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落梅如雪亂

雷老虎買下的這座三間兩廊的西關大屋坐落於大街邊,依然是他向來的豪奢風格,哪怕整個府上就十來號人居住,也鋪張地購置了三進的青磚大宅院,中廳甚至設有戲臺,逢年過節可以請戲班前來家裡唱堂會。

袁紫衣領着江聞一行安頓好住所,老馬也交給了馬伕照料,這才各自分散回屋。

然而這一路上,袁紫衣依舊對江聞沒有什麼好臉色,這讓江聞總覺得心裡毛毛的,決定找個機會把話說開。

從門房到客房還需要穿過花園與偏廳,江聞便走在花廳旁的小徑,和一旁的袁紫衣閒聊着,決心把注意力從武夷派忽然跑來廣州這件事上先晃開,聊點別的話題吸引注意力……

比如聊嚴詠春?

“紫衣姑娘,你說嚴姑娘去章丘崗村做什麼?不知道是遇上了哪派的高人隱士?”

袁紫衣和江聞並肩走着,有些不快地低聲說道:“章丘崗村地近江海之口,嚴姐姐先是聽說那邊有人欺壓百姓就前去查探情況,到了才發現那裡家家披麻、戶戶戴孝。”

“這麼嚴重?”

江聞挑眉說道,不禁懷疑是否發生了疫病,嚴詠春貿然過去可別吃了虧纔是。

“據說是一名姓李的野道士所爲。村裡時常有人溺死,他騙村裡人說江底有蛟龍作祟,需要坐上他特製的龍舟擊鼓驅魅。誰想那是一條膠合的長舟,剛剛出海不遠遇上潮信,海中風浪來人全都溺死,屍身三天後才漂到岸上。”

袁紫衣皺眉解釋着情況,“嚴姐姐後面回來過一趟,說是村中靈堂時有守屍鬼作祟,鬧得人心惶惶,她和嚴伯正巧遇上了個高人隱士幫助,非要查個水落石出纔回來。”

“守屍鬼?”

江聞皺眉唸叨着這個名詞,尋常人都知道鬼之爲鬼,這守屍鬼可不是尋常百姓口中會說出的東西,這位高人的身份恐怕也有些故事。

守屍鬼,五十陰魔之一,佛教《楞嚴咒》有記載,梵文寫作“畢唎多揭羅訶”,意爲死後守在自己屍身周圍而不去投胎的鬼。

而在道家《太上除三尸九蟲保生經》也提到,“一似亡人生時長短,夢人求食,能祟人頭痛,寒熱噁心,雲是亡人也。此屍之鬼,假詐種類,魘人魂魄,惡夢顛倒而夭。”

佛道兩家對這個鬼的記載有些相似之處,但對於這個名詞的解釋,往往還涉及到佛道兩家肉身及金丹之爭。

譬如《指月錄》中記載,黃龍禪師就曾指責呂洞賓爲守屍鬼,呂洞賓笑道:“怎奈囊中自有長生不死藥。”

而黃龍禪師也毫不客氣地說:“饒經八萬劫,終是落空亡。”

此人能言之鑿鑿說村中鬧守屍鬼,恐怕還是佛道兩家中人。況且江海口的漁民落水,居然會一個不剩地溺水而亡,這件事裡也說不得就有其他問題。

“嚴姑娘留你一個人在這裡,她就一點也不擔心嗎?”江聞笑着說道。

“廣州城中雖然名家輩出,但我看來也不是什麼龍潭虎穴,有何闖不得的?”

