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顏秀的回答後，洛封就愣了愣。
米勒山穀狼人，正式名稱叫作“The Werewolves of Miller“s Hollow”。
這是一種衍生自俄羅斯遊戲《殺手》的多人遊戲。因爲遊戲中正常分爲“狼人”和“村民”兩個陣營，所以傳到國內之後的稱呼就是“狼人殺”。
簡單來講，這遊戲比較考驗邏輯推理能力和肢體溝通能力，甚至可以說範圍拓展到了個人的演技實力上。
不過無論如何，洛封也沒辦法把這樣一款流行在年輕人中間的遊戲與一樁足足死了26個人的特大命案掛上鉤。
況且在十幾年前，這款遊戲或許都還沒誕生。
“你別一副嚴肅嚇人的樣子，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事實上，我們當時經歷的遊戲當然不可能是什麼‘狼人殺’。”
很快，顏秀就擺了擺手，替洛封解開了疑惑。
“我的意思是，我們的經歷和‘狼人殺’比較類似而已。”
洛封皺眉思索，拿起茶杯喝了口，衝顏秀揚揚下巴，示意她繼續往下講。
“我家和其他人一起入住酒店後，第一天就各自收到了一份調查問卷。”
“在那張調查問卷上，最後一個問題提到，假如說讓我們自己選擇一種死法的話，我們會選擇什麼樣的方式。”
“當時我們都以爲這是什麼心理測試的問題。大家也沒多想，全都按照要求，填寫上了自己的答案。小孩子不懂事，大多就由父母代填。”
“但這裡面有一個例外，小素。她的問卷是她自己提交的答案。”
洛封思考了下，試探性地問：“觸電死亡？”
這是蒲正南在筆記中記載的內容，當時鄭素的屍體經過勘驗後發現正是因爲觸電才導致死亡。
然而顏秀卻搖搖頭，回答：“她希望的死法是……能夠砍掉自己的雙腿。”
洛封再次愣住，拿住茶杯的手一下子懸在了空中。
“小孩子不懂事，看電視就總以爲拿刀抹抹脖子、砍掉手腳之後就會死。所以她的願望就那麼簡單，她不想要那雙腿了，那雙已經變得畸形的腿。”
不知爲何，顏秀眼下的這番話讓洛封心裡漸漸泛起了寒意。
他低頭默然片刻就重新出聲說：“然後呢？”
“然後，我們全家人的噩夢就開始了。”
顏秀深吸了一口氣，說出口的聲音似乎越來越輕，如同飄渺的迴音，或清晰或模糊地傳進洛封耳中。
“第二天，有個男人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他自稱是遊戲的主持人，也是主辦方僱傭來代爲傳達資訊的人員。”
“這個人你應該認識。他就是後來那個法號叫‘止水’的和尚。”
“當時止水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還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直到第二天入夜後，止水一一敲開了我們的房門，遞給了我們一份通知，看到通知上的內容後，我們才知道……我們究竟參與了一個什麼樣的遊戲。”
“那遊戲的名字很俗氣，叫什麼‘厄運抓住誰’。”
“光看名字你可能很難想象出它的內容。我這麼跟你說吧，在我們拿到的那張通知上，會留下我們中間某些人的名字。”
“名字被點到的人，必須在24小時內做出一個選擇……按照之前調查問卷上填寫內容那樣自殺，或者，被殺。”
顏秀用近乎冷酷的口吻說出了這個讓人完全意想不到的真相來。
連坐在她對面，對此已經提前有點心理準備的洛封都一時不語地盯住她看。
然而她本人卻幾乎毫無動容，那張沒什麼血色的瓜子臉在不太明亮的光線下表現出了一種格外的蒼白感。
蒼白到有氣無力的感覺。
“如果被點到名的人不主動自殺，那麼在下一次名單公佈時，人數就會往上增。一個人不願意死就會往上加一個人，兩個人不願意就加兩個。”
“只是不願意也沒用。因爲即便你不自殺，也會有人來處理掉你。”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誰也不知道的時候……”
“如果那時候你也在場，應該也能想象出我們當時的反應。”
“所有人都把那張通知當成了主辦方的玩笑話，甚至還有人以爲這也是心理測試的一種。”
“我還記得我爸媽當時在背後偷偷罵了幾句。有些事，即便是當成了玩笑，依然會讓人感到害怕。”
“然後這份害怕，不久後就成真了。”
“因爲有人發現了三具屍體，兩具自殺，一具被殺。”
“我們之所以能得出這個結論，那是因爲第二次宣佈名單的時候，人數從三個人變成了四個人。”
“你既然看過蒲檢察官的辦案筆記，那麼你應該也知道那三個人到底是誰了。”
面對顏秀的示意詢問，洛封沉默過後就問她：“自殺的兩個人是包麗和程錦瑩？從現場調查來看，應該是她們倆。問題是爲什麼，她們爲什麼會自殺？”
時間過去一段日子，神奇的是，他依舊記得最初那三個死者的名字，以及他們的死狀。
“不。”顏秀給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來，“自殺的人，我記得是一個年輕的女人，還有住在三樓的那個小男孩。”
洛封詫異又難以置信地問：“你是說敖天主？可他不是被人用鐵釘，釘死在了牆上嗎？”
“敖天主……對了，沒錯，他確實是叫這個名字。”
顏秀的臉上莫名露出了一抹淡到沒什麼顏色的笑，她稍稍垂下頭去，面目籠罩在了陰影裡。
“我始終記着那孩子。”
“那時候正當年關，酒店裡也沒其他的客人，小孩子也就那麼幾個。我和小素，還有他，我們三個自然也就成了玩伴。”
“不過即便沒有這個原因，我想只要是當時在那家酒店裡的客人，沒人會忘掉他。”
“爲什麼這麼說？”洛封問。
顏秀擡頭看來，然後脣邊的笑意愈濃，然而下一刻，洛封內心的寒意也隨之加深，直至蔓延到四肢百骸，全身上下都如同僵住一般……
“因爲，他是自殺也是被殺。殺他的人……是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