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中,大夫人正行色匆匆地在她的後院中行動着,她的手中握着一張蠟紙。她趁着四下無人,走到一處小花圃裡,那花圃中養着幾叢漂亮的植物,有些已經結了果,大夫人趕忙伸出手,用力摘下幾顆果實,慌慌張張地包進蠟紙裡,而後貓着腰靜悄悄地從後門進了屋子裡了。
屋裡正在練着字的趙莞被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大夫人嚇了一跳,差一點叫出聲來,大夫人連忙向她做了一個靜聲的動作,趙莞這纔看清了來者的模樣。
“阿孃,你這大白天的怎麼也這麼嚇人。”趙箬向她瞪了一眼,她剛剛手一抖,將墨汁灑在了雪白的宣紙上,那張宣紙被她揉成了一團,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剛纔先生讓我抄老子的《道德經》,這東西真是晦澀至極,我怎麼抄也悟不出它的道來。”
大夫人將門閂好,便走到趙莞的身邊,看着地上那一團團的廢紙,便知道自己女兒現在的心情了,她連忙將趙莞手中的狼毫奪下,往那書案上輕輕一放,那竹管與檀木相互碰撞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趙莞疑惑地看着大夫人,她連忙問道,“阿孃,你在做什麼,沒見着女兒正在爲功課發愁呢!”大夫人對着趙莞微微一笑,對她說道,“你悟着些沒用的做什麼?你又不是男子,也不用去考試,這些東西稍微看看就好了,不需要深入研究。”
趙莞聽了大夫人的話,卻只是淡淡地對大夫人看了一眼,便拿過案几上的那本《道德經》認真地看了起來。
大夫人見趙莞根本不想理睬自己,便冷冷一笑,對着趙莞說道,“莞兒啊,阿孃知道你是爲了四皇子殿下才會去認真研讀這些東西。”
趙莞看着書本的眼睛忽然一滯,她將書本放下,靜靜地看着大夫人,連忙說道,“沒錯,我希望能從楚括哥哥讀的這些書中悟出一些他的思想來,好更加了解他,接近他。”
大夫人呵呵一笑,用手指戳着趙莞的腦袋,親暱地說道,“你個傻丫頭,你可知道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樣的道理?四皇子身邊不需要聰明的女人,只需要對他順從的女人。”
趙莞的眉頭微微一皺,大夫人看她半信半疑的樣子,接着說道,“你要相信阿孃,阿孃是不會騙你的,阿孃可是過來人,明白男人的感受。”
趙莞沉吟了半晌,終究將案几上的《道德經》合上了。大夫人滿意地笑了笑,她將蠟紙包從身後拿出,展開,放在趙莞的面前。
趙莞的臉色瞬間變了,她驚訝地轉頭望向大夫人,急匆匆地問道,“這不是後院的罌粟嗎?阿孃,你要拿它做什麼?”
大夫人臉上的笑意變得陰沉起來,她漸漸地靠近趙莞,在她耳邊輕聲地說了些什麼,趙莞的面色一時間變得不可言喻起來,又是驚又是喜的,還有一絲擔憂。
趙莞聽完了大夫人的新計劃,心中有些擔憂,有些猶豫不決,大夫人見她這模樣,又趕忙再加了兩句,“我們這是在幫助四皇子殿下,你完成的話,他會很高興的。”
趙莞的眼睛漸漸明亮了起來,她看着桌上那可怕的毒物,臉上的表情卻漸漸陰狠起來。
過了幾天
,趙莞親自下廚,做了幾樣點心,給各個院裡送去了,說是先生教了她一些做小點心的方法,她就實踐着做了一回,不小心做多了,於是分給各院都嚐了嚐。
周姨娘收到時後,第一時間將這些小點心讓醫師檢查了一番,果然不出所料,其中發現了大量的罌粟成分,周姨娘立刻寫了紙條派人去通知趙箬。趙箬在收到點心的時候就料想着不正常了起來,所以一直放在一旁沒有吃它。
楚約自從知道了那罌粟茶的事情,對於大夫人和趙莞送來的任何東西連碰都不會碰一下,所以在接收到的時候就下令將點心全部扔掉了。
趙箬收到了消息,她立刻讓周姨娘裝作吃過點心的樣子。周姨娘第二日,便去了大夫人的院子,直誇趙莞的點心好吃,吃了趙莞的點心,再吃其它東西就完全沒了味道。
大夫人心中暗喜,連忙又讓趙莞做了一些讓周姨娘帶走,周姨娘道了謝,便回自己的院子裡去了。
從那之後,趙莞每天都做點心給周姨娘送去,周姨娘按照趙箬的吩咐,將那些點心從頭至尾改造了一番,讓它們脫胎換骨,變成了另一種模樣。周姨娘用這些改造過了的點心再重新當做還禮送給大夫人。
周姨娘每次去,都急切地表現出她對那點心的渴望,利用這一點,她成功地讓大夫人認爲她是想用自己的點心來換取趙莞做的點心,因此大夫人對於周姨娘所送的點心完全沒有一絲的警惕與懷疑。
周姨娘每天都會帶着改裝過的罌粟點心,讓大夫人自食惡果。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大夫人也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地迷上了周姨娘每日帶來的點心,她對周姨娘點心的癮頭越來越大,去罌粟花圃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周姨娘來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漸漸地她吃任何東西都感覺味同嚼蠟,毫無食慾,只要周姨娘將點心送得稍微晚了一些,她就哈欠連連,渾身難受。