袁紫衣不甘示弱地說道,如數家珍地算起了對手:“要說動起手來穩贏我的人,如今也就金刀府的駱老英雄和五虎門鳳天南。等到金盆洗手大會開始,我倒是要看看天下英雄有何了不起的。”

對於對方的大話,江聞倒沒有揭穿的意思,畢竟對方已經把自己和嚴詠春排除了,就連武功大進的洪文定都沒考慮在內,顯然是很需要面子撐場的。

“原來如此,那倒是我多慮了。我看袁姑娘你鞭法練的不錯,近來想必沒少下功夫吧。”

袁紫衣依舊一襲紫衣,腰間纏着銀絲軟鞭,

忽然搶先一步遊走到了江聞面前,柔荑一攔,站在花枝下展顏笑道:“江掌門,你是打算教我武功、還是跟我切磋技藝?我們先前不過萍水相逢,如今好像也沒這麼熟吧。”

聽到對方叫自己江掌門,江聞就想起了她先前覬覦武夷派掌門之位的事情,如今對方大剌剌地這麼說要學武功,反而讓他感覺不對勁。

開口就是學武功,那就絕不是要跟他學武功,反而像是要跟他繼續算賬。

“袁姑娘,我不太明白。”

“哦?江掌門是真的不明白嗎?”

袁紫衣臉上帶笑,眼角卻透露着惱怒,“我和嚴姐姐已經與師父書信來往過了,她說收徒的事情從未向旁人提起過,而在雷府見到洪熙官大俠時,他也言稱沒跟文定提起過這些。”

袁紫衣雖娉婷嫋娜地看着江聞,已儼然渾身帶刺。

“對於這些,江掌門你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個解釋?”

“哦?居然有這事?”

江聞心想原來是這事情露餡了,怪不得袁紫衣的態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看着江聞的眼神也總像是在打量歹人。

從袁紫衣的角度看,像自己這般和兩位女子故意搭上關係,又傳武功又鋪前程的路人,如果不是暗中窺探消息已久的敵對之人,就必定是覬覦她們美色的登徒浪子,無論怎麼看都可疑萬分。

然而江聞自詡行得正坐得端,從頭到尾都沒做過虧心事,就算對方處於合理懷疑的階段,自己也沒必要心虛膽怯。

“袁姑娘,這件事上我的渠道不方便透露,但你要相信我沒有惡意,否則就說在武夷山上、止止庵外,我有的是機會動手,何必等到現在呢?”“哼,嚴姐姐也是這麼爲你開脫的,我纔不相信的鬼話。若是你要對師父不利呢?”

袁紫衣怒極反笑,嗔怒的樣子被江聞看在眼裡,女人越笑事情越大,這時候只能用魔法打敗魔法了。

“袁姑娘,我總覺得你有些不對勁。是不是近來總覺得心浮氣躁、失眠多夢,還經常心裡有一股火發不出來?”

江聞慢條斯理地說着,袁紫衣的表情卻越來越難看,幸好江聞立刻拋出了他的觀點。

“武功這個東西貪多嚼不爛,我看袁姑娘你眉梢帶煞、眼含戾氣,不管是切磋還是習武,最近可能都有些操之過急了,要不我教你兩句佛經化解一下?”

袁紫衣的佯笑瞬間凝固在了臉上,右手下意識地握住了鞭子,持續三秒纔想起自己可能打不過面前這人,方纔作罷。

自己從小在尼姑庵里長大,他居然要教自己唸經?從剛纔開始就胡說八道的,他是不是故意在調侃自己?

“江掌門,你打算教我念什麼經呀?”袁紫衣咬牙說道。

江聞一本正經地說道:“不知袁姑娘是否聽說過《佛說妙色王因緣經》中的偈語?”

袁紫衣遲疑了一會,面色微赧地說出了爛熟於心裡的答案:“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江掌門爲何要對我說這些?”

在這時候,江聞反而不說話了,他自顧自地站在前廊之中,眺望着浮雲翩躚不盡,臉上帶着袁紫衣始終看不透的笑容,良久眼神才落在了不遠處。

面前是一株蘊釀着盛放的白梅樹,江聞手中的青銅古劍卻猛然遞出,似慢實快地劃過枝頭,斬落了兩根含苞待放的梅枝,凌空被他執在了手中。

“袁姑娘,我這一劍再快也只能斬來梅花的花苞,世間卻只有悉心的澆灌照料才能催它開放。”

江聞把梅枝遞到了袁紫衣的面前,“你既然知道是由愛生憂怖,又爲什麼還覺得武功能解決世間一切問題呢?”

