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博愣了,敢情剛林、祁充格這兩個老梆菜,還不如面前這棵嫰牙菜?
這纔是箇中高手啊!
左右一轉圓,便宜佔盡了,啥責任都推得乾淨,還能如何?
多爾博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可……敵軍不配合怎麼辦?”
沈致遠悠悠道:“真不是北伐軍太強,實是濟席哈、藍拜太蠢,纔有了此番戰敗……既然最終還是要議和的,不妨打一場雙方心知肚明的仗。”
“還是要假打?”
“假中有真,真亦成假,反之……亦是。”
“……何解?”
“打是真的,只是雙方限於一個戰場,來一場絕對公平,讓所有人都無話可說的戰鬥,如此,既可以遂了吳爭的心意,也可讓世子可以向朝廷交待得過去,最終傷亡控制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何樂而不爲呢?”
多爾博嘴巴更加合不攏了,他吶吶道:“額駙是要……通敵?”
“咦……!”沈致遠拖長了音,嗔怪道,“該是世子親筆書信一封,與吳爭定下契約。”
多爾博終於合上了嘴,“那……還不是通敵?”
“不。”沈致遠糾正道,“這不是通敵,嚴謹地講,是各取所需。同時,有這次的密約,日後世子在兗州坐鎮,亦可自在些……先王說過,想要據四府自立,關鍵之處在於,對南北兩方關係的平衡,這不是敵我的平衡,而是實力的平衡……此言偉哉!”
多爾博自然沒話了,都搬出他阿瑪來了,還能駁回去?
那不讓屍骨未寒的多爾袞再爬起來,鞭打不肖子?
於是,多爾博回到前堂,繼續召開軍議。
但此次,多爾博不再聽任羣聲紛雜,他悍然下令,殺父之仇不戴天,全軍前壓,與敵決一死戰!
這下,剛林、祁充格一衆人等的臉色驟變,可謂惶惶然之。
……。
“豎子不足於謀!”蘇克薩哈憤怒地揚着一封密信,口中的豎子指得是誰,不言而喻。
所謂樹倒猢猻散,多爾袞前腳一死,他的嗣子就被人罵爲豎子,敢情,之前那卑躬曲膝一口一個世子,全他X的是裝出來的。
索尼大人顯然比蘇克薩哈有“涵養”得多,他連忙阻止道:“不可無禮,雖然朝廷未宣旨承嗣,可他畢竟是攝政王唯一的嗣子。”
被這麼一提醒,蘇克薩哈也醒悟到自己的口不擇言了,他訕訕一笑,喘了口氣道:“既然要決戰,早幹嘛去了?敵軍進攻徐州時,往兗州轉進做什麼?此時高喊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天曉得心裡想什麼呢?”
索尼搖搖頭,正色道:“這種事,心知肚明即可,沒得說出口惹來禍事。”
蘇克薩哈倒也受勸,“我這不就在私下講講嘛。”
“世子尚幼,顯然不可能有此膽魄和籌謀。”索尼臉色怪異地道,“顯然是身邊人的注意。”
“你的意思是……沈致遠在慫恿世子?”
“舍他其誰?”
“可用意呢?”蘇克薩哈一時轉不過彎來,“這一仗打得收不了場,最不利的還是他們自己,義興朝次之,我朝反而最有利。”
“你怕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索尼神秘地道,“攝政王一死,朝廷中誰可取而代之?你真以爲區區稚童能統率十萬大軍……做夢去吧!”
“那你的意思是……沈致遠?”蘇克薩哈倒吸一口涼氣,“這不可能,他是漢人。”
“漢人?”索尼輕嗤道,“朝堂上的範、洪二位大人,可也是漢人。”
蘇克薩哈一時語塞,愣了會道:“可打這仗,於沈致遠有何好處?”
“表面上,對他或許沒有好處,可對世子有極大的好處。”
“……還請賜教。”
“賜教不敢,我也是有感而發。”索尼道,“朝廷已經捨棄攝政王,這是公開的秘密,若不是攝政王突然薨逝,或許等待他的就是牢獄之災,這還是輕的……你應該知道,政鬥從來不留活口。”
蘇克薩哈不自禁地點點頭,他哪能不知道這些,但額頭還是滲出了一把汗,要知道,早兩年,他與多爾袞也走得近,也難怪嘛,但凡京官,誰敢不近?要是品秩到了,不走近的,等待着的就兩個字——黜落。
索尼倒沒有在意蘇克薩哈的驚惶神色,“攝政王這一死,死得妙啊……試想,死在戰場上,死在敵人手中,那叫戰亡,叫那功臣、英雄。朝廷哪還敢再追究他往日罪過、錯失?也就只能令咱們向吳爭討個方便,稱他爲自盡,否則,朝廷還得爲他敘功、追鎰……這不是打皇上的臉嗎?就算皇上咽得下這口氣,範、洪二位大人能忍?京城那些被他黜落、迫害的大臣們肯善罷干休?”
蘇克薩哈喟嘆一聲道:“一人得道,即可雞犬升天,可若是一人獲罪,便是滿族牽連,哎……。”
索尼古怪地看了一眼蘇克薩哈,“替一死人嘆什麼氣,又沒輪到你頭上。”
“不說這沒意思的了……你繼續講。”蘇克薩哈忙岔開話題。
索尼道:“原本,按皇上的意思,世子最多也就承襲和碩睿親王這個虛爵,可攝政王畢竟是掌權近十年的人,豈能不做安排?從京城調出他的二旗,甚至將三萬新軍也一併調出,這還不算,將英親王也調出了京城,還將徐州八萬大軍阻在鳳陽府……如今的京城,真要是攝政王舊部鬧將起來,怕是……要亂了。”
“是啊。”蘇克薩哈點頭附和道,“還是安定人心要緊,別的……可徐徐圖之。”
“你說得輕巧,太后等人自然是想着安定人心,可皇上呢……他可不想息事寧人。”
“慎言!”這下輪到蘇克薩哈警告索尼了。
索尼連忙收口,“也就是說,沈致遠慫恿世子打這仗,爲得應該是替世子設想。”
“這有錯嗎?”
“沒錯。”索尼一本正經地道,“錯是沒錯,可人心隔肚皮,誰能明白那小南蠻子肚子裡藏着什麼?”
“藏什麼?”
“我哪裡知道?”索尼顯然還在糾結蘇克薩哈剛剛的警告,也是,都是一條船上的,何必來現世報呢,誰還不知道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