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教堂出來,小蝙蝠就開始鬧彆扭,彆扭的具體原因不明,但彆扭的跡象非常明顯,明顯到奚米露每說一次字他都恨不得從字的發音、用法等各方面入手找到讓他不滿意的地方,對於小蝙蝠的彆扭表現,奚米露沒有多在意,只是將其歸納爲青春叛逆期的表現。
小蝙蝠的彆扭一直持續到下班前。
從奚米露遞交上來的報告裡瞭解了所有信息後,以3作爲當日幸運數字的偵探所老大傅延羅決定在接到案的第三個工作日將案子做一個了結。而結案前的聚餐地點他選擇在饕餮餐廳。
奚米露抱着水仙坐在吧檯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低頭垂眸,昨天才破壞了人家的晚餐今天就來蹭飯,似乎有點不厚道,她擡眼看向主廚大人的位置,只見一雙白手套抱着一杯鮮榨的橙汁朝她飄來。
動作輕盈而優美。
橙汁輕輕地放在桌上,白手套立在了一旁,一動也不動。
奚米露看了看面前那杯橙汁,橘黃色的液體在昏暗的燈光下泛着詭異的色彩,她歪着頭看了看,橙汁的上層飄浮着密密麻麻的果粒,她伸手端起杯子,湊到脣邊喝了一口,口腔裡的味蕾感受到橙汁的甜味,脣齒間殘留着幾顆果粒,咬了下去,隨之包裹其中的絲絲甜味擴散開來。
擡眸間,看着白手套依舊立在面前,雖然沒有看到眼睛,但她總感覺到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而那道視線的來源則是面前這副手套。
奚米露放下手中的杯子,伸出右手放到白手套面前,一臉誠摯地說道:“謝謝你,白手套先生。”
白手套飄了起來,握着奚米露的手搖了三下,隨後轉身飄了回去,立在吧檯後面忙碌的黑髮紅衣男子肩上。
奚米露收回視線,與趴在吧檯上的水仙對視一眼,棕白相間的喜馬拉雅貓瞪着一雙藍幽幽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脣,奚米露將杯中的果汁倒了一點在手心裡,湊到水仙面前,水仙忙伸出舌頭舔了幾口,一臉幸福地眯起眼睛:“喵嗚。”
菜餚的香氣瀰漫着餐廳的上空,奚米露撐着下巴看向忙着裝盤的紅衣男子,突然腳下被人踢了一腳,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坐在旁邊的小蝙蝠。
“喂,你在看什麼?”這是從教堂出來後小蝙蝠第一次不帶刺兒地跟她說話。
奚米露瞥了小蝙蝠一眼,繼續看向紅衣男子,淡淡地說道:“書上說認真的男人最漂亮,果然如此。”
小蝙蝠若有所思地看着紅衣男子。
紅衣男子的動作有些僵住,端着碗碟在空中飄來飄去的白手套靜止下來,餐廳的空氣有些凝結。
意識到自己戳到別人禁忌處的奚米露忙道歉:“啊,抱歉,饕餮先生。”白吃白喝也就算了,怎麼還調戲起餐廳老闆來了。
饕餮繼續將鍋裡的美食盛到盤中,白手套繼續飄來飄去,饕餮轉過身,濃紫色的眼眸含着淺淺的笑意:“能讓露露讚賞那是榮幸。”
“嘖嘖……小露露,你是第一個說小饕餮漂亮而活着的人。”傅延羅懶懶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謝謝老大提醒,我會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奚米露很惜命,她知道如果不是傅延羅,說不定第一次進饕餮餐廳的時候她就會成爲饕餮的盤中餐。
S市蒙上了濃濃的夜色,皎潔的月光被擋在了雲層後面,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只用昏黃的路燈照在淺灰色的水泥路上,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吃過晚飯坐在電視機前緩解了一天的疲憊,一輛暗銀色的商務車停在了楓林小區的門口,車裡傳出舒緩的輕音樂,看起來似乎在等人。
奚米露掏出門禁卡推開門,傅延羅、小蝙蝠、霍豆、小黑貓魚貫而入,本來敖亥也想跟上去湊熱鬧的,被傅延羅用植物大戰殭屍留在了車上。
八月末的夏夜染上了一絲涼意,幾個孩子趁着開學前的最後一夜開心地在遊樂場裡跑來跑去,一個穿着保安制服的男子走了過來,藉着路邊的小燈,他認出了奚米露:“奚小姐,這麼晚纔回來啊。”
“是啊。”奚米露笑了笑。
“他們是?”男子注意到奚米露身後的三個陌生人。
“哦,我的朋友。”奚米露笑着解釋道。
“行,奚小姐早點回家,我去其他地方轉轉。”見是奚米露認識的人,男子放下了戒心,轉身朝其他地方走去。