這句偈語是《飛狐外傳》結尾時袁紫衣對胡斐所說,那時的她已經手刃了仇人,看似了卻了全部的心願,實則深陷到了情網之中,內心被玄之又玄的緣份所糾纏,只能在最後慧劍斬情絲飄然而去。

在這個環境中,武功是她應對一切的方法論,武林中的勾心鬥角此起彼伏;而佛門就是她看待一切的世界觀,人世間的五陰熾盛交織成劫。

這兩者相輔相成,形成了她眼中殘酷無情、壁壘分明的娑婆世界,苦海波濤無時無刻都圍繞在她周圍,稍不留神就會被巨浪吞噬。

江湖中的風波險惡唯有攜手共度,對於一個失去了目標和勇氣的少女來說,兩人再怎麼情投意合,胡斐終究不是胡一刀,袁紫衣也成不了灑脫透徹的胡夫人。

況且在江聞看來,這個高中生年紀就被仇恨身世纏繞的女孩,需要的不是武功秘籍,而是心理輔導。

“袁姑娘,你來廣州府這麼長時間了,想好自己要做什麼了嗎?佛山就在眼前,你又爲什麼不踏進一步?”

江聞看向她的眼神裡,帶着讓她渾身不舒服的同情與理解,彷彿她從小就竭力隱藏的秘密此時已無所遁形,可江聞還是晃悠着兩根梅枝,吸引着她注意力。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袁紫衣還在倔強地否定着江聞的意見,似乎只要不承認對方是正確的,自己就還沒有輸。

江聞微微一笑,對方反應這麼激烈就說明自己猜對了,袁紫衣果然是因爲鳳天南的事情在遷怒。

見對方沒有收下自己的梅枝的意思,江聞索性就收回了手。

“就算身處廣州城中,南海那邊發生的事情袁姑娘你也應該早有耳聞,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自然也不是充耳不聞就能天下太平的。”

袁紫衣咬着牙看向江聞,俏麗嬌美的臉上帶着嚴峻冷傲的神色,反脣相譏道。

“江掌門,你既然對一切都瞭如指掌,又爲什麼只是坐看着惡人行兇而無動於衷呢?我若是不練武功,今後受了欺負又有誰能給我出頭?靠着你們這些畏首畏尾的當世大俠嗎?”

當初袁紫衣的母親袁銀姑被鳳天南侮辱之後有了身孕,聲稱有辱名聲的親戚們還要將她浸了豬籠,袁銀姑走投無路,千辛萬苦來到“甘霖惠七省”的大俠湯沛府上求助,卻又被湯沛使暴力侵犯,害得銀姑懸樑自盡。

污濁不堪的江湖與混亂險惡的世道,本就對幼年的袁紫衣造成了極爲嚴重的創傷,相比於普遍存在的原生家庭影響,她所面臨的顯然已經形成了創傷應激綜合症。

後來她遇見的也不是一個完整的教育環境,而是性格更加薄涼、對待世界更加消極的尼姑師父,這才導致她的心理病情不斷加劇。

袁紫衣剛纔提出的問題已經不只是在質疑江聞,而是在質疑包括師父在內的一切所謂前輩和高人,一切認爲在她痛苦人生路程中想充當老師的存在。

鳳天南橫行作惡於佛山多年,袁紫衣的師父、江湖的大俠們是非常清楚的,只是他們從不願意執行這正義的懲罰,他們要把這正義的懲罰留給袁紫衣親自執行。

他們既然武功高強、俠義當先,爲什麼不去懲戒惡人,反而還要放任這些惡人爲禍鄉里,釀成這麼多的不幸呢?“袁姑娘,江某雖然略懂武功,但我也不是神仙,也救不了所有人。”