周姨娘的肚子越來越大,大夫人卻完全都沒有心思注意這些了,她的腦子裡全是周姨娘的點心,那些點心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神仙食用的蟠桃,那美妙的滋味讓人猶如身處雲端,無法自拔。
趙莞是第一個發現大夫人的不對勁來,她前些日子除了幫大夫人做點心以外,大多數時間她都在自己的房裡,研究一些楚括曾經看過的書籍,她還是覺得需要培養一個價值觀才能更好地輔佐楚括。
然而,她在最近接觸自己阿孃的這幾次,發現出了阿孃的不對勁起來,阿孃的神色顯得愈來愈疲憊,臉色也沒了之前的紅潤健康,而是泛着一種病態的黑黃色,原本清涼有神的眼睛,也變得呆滯渾濁起來,兩眼時常沒有焦距,整個人的精神飄忽着,萎靡不振。
趙莞發現自己的阿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天天地明顯地衰老着,她起初問阿孃情況的時候,大夫人說是自己最近太操勞了,所以纔會那樣,但漸漸地,趙莞發現大夫人這個狀態完全不是所謂的疲勞能夠造成的,只是她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讓阿孃變成了這個樣子。
趙莞決定接下去的每天都陪在阿孃的身邊,她想要得出個所以然來。
第二日,周姨娘像往常一樣,將加工過的點心按照以往的
時間給大夫人送去,她特地穿了一件寬鬆的衣服,來遮蓋住她偌大的肚子,像它看起來就像是兩三個月那般大小。
周姨娘一到大夫人的院子,便看見趙莞正扯着大夫人的袖子,正在同大夫人說話,那大夫人的神情卻是一臉的呆滯,目光似乎在某一個地方定格了一樣,她的耳朵內已經聽不清趙莞所說的聲音,眼神渙散,大腦開始變得空白了起來,她不斷地打着哈欠,眼睛裡的淚水滾滾流出,鼻涕也流個不停,趙莞只好拿起手絹給她擦着。
周姨娘端着點心,走到大夫人的身旁,柔聲說道,“姐姐,我把點心帶來了,你把點心準備好了嗎?”
大夫人一聽到“點心”二字,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她的身體似乎是突然來了勁,連忙從周姨娘的手中奪過裝着點心的食盒,回頭對着趙莞說道,“快去將你周姨娘的點心拿來!”趙莞從未見過大夫人有這樣的神情,她的兩個眼窩深深地凹陷着,兩個眼球卻是十分突出,就那麼木木地盯着趙莞看着,就像是一個瘋癲的人,而不是那個平日裡精明的夫人。
趙莞嚇得立刻去拿來點心來,周姨娘從她的手中接過,對她悠悠地說道,“真是勞煩莞兒了,你這個點心實在是太好吃了,只是……”
趙莞連忙問道,“只是什麼?”
周姨娘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對這點心的渴望越來越大,越吃越多,只是我這肚子,都已將七八個月了,還是不見長,連胎兒的動靜也沒有,真是奇怪。”
趙莞的眼神一閃,她看着大夫人正入迷地持着周姨娘送來的點心,心中突然有些莫名地發慌,她答道,“姨娘你多慮了,可能這個寶寶不好動,姨娘身體一直都很好,寶寶隨姨娘,必定也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周姨娘緊緊地盯着趙莞,眼角處帶着一些冷意,她的臉上卻是浮現出一種幸福的表情,她撫摸着肚子,靜靜地感受着裡面寶貝的胎動,對着趙莞柔聲說道,“莞兒說得有道理,那姨娘就借莞兒吉言了。”
說罷,周姨娘就帶着趙莞所做的點心離開了,趙莞看着她那稍微凸起的肚子,心中也是暗暗慶幸,這說明阿孃的計劃有些作用了,罌粟對周姨娘的胎兒產生了影響,周姨娘若是繼續服用罌粟製成的點心,她即使到了產期,生出的胎兒也是死胎或是畸形兒,構不成威脅了。
周姨娘那裡的事似乎已經用不着擔心了,趙莞現在最爲擔心的是大夫人的身體,大夫人每天都有那麼幾個時候精神萎靡不堪,但大多數時候卻還是如平日裡那般清醒的,只是她的身體已經瘦了大半了。
趙莞看着剛剛吃完點心的阿孃,她的臉色似乎要比周姨娘來之前變得好多了,人的那股精氣神也漸漸回來了。趙莞走到大夫人的身後,給她揉了揉肩膀,說道,“阿孃,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呀,你的身體怎麼越來越瘦了。”
大夫人擺了擺手,輕輕地拍了拍趙莞的肩膀,安慰她道,“不用,我身子好着呢,你就不用擔心了,做好事情就行了。”
趙莞點了點頭,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她的手中感覺到的,是大夫人的消瘦,那原本圓潤的肩膀,如今卻變得扁平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