雨念從佟世忠哪裡出來，腦子裡一直盤旋着齊雲的話。
要阻止已是來不及的事了，她現在只期望明天可一定不要出什麼差錯。
剛纔出來的時候，柯念晶就打了電話給她，問她什麼時候回。
雨念只說很快就回，可看看她這一身的血跡，她若是這個樣子回去，母親看了，肯定會心急，所以，她斷不能就這樣出現在她面前。
正好，郭子萱說今天會過來看柯念晶。
雨念連忙又打了一通電話給郭子萱，讓她幫她拿一些換洗衣物過來。
好在郭子萱還沒出門。
雨念在樓下大廳等着她。
她提着衣服風風火火地跑進來，身上還帶着外面的雪花，看到雨念這一身狼狽的樣子，她嚇得驚叫了一聲。
大廳這個時候沒多少人，她那叫聲迴盪在廳裡，分外地刺耳。
“我的天，你這又是怎麼了？”郭子萱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傷。
“怎麼又受傷了，這次又是誰弄的？”
雨念擺了擺手，不想多說，只問，“我讓你帶的衣服都帶了嗎？”
“帶了，都在這。”郭子萱晃了晃手裡的袋子。
雨念接過來，就朝一樓的公共洗手間走去。
郭子萱也跟了上去。
洗手間裡。
郭子萱一邊幫雨念換衣服，一邊問，“你這傷，不會是佟敏弄的吧？聽說她自殺了！”
雨念愣了下，略爲驚訝看了她一眼，“什麼時候，你消息這麼靈通了？安了監視器在我身上吧。”
“去去去，別瞎扯，和你說認真的，她爲什麼要自殺？聽說她是陸家的女兒，這不是真的吧？”郭子萱一臉好奇地看着雨念。
雨念把手裡換下來的棉襖扔到她的懷裡，用打量地眼神看着她，“老實交代，這些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其實，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孟磊說的。
想必，孟磊也是從陸柏昇那裡聽來的。
“還能有誰，哎呀，從哪裡聽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佟敏真是陸家的女兒？”
雨念知道這個事遲早會瞞不住，沒多說什麼，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去，真是活久了，什麼都可以見到啊，簡直刷新了我的三觀，佟敏竟然是陸慶豐的女兒，老天，那佟敏和陸奇駿……”
郭子萱的話還未說完，嘴巴就被雨念捂住了。
“你小聲點，這是公共場合，要被有心人聽到了，明天媒體就會追到醫院來，佟敏現在還在手術室呢。”郭子萱向來喜歡一驚一乍的，聲音就像是大喇叭一樣，就怕別人都聽不到似的。
雨念一眼緊張地看了眼門口和身後那幾張緊閉的門。
心想，應該沒人聽到吧。
郭子萱被她捂得快要喘不過氣來，雨念放開了手。
“雨念你幹嘛還替那種女人着想啊，她都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情，要是我，我絕不會原諒她，我現在就對那些媒體記者把這些見不得人的事都抖出來，讓她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見人。”郭子萱憤憤不平地道。
雨念看着她那副氣鼓鼓的樣子，又覺得好笑。
“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她都落得如此下場了，再往她身上插刀子，是不是太不道德了，好歹，我和她也生活了這麼多年。”
雨念雖恨佟敏，但想着父親這些年是怎麼對佟敏的，她多少也能理解其中的良苦用心。
爸爸一直都知道佟敏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卻沒有對她另眼看待過，想必，心裡也是在同情和心疼她罷了。
如果，她不念及舊情，真的將佟敏逼到絕路，估計，爸爸心裡也不會好過。
何必呢！
“哎，古話真沒說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就是心太軟，所以他們一個個都覺得你好欺負，都想騎在你腦袋上拉一泡屎。”