江聞聽到她流露出激烈的情緒,反而釋懷坦然地承認了自己的無能。

“就算我從南到北一路殺過來,見到一個殺一個,見到兩個除一雙,但等我回過頭的時候,還會有更多的惡人在原先的土壤中生長出來,乃至於手段更加隱蔽、惡行更加極端。”

江聞的話裡意思很明顯,顯然是認爲除了自己以外都有可能變成惡人,自然包括了眼前的袁姑娘。

袁紫衣氣勢洶洶地站到了江聞的面前,無視了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距,明亮的眼睛直盯着江聞,外表雖然年輕纖弱,但說話的神態中自有一股威嚴。

“江掌門,你說的這些尚不能解釋一切。如今的你,已經知道有人正身處火海沸湯之中,難道還能以此爲理由視若無睹嗎?那你和惡人又有什麼兩樣?”

聽到這句話,江聞就知道袁紫衣決計是不信佛的。

把恩怨情仇看得如此之重,重到如此不可救藥,如何信佛?思考問題時,以自己爲中心到如此不可救藥的地步,如何信佛?

但她終究還只是個少女,袁紫衣也知道這話已經有些道德綁架的意味了,在真君子面前說出來,可能會害死一些年輕耿直的俠士,在心懷鬼胎的人面前,又很容易被其他的歪理邪說所辯倒。

她並不期待江聞能說出答案,讓她從內心的糾結中解脫出來。

然而在江聞這裡,她卻得到了完全沒想到的回答。

“袁姑娘,我剛纔說過了武功解決不了所有問題。這兒離佛山鎮也就百十里,我一夜就能取他首級回來。可我這樣做了,那些惡人真的能悔改,受苦的人真的能得救嗎?”

江聞依舊非常冷靜,站在袁紫衣面前神色不變,張口便將她邏輯中混淆了自己報仇和爲民除害的地方指了出來。

“五枚師太讓你來報仇,是想了結你的塵緣,縱使苦海無邊,她想解救超渡的人唯有你一個,你可以來指責我,但千萬不要指責你的師父——我也是個師父,因此我很清楚這件事情裡,她只在乎你一個人而已。”

江聞在江湖中見識過了許多人,沸沸揚揚江湖傳聞中的大惡人,可能只是個目光短淺的倒黴蛋;而義薄雲天的大俠,很可能也只是一個狗苟蠅營的僞君子。

袁紫衣不信佛,但她還相信着善惡有報,就是因爲她到現在還沒認清善惡存乎一心,自己所思慮的正邪對錯其實早就模糊不清。說到底,如果她是鳳天南家明媒正娶所生的大小姐,恐怕也不會像現在因身份感到痛苦和折磨。

歷史不存在假設,因此這些“如果”只能作爲一些聊勝於無的消閒猜測。可在江聞的眼中,歷史卻是真真切切地發生了改變——

原本金庸江湖裡生活於乾隆時期的袁紫衣,此時降生在了順治年間,師父也從峨眉派一個輩分極高的老尼,變成了少林五老之一的五枚師太。

一切都發生了顯而易見的變化,江聞又有什麼理由還用一成不變的目光,看待眼前這個人呢?

“可是……可是……”

袁紫衣被一陣言之鑿鑿的嘴炮輸出也有些亂了陣腳,畢竟她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女,還沒有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勇氣,師父所謂救三次再殺的了結方法,也讓她內心總是處於無所適從。

“袁姑娘,我還是那個觀點,武功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方法。學習武藝強身健體即可也、保家衛國則上善,若是一味追求武功高強,最終倚仗着武藝肆意裁斷,你就會發現自己做的善事未必至善,犯下惡事更無法彌補。”

