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冰泉鎮發生火災以來,清輝一直心情不好,於是雲兒也跟着一直心情不好。無論是一起煉劍還是做家務,元月總是感覺她心不在焉。
“清輝哥這一陣子總是悶悶不樂的,你知道爲什麼嗎?”雲兒端着收衣服的籃子若有所思。
元月把晾好的衣服放進籃子裡,回答道:“也許是衙門裡案子催得緊,他的壓力太大了。”
“壓力?”雲兒覺得這是個新鮮詞兒。
“就是上面逼得太緊了,任務太重,壓得他透不過氣來。”元月解釋道。
雲兒點點頭,說道:“要是我能夠幫上忙就好了。”
元月笑笑,接過了籃子,和雲兒一起走進屋去疊衣裳。她覺得雲兒有時候恍恍惚惚的。
元月看得出來,這一百年的時間已經讓雲兒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她不再是龍泉鎮那個天真爛漫不知愁的小女孩兒了,她現在有了自己的苦惱,有了自己的心事。但那是怎樣的苦惱和心事呢?
雲兒心不在焉地疊好衣服,拿着清輝的衣服出去了。元月把伯父、伯母的衣服送到了正房,回來不見雲兒,便去清輝的屋子裡找她。門沒有關好,元月從門外就看見了雲兒,於是止住腳步,在門外呆愣了一會兒,又退回到西廂房去了。她坐下來,想着剛剛看到的情景——雲兒一動不動地坐在清輝的牀上,雙臂抱着清輝的衣服,把臉輕靠在上面。
“她是關心他,她在爲他發愁,她……”元月在心裡替雲兒做着解釋,繞來繞去,最終還是回到了自己最直觀的感受——她愛他!
“她愛他……”元月的心裡不禁酸酸的,腦子也有點糊塗了,不明白自己的難過是因爲雲兒要搶走她的清輝,還是因爲清輝搶走了她的雲兒。
“好了,”元月拔出神劍,自言自語道,“反正我是要回去的。”
直到縱火案已經結束,清輝也沒有輕鬆起來。不過這一天從衙門回來,他難得露出了笑臉,雲兒於是也開心起來,做了不少菜,晚飯時一家人有說有笑的。
“雲兒做的菜越來越好吃了,”清輝邊吃邊贊,“將來嫁給誰誰有福。”
“我纔不嫁呢。”雲兒嬌嗔地撅起了嘴,“我要陪爹孃一輩子。”
薛石和何安菊笑而不語。
清輝終於沉不住氣了,索性直言:“現在可有人急着想娶你呢!”
衆人吃了一驚,雲兒的臉也紅了,元月則心裡一沉。
“是誰啊?”何安菊問道。
“是林勝。”清輝答道,“他託我問問伯父、伯母,若是咱們不反對,他就請人來提親。”
“哦,”薛石點點頭道,“林勝這個孩子還不錯。”說完,看了看何安菊,何安菊則轉過臉來看看雲兒,只見雲兒陰沉着臉不說話,別人也就不言語了。
清輝卻不死心,勸道:“林勝可是真心實意,他說他特別喜歡雲兒……”
雲兒也不等他說完,起身回了屋,清輝也只好作罷。
晚上,元月見雲兒睜着眼睛躺在牀上,也不睡覺,也不說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心中倒生出幾分憐惜,想爲她分擔分擔。
“雲兒。”元月在黑暗中輕輕喚她。
“嗯?”
“你不願答應林勝的婚事,是不是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雲兒默不作答。
“就是說有了?”
還是沉默不語。
“我知道是誰。”
雲兒還是不說話。元月也不吱聲了。
雲兒終於忍不住了,笑道:“你知道是誰?”
元月猶豫了起來,雲兒反倒轉過臉來追問她:“是誰?”
“是清輝。”
雲兒又把臉轉回去,對着黑暗中的空氣輕嘆了一聲,問道:“小月,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出來了。”
“可是清輝哥卻看不出來。”
元月望着眼前這個劍法比自己技高一籌的夥伴,如今卻也被愛情命中了要害,不免有些心疼,於是道:“我幫你跟他說。”
“真的嗎?”雲兒又轉過臉來,眼睛放着希望的光,問道,“清輝哥也會喜歡我嗎?”
“當然。”元月嘴上答着,心裡卻茫然起來。
雲兒感動得抓住元月的手,說道:“小月,多虧有你,不然我就是死了都沒人能知道我的心。”
“什麼死了,你可真是傻。”
元月給雲兒重新蓋好被子,見她還是睜着眼睛想心事,便催她趕緊閉上眼睛睡覺。雲兒聽話地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真的睡着了。
然而元月卻睡不着覺,心裡亂得很。她想起當初在大學裡和清輝相戀,所有的酸甜苦辣她都會和“元月”去分享,和她說所有的心裡話。“元月”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能給她勸慰,給她幫助,給她支持。怎麼也想不到她竟會……如今一切都顛倒過來了,她反倒要爲雲兒來牽線搭橋,聽她說心裡話,安慰她。
“我就是死了都沒有人能知道我的心。”元月想起了雲兒的話。
“是啊,”她想,“我已經死了。我還能回去嗎?如果和清輝結婚,永遠和爸爸、媽媽住在這裡多好啊……雲兒怎麼辦呢?我已經答應她了……我不能被清輝再傷害第二次了,我還是得離開這兒……我要去哪裡呢?……神劍,請告訴我……”
元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於是趕緊起牀穿衣。正在洗臉的當口,雲兒進來了,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看她洗臉。等到元月洗完了臉,雲兒說:“清輝哥說他下午沒事兒,能早點兒回來。”
“哦。”元月隨口應了一聲,開始梳頭。梳着梳着,突然醒過味兒來,於是笑道:“那我下午就跟他說。”
雲兒笑着點點頭,不好意思地出去了。
下午,清輝果然回來得比較早,元月說要去河邊洗馬,請清輝幫忙,清輝當即答應了。兩個人各自牽上一匹馬來到了河邊,洗過馬,坐在草地上歇息。西斜的太陽躲在桃林的後面看着他們。
清輝心情很好,還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可元月卻幾次欲說又止,她在設想清輝聽到後的反應。
“你知道雲兒爲什麼要拒絕林勝嗎?”
“爲什麼?”清輝顯然很想知道,轉過臉來看着她。
“她喜歡你。”元月直視着清輝的眼睛。
“什麼?”清輝驚訝地望着她,好一會兒才嚴肅地說:“你不要瞎猜。”
“不是瞎猜,”元月也很嚴肅地說,“雲兒親口跟我說的。”
清輝不再看她了,起身去牽馬。元月也站了起來,跟在他的身後。
“你不喜歡她嗎?”元月低聲問道,“你不是說將來她嫁給誰誰就有福嗎?”
清輝突然迴轉過身來,目光直逼元月的目光,說道:“你知道我心裡是怎麼想的。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我等了你一百年,我還會一直等下去。”
“你不會。”
“我會的!”
元月搖着頭,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清輝被她的眼淚攪得心都碎了,他用手抓住她的兩臂,不知如何是好。
“你爲什麼一定要抓着我不放?你把我抓得那麼緊,只是爲了將來把我狠狠地丟掉。”
“不會的,你爲什麼這麼說?”
“放開我!”
清輝有些急躁,他不知道元月爲什麼這麼激動,他想把她攬入懷中緊緊抱住,可是卻突然把手鬆開了。元月抹着眼淚望着他,他卻望着她的身後。元月猛地回過身,看見雲兒正傻傻地望着他倆。
三個人於是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