“我說，郭大小姐，你能不能注意點你的措辭。”雨念真受不了她。
“ok，我換一個詞，拉一泡尿！”郭子萱一本正經道。
雨念直朝她翻了個白眼，真是服了她了。
懶得理她，提着換下來的衣服就走了出去。
“待會，見了我媽，千萬別提我受傷的事啊，別讓她擔心，也別提佟敏的事。”雨念叮囑她。
“知道了！”
“這樣應該看不出傷口了吧。”雨念又理了理圍巾，問郭子萱。
“一切僞裝得十分好，滿分。”
……………………
這邊，雨念和郭子萱走出洗手間，直到再也聽不到她們的腳步聲，洗手間最裡間的門，才緩緩地推開。
林夢溪一臉震驚地從裡面走出來。
她剛纔沒聽錯吧，佟敏竟然是陸慶豐的女兒，那她和陸奇駿……
豈不是兄妹？
天啊，這個認知躥入她的腦海裡，讓她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也太荒唐了吧……
可很快，心底的詫異很快就被一股塊感所取代。
那是一種報復的塊感！
想起佟敏之前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還有陸奇駿那副惡毒的嘴臉，林夢溪心裡就恨得咬牙切齒。
佟敏還說要幫她奪回阿昇，呵，她現在可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居然敢口出狂言地要和她聯盟。
簡直是異想天開。
這一次，她可要好好地收拾這個女人。
林夢溪心裡有了主意，擡眼，看着鏡子裡自己那張臉，那是連她自己都陌生的表情，冷冷地揚了揚脣……
他們賜予他的所有傷害，尤其是那個孩子，她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收回笑容，敲了敲身側那張門，“可以出來了。”
她隔壁那張門，緩緩地拉開，之前照顧她的那名護士一臉蒼白地站在裡面，手裡握着一根驗孕棒。
“結果怎麼樣？”林夢溪冷冷地睨着她那張不見血色的臉。
眉頭倏然蹙緊，警告道，“這一次若是還沒成功，你應該知道你的下場。”
裡面的護士被嚇得連忙出聲，“懷上了，這次懷上了。”
聽到這個消息，林夢溪陰冷的眉眼躍上一絲驚喜，伸手將她攥在手心裡的驗孕棒一把搶了過來，涔涼的視線投射過去……
很好，是紅色的兩杆！
懷上了！
太好了，她終於懷上了，抑制不住心頭的激動，林夢溪仰頭大笑了一聲。
那笑聲迴盪在洗手間，是那麼地自豪和驕傲，彷彿那個孩子真的是在她肚子裡懷上的。
可看着她此刻臉上的笑容，卻像是一根尖銳的刺，狠狠地紮在了護士的胸口上。
她死死地攥着自己小腹前的衣襬，她多想說一句，“這個孩子，我不會給你的。”
可這句話，她沒有勇氣說出口。
林夢溪收斂住笑容，指着她的肚子說，“從今天起，我會派人帶你去醫院休養，等到我的身體調養好，我會立刻將他從你肚子裡取出來，這些天，你好好的待在醫院，若是出了什麼差錯，你知道後果的。”
不等護士回答，林夢溪收回手，倨傲地轉身離開。
走遠了，護士依然還能聽到她那清脆的笑聲，她卻是捂着自己的嘴，無聲地痛哭起來。
……………………
林夢溪走出洗手間，就拿出了電話。
“我讓你查陸奇駿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還沒頭緒？你們是怎麼辦事的，一羣飯桶！”林夢溪壓着嗓音低喝了一句。
對方的人也沒動怒，畢竟人家是僱主。
“他身邊的保鏢戒備森嚴，而且出入都會有隨從，要查他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對方由衷地說。
“可以，我再給你三十萬，你給我查一下佟敏這個女人，把她和陸奇駿的關係給我查清楚，我要真憑實據！”林夢溪走進電梯，咬牙道。
“無論付出多少代價，我都要得到我想要的。”林夢溪又強調了一句。
這一次，陸奇駿想不離婚也不可能了！
……………………
林夢溪回到病房，還忍不住發笑，見到姚碧雲，還主動親暱地叫了聲媽。
姚碧雲受*若驚，難得地看到女兒心情這麼好，心中高興之餘不免有些擔心。
她剛出門的時候，還一臉凝雲，這段日子，她幾乎都沒怎麼說過話，更別說是笑了。