江聞把手中被斬斷的兩根白梅枝又舉到了她面前,凝視着原先本該暗香疏影、開滿嫩白梅花的蒼樹虯枝死氣沉沉,拿在手裡似乎比青銅古劍還要重上三分。

今天發現自己的謊言被五枚師太拆穿,其實江聞內心還是有幾分慶幸的。

《飛狐外傳》中的峨眉老尼輩分極高,往來的也多是武林中的豪傑,不僅自己傳給了袁紫衣高深繁複的武藝,袁紫衣每次見到袁士霄總纏着他要傳授幾招,進而從陳家洛、霍青桐直至心硯,紅花會羣雄無人不是多多少少地傳過她一些功夫。

但這些功夫並不能明晰她心中的創傷,反而加劇了認識世界和武功上的知見障,誤以爲只要心境足夠冷冽、武功足夠高強,就能在滾滾紅塵中一塵不染。

而如今的五枚師太顯然更有見地,又或者更能感同身受,故意只教袁紫衣內功以打磨心境,防止原本就妄執頗多的袁紫衣陷入唯武功論的迷途之中。

自身不見外客、不染塵緣,又從心底裡細細關護着這個徒弟,這纔是袁紫衣應該有的人生領路人。

袁紫衣已經緘口不言了,今天說出太多心裡話讓她感覺很不適應,她原先自以爲圓融無礙的心境,本該只剩下少數幾個怎麼擦也擦不掉的黑點,其實早就千瘡百孔、裂痕密佈,稍一觸碰就碎了一地。

就算她還想怪罪在江聞身上,可在這個過程中,對方並沒有高高在上地指點她應該怎麼做,相反江聞只是說出了自己心裡一直不肯承認的東西,那些積蓄已久的懷疑與恐懼就讓她不攻自破了。

袁紫衣忽然很想要知道江聞的想法。“江掌門,那你吃了這麼多苦、學了這麼多武功,又是爲了什麼?”

袁紫衣有些無助地看向江聞,嬌怯怯的模樣與先前的英風颯然截然相反,反而讓江聞有些無措。

幸好江聞不是胡斐那個沒見過世面的野小子,不至於看見袁紫衣軟懦地低語央求就把持不住。

“不苦,學武有什麼苦的,不知不覺不就學完了嘛。”

江聞發自內心地說道,不就是搶到秘籍扔進物品欄然後往上面加點嘛,學完整個琅環福地的武功都沒有教小石頭一招亢龍有悔費勁。

可話音剛落,江聞就明白了袁紫衣這是感覺到彷徨迷惑,想要從自己身上找到學習借鑑的地方,比如趁熱打鐵把一些正面激勵的價值觀傳輸給對方纔行。

說到底江聞也變了,每當他回想起自己站在度人塔前的場面,他就無法對發生在面前的不幸視若無睹,感同身受的下一步就是伸出援手,就算收效甚微,也好過冷血旁觀。

於是江聞繼續說道:“袁姑娘,如今你面前的頭等大事不是別的,就是找惡人算賬,一刀殺瞭如何解恨。惡人若是想要做惡,你就要針鋒相對地讓他處處落空,只有這般,纔是對他的真正折磨和懲罰。”

《飛狐外傳》中袁紫衣最令人詬病的一點,就在於對待惡人鳳天南的態度。鳳天南要逼死鍾阿四,胡斐出手教訓要主持公道,袁紫衣卻隱身暗處阻止了鳳天南自殺,緊接着是鍾阿四一家遭到鳳天南的虐殺。

在這場虐殺發生的時候,書中迴避了對袁紫衣的描寫,但依情理推斷,袁紫衣仍然在場,並且目睹了這場虐殺。袁紫衣有着足夠的能力去阻止,但她沒有。

這說明袁紫衣口口聲聲說要除惡,其實根本不清楚惡人的意思,除卻自身際遇帶來的淺薄刻板印象,她連對錯都無法判斷,所謂亦正亦邪的妖女性格,何嘗不是一種嚴重的教育缺失和心理創傷應激綜合症,她已經無法正確客觀認識對錯了。

