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
通過米諾斯問出口的話，洛封像是明白了什麼，在緊皺眉頭的同時，不由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孔。
他突然想起兩件事來。
打從上船到現在爲止，他唯一一次照鏡子還是在F甲板的藥品倉庫裡。那一次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頭上的槍洞給吸引過去，壓根沒想過要摘下青銅鬼面，看一看自身的樣子。
既然連衣服穿着都發生了改變，相貌變化又有什麼奇怪？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仔細回想，在B甲板時，玨他們對他的稱讚似乎也太過度了。
此前洛封還以爲那些玩家不過是普通的客套或者是想和他套近乎而已，沒有多想。
然而眼下看來，或許真相是他從未想過的另一種可能。
“看你的反應，我現在的模樣有點出乎你的意料？”
如果可以的話，洛封還真挺想親眼看一看“判官”、也就是二號真正的長相，只可惜目前的情況不容許他分心調出遊戲面板。
“不過，我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人。順帶一提，我也從來不是一號的代名詞，我就是我。”
聽到洛封的話後，米諾斯收斂起了驚訝的神色。
他莫名地笑了笑，依舊用那副毫無情緒起伏的嗓音深沉地說：“是嗎？人都知道大腦是最重要的器官，但這一點認識，恰好就是你們用大腦思考出來的結果。你覺得你是你自己……這一點，你又是憑什麼確定？”
洛封虛眯起眼來，也沒去撿掉落到一旁的青銅鬼面，橫起手中的狐鬼，絲毫不爲所動地說：“我不需要回答你的這個問題。”
“你自己就不覺得奇怪嗎？你現在爲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一道無形的重擊繼續襲來。
“鏘！”
“還有，爲什麼法典會對你不起作用，現在我倒是明白了。”
又是一道攻擊。
洛封的身形踉蹌地往後連退了幾步。
“因爲‘判官’是少見的生前無罪者，老實說，我對他的靈魂也很滿意，可是我更想要一號，也就是你的靈魂。”
米諾斯手持法典，緩步來到了微微喘氣的洛封身前，居高臨下般注視着他，“你沒必要再徒勞地堅持下去了。即便你還有別的希望，這個希望也不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上。還是乖乖地讓出主導權吧。”
“我還真想不通你在執着什麼……”以刀拄地的洛封擡頭看看他，反倒是勉強地扯起了一抹不甚緊張的笑，“十幾年前你打不過一號，十幾年後難道你就有長進了嗎？”
“你不必再故意惹怒我，我和你的目標其實相同，只可惜，今天那人似乎睡得格外沉。再這樣下去，沒準你會先死在我手上。”米諾斯平靜地說。
“你確定你還能往下試嗎？”
“你想試試看嗎？”
明明已經變成了一面倒的局面，偏偏在場的衆人仍然愈發感覺到那邊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顏秀等人在震驚過後見況忍不住又想衝過去，但又一次被崔珺阻攔住。
“不是說過我們去了也是拖累嗎？”
“那我們就要眼睜睜看着洛封這樣子下去嗎？！”
“等等看吧，他的狀態有點奇怪……”
崔珺還沒把話說完，一道口音略微怪異、內容十分相似的聲音也緊隨其後地傳了過來。
“你們的領頭人，情況有些奇怪。”
幾人轉頭看去，只見原本還在角落裡自顧自沉思的馬克不知何時已抱手走到了他們旁邊，棕色的眼瞳再度變成了那種象徵惡魔血統的豎瞳。
在那雙如蛇瞳一樣的眼睛中，好像隱隱倒映了什麼旁人看不見的景象。
“現在他的身上貌似有兩道靈魂重疊在了一起……不對，是三道嗎？”
在觀察了幾秒後，馬克就回頭迎上了幾個人的目光，問：“這情況我從來沒遇見過，你們這些隊友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難道是……客人來了？”蔡三井喃喃出聲。
“客人，來了？”馬克不明所以地掃視這夥人。
唐喬覺幾人相互對視，全都沒回答馬克的話，心情沉重地各自思索。
他們明白蔡三井這話是什麼意思，事實上，他們也認爲洛封當下沒準正處於被體內厲鬼附身的狀態。
然而，假如洛封真被附身，他的意識就不該再主導身體纔對，而且無論是一號、二號，還是三號，在唐喬覺他們的認知中，被附身後的洛封面對米諾斯應該也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這麼狼狽。
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兒。
見沒人願意搭理自己，馬克也不尷尬，他不着痕跡地掃了一眼身邊的崔珺，旋即也沒去關注那邊的洛封和米諾斯，看向了另一個方向，整個人重新變得沉默不語。
與此同時，徹底站定到洛封跟前的米諾斯剛擡起手，莫名又放了下來。
又被虐了幾下的洛封也不意外，有氣無力地擡手看了看仍然戴着的電子錶。
不知從何時起，他的生命值跌落到了個位數，彷彿只要米諾斯再勾勾小指頭，他的生命值就會在下一刻清零。
“看來，你的計劃要失敗了。”
洛封咳嗽了兩聲，索性放下刀，坐在地上背靠賭桌，一副放棄努力的姿態。
“如果我的生命值清空，我的靈魂就歸遊戲管了，但你要不對我動手，一號也不會出現。那麼，現在你打算怎麼選？”
米諾斯凝視了他幾秒，而後就揚起一根手指，指揮手裡的古籍飄起來。
“那就試試看在你死之前，他到底會不會出來吧。”
眼看那本厚重的古籍近距離飄到面前，洛封的腦海裡，沒由來地想起了前不久，崔珺問他的那段話。
“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完了，應行的路我已經行盡了，信守的道我已經守住了。從此以後，有公義的冠冕爲我存留……”
米諾斯舉到一半的手停下，面不改色地低頭看向洛封，問：“你說什麼？”
“……”
垂頭靠坐在賭桌邊的男人並未回答他。
米諾斯靜了靜，那本半空中的古籍繼續往前，飄到了洛封的頭頂上。
結果就在這時候，一隻修長的手就猛地往上伸去，輕輕鬆鬆地抓住了那本本該只有米諾斯自身才能掌控的冥界法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