就像是個活死人一樣，整天悶悶不樂地躺在*上，不是暴躁的發脾氣，就是閉着眼睛誰也不搭理。
“溪兒，有什麼開心的事嗎？”姚碧雲小心翼翼地問。
“恩，太多開心的事了。”林夢溪笑着坐到沙發上，爽朗地答道。
拿起茶几上的蘋果，咔嚓，咔嚓地連咬了幾大口。
她本是陪着那名護士去驗孕的，卻沒想到佟雨念和郭子萱會突然進來，無奈之下，她只好躲進另一間洗手間，萬萬沒想到，居然能讓聽到那麼大一個重磅的消息。
俗話說好事成雙，那名護士這麼久都沒有動靜，沒成想，今天一驗，還真懷上了。
真是天助她也啊！
姚碧雲看着她這個失常的樣子，心中越發地不安了。
可又怕惹怒她，只好不再繼續追問，見她胃口這麼好，她已經很久都沒好好吃過東西了，人瘦了一大圈，姚碧雲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會跟不上營養。
又問了句，“溪兒，我讓管家燉了一些雞湯來，你要不要喝點。”
“喝，喝，當然要喝，媽，什麼東西營養，你都拿給我吃，我現在要好好的養身體。”
聽到她這句話，姚碧雲大喜，連忙道，“好的，我馬上打電話回去，讓管家多做一些送過來。”
林夢溪肚子裡的女兒，姚碧雲雖然不想留，但她這女兒，執拗的要，她也沒辦法，好歹也是一條小生命。
……………………
郭子萱到哪都是開心果。
柯念晶被她逗得笑個不停，她侃侃而談了兩個小時。
雨念擔心天氣不好，太晚了，她一個女孩子開車回去會不安全，便催着她走。
郭子萱這才依依不捨地從柯念晶的病*邊站起來。
她握着柯念晶的手，“乾媽，我明天再過來看你，你好好養病。”
柯念晶很喜歡她，她也很喜歡柯念晶，兩人一見如故，便認了這乾媽，乾女兒。
“我媽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別過來了，省得麻煩。”雨念在一旁接口。
“念念，你這是在吃醋吧，怕我把乾媽的愛都奪了去吧。”雨念正在削蘋果，聽到郭子萱這話，拾了一塊塞到塞到她嘴裡。
“就你話多！”
柯念晶一眼笑意地看着兩個打鬧的女兒，笑而不語。
可細看，能察覺得出，她眸底深處浮着一層憂色。
雨念把郭子萱送到了電梯口，“開車小心點。”
“念念，說真的，乾媽出院，你打算讓她住哪？我先聲明，我不是不讓她住我那裡啊！”只是，她那裡本來就是個單身公寓的設計，住兩個人能勉強湊合，可要住三個人，可就有點擠了，更何況還是個剛大病初癒的病人。
“我知道，可能會暫時住到司遠家，之前，我讓司遠幫我看了幾處房子，買了一處，可是現在交不了房，只能等到明年了，而且，如果讓我媽住酒店，她也會不習慣，這麼多年沒見司遠，她也挺想他的。”出院住哪這件事，任司遠在住院那天就已經說過了。
以她目前的狀況，確實沒有反駁的資格，也只能聽命了。
“那也挺好的，時不時的我也可以過去湊個熱鬧。”
“行啦，你趕緊回去吧，時候不早了！”
送走郭子萱，雨念折身回到病房。
她正準備去浴室打水，給柯念晶擦個臉。
柯念晶卻是叫住她，“念兒，你過來坐會。”
雨念看着她那尚不算太好的臉色，心頭緊了緊，大概也知道她要問什麼。
聽話的坐了過去，繼續削剛纔那未削完的蘋果。
“房間裡溫度這麼高，你怎麼還把圍巾給圍着，不熱嗎？”柯念晶眼睛一向精明，從雨念回來到現在，她雖和郭子萱笑談着，可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過雨念。
今天的她，太過安靜，也不插話，就只是安靜的坐在一旁。
平時她穿一件衣服，都嫌房間太熱，而今天，這麼久，脖子上還圍着圍巾，身上也還穿着大衣。
“不熱啊，今天外面特別冷，可能是昨天晚上下了一場大暴雪的原因。”雨念答話的時候，連頭都沒擡，她不擅長撒謊，母親只消一眼，就可以看出她說的是真是假。
柯念晶是學醫的，看着她削蘋果的手都在哆嗦。
“別削了，這麼冷，我也不想吃。”柯念晶也不拆穿她，只阻止她的動作。
把她手裡的蘋果放到手邊的水果籃上。
“你今天那麼早去找雨揚，找到了嗎？”她漫不經心的問。
沒有動作阻擋，雨念又起身準備去倒杯熱水給她喝。