對於這個,江聞給出的辦法也很簡單。

雷老虎雖然跋扈,但終究不是壞人,最多算一個手段比較強硬的商人,正好適合對付封建地主階級代表的鳳天南。

對方搶奪土地,袁紫衣就搶走勞力;對方放貸逼債,袁紫衣就平息救人;對方強搶民女,袁紫衣就伸張出頭;對方動用武力,袁紫衣更可以光明正大地率先使用嚴詠春和江聞,給對方一個顏色看看。將內心最大的癥結鳳天南作爲對象練習,興許就能彌補她無法獨立判斷的脆弱性。

聽江聞這麼說,袁紫衣有些猶豫地看着江聞,“江掌門,這樣做真能懲戒惡人嗎?明明只是讓他們無法漁利,謹慎行事罷了……”

江聞卻大手一揮,斬釘截鐵地說道:“不用懷疑。對付這些惡人,你不讓他們做惡,他們比死了還難受。自古論跡不論心,如果有些小惡真能就此收手的話,那懲戒完首惡之後完全可以教而改之,豈不是比殺的人頭滾滾更好?”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在廣州城的這段時間,江聞有信心能將她培養成一個真正的俠客。

江聞一本正經地繼續解釋着,心想話都說到這兒了,只要你別利用別人同情心恃美行兇、亂造冤孽就好了,也該明白我的一番苦心了吧。

“先前你問我爲什麼能坐視不管,你怎麼知道我此行不是來替天行道的呢?”

江聞的話傳到袁紫衣耳中,讓她的美目之中閃過一道亮光,驅散了些許的陰霾,“這幾天我就和你一起行動,教你該怎麼對付惡人!”

袁紫衣沉默了一會兒,皓腕仍舊不離銀絲軟鞭。

“但我要殺的人是不會變的!”

“你要殺誰、又要活誰,江某一個閒雲野鶴自然是管不着的。踏入江湖的那一刻,生死禍福唯人自召,誰也阻擋不了。”

江聞展顏一笑,做出請君自便的手勢,“事實上,這世間任何人遇見不幸的時候,旁人都會有感同身受的體會,都會覺得痛苦、憐憫,甚至想要伸出援手,但是惡人不會有那種感覺。不管你怎麼對他們,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江掌門,你認爲我該怎麼做呢?”

聽完了這些內容,袁紫衣似乎恢復了情緒,臉上露出笑靨,左頰上酒窩兒微微一凹,悉心地想要向江聞請教的樣子。

事實上心理輔導就是這樣,引導出對方心裡的想法,傾聽對方所說的內容, 用堅定的態度給出解決的方案,不管是否有效,都能在對方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上加上一道保險。

江聞看人很準,知道袁紫衣一定是自己想清了某些東西,表面上越是謙虛好學,內心就越是早有定見,唯獨表現得痛苦糾結的時分,纔是她真的在尋求幫助的時候。

“我在行走江湖之前,就曾聽一位高人說過,到現在我也不能忘記,今天我就轉交給你,或許你也能從中領悟出一些真諦。”

江聞擡頭看着天空,語氣誠懇地說道。

“熱忱之心不可泯滅,體恤弱者互相幫助——這十六個字你一定要牢牢記住,比你讀過的那些佛經或許更有用處。”

袁紫衣默唸了幾遍,對着江聞一拱手,卻趁着江聞不注意,突然伸手搶走了江聞手中的一枝白梅,藏在身後就要離去。

江聞茫然不解地上前問道:“話說袁姑娘你這什麼意思,剛纔給你不要,現在又出手來搶?我是那種不講道理的小氣鬼嗎?”

“可我是不講道理的小氣鬼,行了吧?”

袁紫衣卻不肯讓江聞靠近,得意地說着只留下一句飄飄渺渺的話語,便施展輕功衣袂飄飄而去,宛若仙子凌空,皓腕持着白梅招搖而去。

“哼,終不能兩枝梅花都給了你吧?”

