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
“苟延殘喘總好過死亡。如果小範他本人在這裡，估計也不會願意讓我以命換命。”
“但是……試煉失敗就代表了我這輩子只能坐在輪椅上。”
謝白安沒去理會旁邊那些玩家的關注，他只對身邊心情複雜的洛封等人低聲傾訴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雖然我和各位沒認識多長時間，但我想你們應該也能明白我的心情。”
“遊戲裡的一切在我們眼裡終究是虛幻，現實就是，我只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病人而已。”
“如果我是普通人，也許我還能坦然接受這一切，但我曾經是警察……老實說，我沒辦法忍受自己一輩子再也無法從事自己熱愛的職業、一輩子需要別人的照顧。”
“當然，我這麼做也不代表着我真就決定放棄生命。”
“我相信小範，我也相信各位。”
“而且，即便是到時候你們沒辦法拯救我的靈魂，小範他也會代替我，幫我照顧我的父母和接手我未能完成的那份工作。”
“在我看來，他是比我更合適的人選。”
“所以，你們不需要勸我。”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也清楚自己要的東西是什麼。”
聽完謝白安的話後，洛封等人相視一眼，全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在他們當中，唯一和謝白安說得上話的人就是範武青。
所以他們都沒資格對謝白安的決定提出異議。
哪怕幾個人很清楚這不算是一個多麼好的主意。
“其實不用那麼悲觀。”崔珺忽然說。
見衆人的目光轉過來，她就平靜地說：“我們前面之所以認爲這次活動很危險，根本原因還是在於米諾斯。既然現在米諾斯已經被除掉，那麼遊戲應該不至於真的一次性傷害到全國那麼多玩家的生命。”
一聽崔珺這話，洛封等人頓時如夢初醒。
在米諾斯消失後，他們腦中的觀念一時還來不及轉換，因此也沒能想起來整件事的關鍵之處。
的確，洛封之前始終認爲米諾斯纔是這次活動隱藏的最大危機，現在沒了那個傢伙干涉，遊戲是否真會那麼殘酷還是個未知數。
“既然是這樣，”蔡三井神色一動，“不如我也嘗試一下以命換命？”
誰料，崔珺瞧了他一眼就說：“假設還只是假設，誰知道結果？範武青我們還能控制住他，你確定馬小姐被你這麼復活後，不會立即找遊戲拚命？”
蔡三井聞言默然。
“好了，咱們也沒必要再耽擱時間了……多謝諸位這次的鼎力相助，如果我以後還有機會見到你們，一定向你們鄭重賠罪。”
謝白安環視一圈，然後伸手拍了拍蔡三井的肩膀，擡頭望向了賭場大廳的上空。
那閃耀的燈光刺得他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
手裡頭的那根哭喪棒在下一刻寸寸消散，在全場人的靜默中，化爲了光點。
……
“請出示您的船票。”
“嘀！”
“祝您旅途愉快。”
通過驗票口後，洛封井然有序地隨同別的玩家沿樓梯往上層甲板走去。
當他的腳步踏上“失樂園號”的頂層甲板時，眼前出現的景象讓他下意識頓足。
陽光，金燦燦的陽光，灑滿了碧波萬頃的大海。
輕微的海風帶來了一股淡淡的潮腥味，但沐浴陽光的感覺很舒服，彷彿此前全身上下的疲憊都被溫暖所驅走，唯獨……內心還有一絲無法消弭的冰涼。
洛封站在臺階的上方，回頭往下看向正默默通過驗票口的範武青。
他從未在這位年輕的刑警身上看到過這樣的模樣。
那向來挺拔的身形似乎都在船艙內的陰影裡逐漸萎靡下去。
大傢伙都能看出範武青的不對勁兒。
然而他本人若不開口，他們這些外人也無法找他談點什麼。
洛封無聲一歎，收回視線，心裡面突然感到了一陣茫然。
米諾斯的計劃被他徹底打破，但他們今天究竟是贏了，還是輸了？
“看起來，在你們眼裡，同伴的重要性也大於一切。”
低啞的男人聲音從邊上傳來，帶了點洛封耳熟的彆扭腔調。
他轉頭看去，眼神微冷：“你準備給我一個具備說服力的解釋了嗎？”
馬克對身旁的伊芙和紅之塵土分別頷首示意，走了過來。
“我們三個都是米利堅人。這次之所以能參加這場活動，只不過是因爲碰巧最近我們回到了國內而已。”
洛封對這消息並不覺得意外，面不改色地說：“然後呢？”
“其實我們三個的關係並不像你們想象中那樣深厚。我們三個人大概只認識了幾年時間，我們……其實是病友。”
病友？
終於，洛封皺了皺眉頭。
“我們三個住在同一家醫院裡，絕症，沒得治。在這次活動開啓之前，我們三個人現實裡的身體，壽命都沒剩下多久了。”
說出實情的馬克很自然地依次指了指自己和伊芙兩人，說：“我大概還有不到一年的壽命，伊芙還有幾個月，塵土最少，只剩下幾天的時間了。我們會回到國內，也是因爲塵土的遺願，他想死在這裡。”
“聽着，洛先生對吧？”馬克迎上了洛封的視線，抿抿嘴後就說，“我知道我自己的行爲有多麼噁心，等到活動結束後，你們想怎麼樣都行，但是我不後悔自己的行爲……天使愛世人，惡魔只顧自己人。毫無疑問，我就是一個標準的‘惡魔’。我不能確定我帶出去的那兩顆蘋果真能起效，我需要伊芙他們和我一起出去。”
“我很清楚，你們中間有兩個人可以說是因我而死，所以我欠你們兩條命。”
“只要有希望，我之後會竭盡全力幫你們把他們救出來，哪怕爲此付出我的生命。”
面對馬克無比誠懇的這番話，洛封沉默不語地抱起了手。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些許的動靜。
洛封循聲看去後當即愣住。
因爲……他看見了本來已被淘汰的馬明羅此刻竟然和欣喜若狂的蔡三井緊緊相擁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