“嘖嘖……小露露你們這的保安很盡責嘛。”見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傅延羅懶懶地說道。
他的話音剛落,時間彷彿停滯了,奔跑嬉戲的孩童保持着原來的動作定格在原地,歡樂的笑聲漸漸消散在空中,被風吹起的落葉停留在半空,白色、黃色的燈光從窗戶中透了出來,奚米露擡手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鏡,沒有說話。
“在哪裡?”傅延羅的眉頭微微一挑,嫵媚的桃花眼中波光婉轉。
霍豆和小蝙蝠的手同時一擡,不約而同地指向斜對面的那一棟,順着手指的方向,奚米露看到那是自己家的方向。
“哪個單元?”傅延羅又問道。
“中間那個。”兩道音頻不一致的聲音響起。
奚米露長吐了一口氣,垂下眼眸,擡腿朝中間那個單元走去,薄霧漸漸起了,燈光有些朦朧,她從包裡掏出鑰匙,打開了樓下的防盜門,伸手拉開,轉身看着目瞪口呆的兩人一貓,淡淡地說道:“走吧。”
“嘖嘖……有小露露在就是好啊。”傅延羅率先踏上了樓梯,臉上的笑容跟貓兒一般慵懶。
“看來得爲我爸媽也多買幾份人生意外險。”奚米露將鑰匙塞回包裡,依舊淡淡地說道。
樓道里很安靜,只聽到鞋底與臺階相碰撞的聲音,感應燈也亮了起來,明黃色的燈光驅走了黑暗,照亮了前進的路。空氣裡瀰漫着一種肉製品腐爛的氣息,越往上走,讓人作嘔的味道越濃,奚米露從褲兜裡摸出一張手帕捂着鼻子,手帕的右下角繡着一叢蘭花,幽蘭的香氣將腐爛的氣息隔絕在外。
“喵了個咪的,這味道比穆自力那傢伙的還要難聞。”小黑貓一蹦一蹦地跳上臺階。
“哼,因爲這裡面添加了死人的氣息。”小蝙蝠謹慎地看了看四周,最後將目光放到捂着鼻子的奚米露身上,“死女人,害怕就躲到本爵爺身後。”
奚米露瞥了小蝙蝠一眼,沒有說話。
“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霍豆停下腳步,站在樓道口,感應燈一直沒有亮,看來是壞了,他擡手敲了敲防盜門,咚咚聲打破了夜的沉寂。
過了好一會,門“吱呀”一聲開了,白天才見過面的蔡傑端着一杯紅酒站在防盜門後面,幽綠的雙眸死死地盯着他們,濃烈的腐爛氣息撲鼻而來,樓道口的感應燈突然亮了,明黃色的燈光落在透明的玻璃杯上,酒紅與明黃,渲染出一種詭異的色彩。
“你們來了?”蔡傑的視線在衆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奚米露身上,他微微揚起嘴角,圓圓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我認識你,上午想帶你參觀教堂,但是你拒絕了我。”
奚米露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淡淡地說道:“如果不拒絕,現在我就是躺在太平間而不是站在這裡。”
“呵呵……你很聰明。”蔡傑輕笑一聲,將杯中的紅酒飲盡,朝門外的衆人亮了亮空空的酒杯,隨後拉開防盜門的鎖,側着身子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我能知道你們是怎麼進下面那道門的麼?”
小蝙蝠伸手抓住奚米露的胳膊,將她拉到身後,血紅色的雙眸對上那雙幽綠的眼睛:“只要本爵爺想進,有什麼可以攔得住?”
奚米露沒有說話,她不傻,自然知道小蝙蝠這是在保護她,不惜增加身份暴露的可能性。
“呵呵……”蔡傑又笑了一聲,轉身走進客廳。
奚米露跟在小蝙蝠身後進了門,客廳裡沒有開燈,只有路邊暗黃色的燈光透過樹葉的罅隙落在客廳的地板上,除了腐爛的氣息,空氣裡還夾雜着濃濃的血腥味,一抹火光在霍豆的指尖上跳躍着,奚米露藉助着火的光亮打量着四周,牆上似乎貼滿了大大小小的紙,由於火光只有一小簇,所以無法看清具體內容。
“哼,小鬼,你就這麼見不得人嗎?”小蝙蝠的手在空中輕輕一揮,讓人作嘔的氣息淡了不少。
“呵呵……人長得難看也是主的恩賜,不是麼?”蔡傑微微一笑,幽綠的眼睛在黑暗中眯成了月牙。
“是你沒錢交電費,所以管理處把你的電停了吧。”奚米露淡淡地說道。
“你……你怎麼知道?”蔡傑不由得一怔,問道。
“樓下大門的告知欄裡貼着一張催交電費的通知,通知的擡頭寫着的是504住戶。”奚米露擡手指了指木門上的門牌號,道出了事實的真相。
“……”
全場一片死寂。
過了許久,兩個綠色的小火球從小蝙蝠手心裡冒出來,似乎是帶着見風長的架勢,越來越大,最後脫離了他手心的束縛,飄浮在半空中,將整個客廳染得一片慘綠,就連牆上的紙也沒有放過。
奚米露轉頭看着牆壁,被紙上的內容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