江聞摸不着頭腦,有些意猶未盡地回答道。

“可我話還沒說完呢。對了姑娘,回去放在花瓶裡泡點水,這枝梅花或許還能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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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恆河沙數第五十七章 還家草晞晞第一百零五章 柔處須防綿裡針第一百五十八章 功名歸墮甑第九十九章 深藏若玄虛第八十二章 載猶旦暮第一百八十章 相煎何太急第二百一十七章 風吹山角晦還明第九十九章 深藏若玄虛第七十章 前開二峰長第一百二十九章 萬重恩怨屬名流第二百零六章 覽察草木猶未得第一百一十五章 煙塍霧壙時泣鬼第一十五章 荒村夜影第五十五章 煙姿入遠樓第一百一十二章 歌風置酒宴羣公第一百八十九章 秦王掃六合第二十四章 樑上君子第九十三章 碨?具素螺第一百四十五章 憐君何事到天涯第一百七十四章 君與古人齊第一百一十三章 剝極而復參九陽第一十二章 反敗爲勝第一百七十章 塵憂未能整第四十二章 公無渡河第二百零八章 墨池飛出北溟魚第一百章上 閶闔正嵯峨第九十六章 漁郎入洞天第一百四十一章 比訝漁陽結怨恨第二百零四章 三載功夫一藏經第八十一章 仙骨無寒暑第一百章上 閶闔正嵯峨第三十四章 少林武當第一百五十八章 功名歸墮甑第一百二十七章 別有人間行路難第一百六十三章 江東日暮雲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管風波去又來第一百一十一章 水晶宮裡併骨寒第七十三章 端爲謝楊朱第三十八章 六道之外第一百六十六章 秋墳鬼唱詩第一百九十一章 何由盡離席第一百八十五章 虛名無處逃第一百四十二章 青山隔斷紅塵路第二百零一章 叵耐靈鵲多謾語第九十四章 詄蕩天門開第六十五章 心期到下弦第一百二十章 諸天雁塔幾多層第一百四十二章 青山隔斷紅塵路第一百零九章 遙知湖上一樽酒第四十七章 龍吟怪談(中)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爲莫知休第二百一十六章 猶爲離人照落花第六十九章 憔悴望神州第二百二十七章 身似西方無量佛(上)第七十四章 神怪何翕忽第二十一章 輕功大師第二百二十九章 玄螭蟲象並出進(上)第四十七章 龍吟怪談(中)第三十一章 四面楚歌第一百四十七章 父子竭力山成玉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在五湖中第二百一十九章 滿目山河空念遠第二百二十八章 身似西方無量佛(下)第四十五章 六牙七支第一百四十七章 父子竭力山成玉第二百二十九章 玄螭蟲象並出進(上)第四十五章 六牙七支第八十六章 揚浪動雲根第五十六章 夢入少年叢第二十九章 山形水處第八十一章 仙骨無寒暑第四十一章 苦海無邊第二百二十一章 蓋盡人間惡路岐第六十章 桃李莫相妒第九章 鉤玄索隱第七十七章 皆老作龍鱗第九十章 壯荊飛擒蛟第一百五十一章 往往開紅花第一百零九章 遙知湖上一樽酒第二百零四章 三載功夫一藏經第一十一章 全都亂了第一百二十四章 死生一度人皆有第九十一章 迷霧失樓臺第四十九章 退隱三事第六十九章 憔悴望神州第二百二十三章 焉知餓死填溝壑第二十九章 山形水處第二百零五章 禪心已作沾泥絮第一百零六章 自言漢劍當飛去第一百一十二章 歌風置酒宴羣公第一百二十三章 孤猿坐啼墳上月第一百八十八章 沉吟應劫遲第一百七十六章 何事一青袍第二十三章 初戰無果第一百一十七章 永夜角聲悲自語第七十七章 皆老作龍鱗第九十章 壯荊飛擒蛟第一百四十七章 父子竭力山成玉第十章 異變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