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沒挑明倒罷,可已經挑明瞭,家裡的兄弟姐妹都知道,如果馬慶不喜歡她,她的顏面往哪兒,她的尊嚴又何在?
更會讓陳湘如等人瞧了笑話!
她豈能讓人瞧笑話的。
陳湘娟此刻雙眉一挑,“馬大哥真是貴人多忘事,那日大姐姐是怎麼與我們說的,你不會忘得這麼幹淨吧。”
赤\裸\裸的要脅!
馬慶倏地一下站了起來。
陳湘娟揚了揚頭:“看來馬大哥的記性還沒那麼差。”
要是再鬧下去,這個瘋女人一定會說出一切。
馬慶可不想惹老夫人不快,要是老夫人生氣,陳湘如一定不會原諒他。
他長身一揖:“祖母,馬慶告退,祖母將養着。”
陳湘娟款款欠身:“祖母,孫女告退!”原不想私下找他,可馬慶卻不把她放在眼裡,她豈會由着他。
陳湘娟如此一想,追出了上房,幾步追上馬慶,張臂一攔:“你什麼意思?大姐姐不會嫁給你,你倒沒臉沒皮的粘上去,當我這個未婚妻不存在麼?”
“你……”馬慶從未想過,這女子如此沒臉皮,還自稱是他未婚妻,但他不想與她糾纏,拂袖一揮,“你自個待着吧。”
陳湘娟大聲道:“我最後警告你一次,記住自己的身份,你要是再敢給她送東西,再讓我聽到你喊她‘妹妹’,我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他是她的!
不管她是怎麼得來的,但她現在不能丟了臉面,不能讓別人瞧她的笑話。
她罵陳湘如,說“你連自己未婚夫的心都留不住”,這也是在說她自己。所以,她絕不會任馬慶這樣下去。
馬慶只覺氣悶得緊,他早前一定是眼瞎了。居然會喜歡這樣的女子,除了長得漂亮。哪裡能比過得陳湘如,脾氣壞、爭強好勝,還要脅人……
陳湘娟,你想拿捏住我,我可是男人。
他一面走,一面想着應對之策。
路口上,站着五斤,他面露憂色地道:“大爺忘了。你近來還有個麻煩事沒解決呢。”
織造府虧空的一萬兩銀子!
馬慶突地回過神來,若是他從不曾近過陳湘娟,他就可以找陳湘如幫忙,然後說出自己的難處。可是現在,要見陳湘如一面都很難。
陳湘如其實待他很好,她把美人別苑的入住畫師資格讓給了織造府,讓他在同僚面前頗有面子。
五斤想着馬慶是信任他的,否則不會告訴他這麼隱秘的事,既然馬慶信任他,他就得對馬慶忠心。
馬慶道:“你回頭去街上買支釵子回來。”
五斤怔忡。很快回過神,“是送給二小姐的?”
“是。”
“那買多少錢的合適?”
“不用太多,二三百文錢就好。瞧着好看就行。”
“好,我馬上就上街買支釵子。”
總得把陳湘娟給哄好了,免得她又發瘋胡鬧,上回在花園涼亭抱着他,讓他丟盡了臉面,也讓陳湘如痛苦地做出另一個決定。
是的,這都是陳湘娟毀了他的計劃。
他原本可以娶陳湘如的,現在卻變成了未知。
老夫人不知道還好,要是老夫人知道了。他馬慶成了什麼人,訂親的是姐姐。偏生和妹妹糾葛不清。
陳湘娟這個女子就是個難纏的,他只有哄好了陳湘娟。才能徐徐圖之,在見不着陳湘如的情況下,也只有走好陳湘娟這枚棋子。
上房裡,老夫人神色凝重地對趙婆子道:“你說這幾日是怎麼了?上回,馬慶過來用晚飯,我便瞧着有些不對頭。還有今天,二小姐那莫名其妙的幾句話是什麼意思?”
陳湘妮正低頭吃茶,一些心慌,千萬別問她,她可是答應過大姐姐的,不會說一個字,就是姨娘那兒也不說,連連道:“祖母,我不知道!祖母,我真的不知道!”
卻見老夫人和趙婆子怪異地看着。
陳湘妮被這樣一盯,越發心亂了,握着小拳頭,渾身一顫,“祖母,我要去大廚房幫姨娘備午飯!孫女告退!”欠一下身,轉身就跑,出了上房院門,還使勁地拍着胸口。
桃桃追了出來,“三小姐,你怎麼了?跑得這麼快!”
老夫人望着院門,“連三丫頭都知道的事,我卻不知道,這家裡的事,還能瞞得了我……去,把三小姐給捉回來。”
她說的是捉回來,這就是說,無論如何也要把陳湘妮給帶回來。
陳湘妮還沒到大廚房,趙婆子與兩個丫頭就攔住了去路,“三小姐,老夫人請你去上房說話呢。”
她可什麼也沒說呀!