柯念晶一把拉住她，“念兒，你是我生下來的，有什麼話，你瞞不住我，爲什麼雨揚沒有同你回來，還是你們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雨唸的心沉了沉，斂下心頭的驚慌，強顏歡笑地對上她的眼睛，“我們能發生什麼事，你想多了，雨揚和他的導師同學們都在郊外的一處實驗室裡做一項科研研究，因爲是專項行動，屬於國家級保密範疇，所以要求在裡面的人，在完成這項任務之前，都與外界斷絕來往，所以，他回國也沒通知我。”
“我今天過去找他，也只是匆匆見了一面，也沒說上幾句話。”這個理由是雨念在回來的路上想的。
柯念晶狐疑地看着她，“雨揚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能耐了，還國家級專項行動，你沒騙我？”
“媽，我怎麼會騙你，你兒子現在的能耐可大了。”只要一提起雨揚，雨念就不可遏止的想起早上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
心就像是缺了一個口子，怎麼縫都補不上。
“那等我出院，你也帶我去看一眼。”柯念晶陡然要求。
雨唸的心咯噔一聲，連忙說，“媽，他們那裡不允許外人靠近的，還是等他做完實驗出來，再見吧。”
“我只是站在外面看他一眼，我可以連話都不和他說，念兒，我這麼多年沒見你弟弟，你連媽這點心願都滿足不了嗎？那萬一，他這個實驗要做個三五年，我是不是還要等到三五年之後才能見到他，我怕，我等不到那個時候。”柯念晶看着她，目光沉重。
雨念聽着她這些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隱隱中總覺得她像是交代什麼後事一樣。
“媽，我不許你胡說，怎麼會要三五年呢，即使要等三五年，你也絕對可以等得起。”雨念心裡惶惶不安。
不知道那股子慌亂來自哪裡，但就是莫名地絞着她的胸口疼。
“那我現在就想見雨揚，你能不能讓我去見他。”柯念晶硬着聲音道。
自從知道自己兒子失蹤後，她就沒睡踏實過，有好幾次夢中，她夢見雨揚，拉着她的手，求她救救他，夢中他的身影是那麼的模糊，只依稀看得到他那雙瘦骨嶙峋的手。
他的聲音也十分暗啞，根本就不是她記憶裡那個清秀的小男孩。
雨念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看着母親那殷切的目光，不想刺激到她，只要先硬着頭皮答應她，“好，等你出院，我就帶你去見他。”
得到保證，柯念晶臉色愁雲才散開了些。
兩人有片刻沒有說話。
“你離婚的事什麼時候辦？”柯念晶又突然問了句。
雨念咬了咬脣，“很快了。”
“好，等你離了婚，你就跟着我回去，雨揚也走，我們這一輩子都不在踏足這個地方半步。”
雨念有些驚訝地擡頭，朝她看過去，似乎不太理解她話中的意思。
柯念晶也沒打算解釋什麼，只輕輕地說，“我這是爲你們倆好。”
爲他們好，雨念知道，可是她不想走得這麼不明不白。
她抖起膽子，看着柯念晶，問，“媽，你和我爸，還有陸家到底有什麼恩怨？爲什麼，當年，你要帶着我和雨揚離開爸爸，過了幾年，又將我們送到爸爸身邊，你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經過佟敏今天這麼一鬧，雨念算是明白了。
從始至終，爸爸愛的女人就只有母親。
而他會和蕭子曼結婚，怕是當年蕭子曼用公司作爲籌碼，讓爸爸娶了她，她才瞞住了肚子裡的孩子。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不想再提。”柯念晶閉上眼睛，不想再談，一副十分淡然的樣子。
可她放在胸前的手，卻是顫抖得不成形。
雨念握住她的手，“媽，你對我爸還是有感情的對不對。”
柯念晶不說話，一行清淚，嘩地一下就從眼角滾落了下來。
牙關也被她咬得緊緊的，連臉色也跟着變得慘白。
見她這副樣子，雨念連忙安撫她，“媽，我錯了，我不該提，你不要去想了，我不說了，我以後都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