陳湘妮害怕地移着腳步,她不能說的,一句也不能說。
趙婆子道:“把三小姐請回上房吧。”
“不……”陳湘妮一下就軟了下來,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嗚嗚,別把我帶回上房,讓祖母問劉奶孃吧,我答應了大姐姐,一個字也不說的,我一個字也不說的,嗚嗚……我不能說的,哇哇……”
許是害怕,許是覺得要說了,就是背叛陳湘如。
陳湘妮越想越覺得爲難,索性坐在地上哭得淚雨滂沱。
二姨娘聽到哭聲,從大廚房出來,幾步走近,一把扶起陳湘妮:“多大的孩子,怎麼還坐地上了?”
“姨娘,我不能說,我答應過大姐姐不說的。嗚嗚,你不要問我,問我也不說……你問劉奶孃吧,哇哇……”
趙婆子瞧着這樣子,就算帶到上房了,怕也是哭着不肯說的。
她也不好爲難一個孩子,“好了,我不問你,我找劉奶孃去。”
劉奶孃正回淑華苑。就被上房的丫頭請回去了。
趙婆子笑着。
老夫人板着臉。
劉奶孃有些摸不着頭腦。
趙婆子道:“劉奶孃,說吧,到底怎麼回事?老夫人想問。上回馬大公子過來用晚飯的那次,二小姐喚他‘慶哥哥’。馬大公子竟喚大小姐‘湘如妹妹’。三小姐不肯說,急得哭也不說,那我只有問你了。”
劉奶孃腦子一轉,“趙婆子的話,我怎聽不懂。”轉而答道:“老夫人,奴婢能知道什麼呀,這年輕人就喜歡哥哥、妹妹的叫,再是普通不過了……”
老夫人揚臂一拍:“劉、奶、娘!”肯定是有事瞞着她。要不然陳湘娟不會那麼古怪,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你是大小姐身邊服侍的,今兒說不清楚,就休要離開上房。”
劉奶孃急了,要是不說,就不讓她離開。
可若是說了,老夫人受得住麼。
“老夫人,不是奴婢不說,實在是大小姐下了令。不許任何說一個字,這……這……你要奴婢說,這不是爲難奴婢麼。”
看來。定是大事了。
老夫人越發想知道:“說——”
“老夫人,大小姐也是一片孝心呀,她怕你知道了受不住,你要是答應奴婢不動怒,奴婢纔敢說。”
趙婆子一聽這話,知是大事,轉身低聲寬慰起老夫人。
過了一陣,老夫人的急切緩了下來,也沒之前那樣生氣。
劉奶孃方將端午節那天發生在花園涼亭的事細細地給說了一遍。
這對祖孫倆。老夫人瞞着大小姐,是不想大小姐受到傷害;大小姐瞞着老夫人。也是擔心老夫人生氣、動怒,傷了身體。
聽罷之後。老夫人輕呼一聲“如兒呀”,神色裡難掩激動,“她自個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不讓我知道,生怕我生氣……”眼裡一陣潮溼,有溫熱的眼淚滾下來。
趙婆子連連提醒道:“老夫人可不敢生氣,你得冷靜,千萬得冷靜,大小姐受這些委屈,不就是擔心你的身子麼,你可不能動怒呀。”
老夫人?大吸幾口氣,平穩了心情,現下能明白陳湘娟爲什麼說那些話了,陳湘如答應了成全,她就認定馬慶是她的,可馬慶許是通過這事看出陳湘如的大度與品性,又覺得陳湘如好了。
想想看,一個善良大度,一個竟與自家弟弟大打出手的姐姐,兩相比對,但凡有兩分理智的男人,都會選擇前者。
也難怪馬慶會聲聲說“湘如妹妹”,陳湘娟會喚“慶哥哥”,這可真夠亂的。
劉奶孃道:“老夫人,大小姐說老夫人的健康、陳家大院的名聲比什麼都重要,她已經答應了二小姐,成全二小姐和馬大公子。大小姐沒想瞞老夫人太久,只是大小姐想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到她身上,這樣老夫人就能同意馬大公子和二小姐的婚事。”
這樣一個通情達理,又孝順大方,心存孺慕之情,對弟妹又多有疼惜之誼的姐姐,誰不會珍惜、心疼。難怪陳相富這些日子總與陳湘娟作對,是因爲他目睹了陳湘娟做出失德之舉。
劉奶孃輕聲道:“老夫人知道了,要是大小姐知道這事,指不定會如何難受,我倒不怕她責備,就怕她覺得沒有臉面……現在想想那日二小姐說大小姐的話,可真像一把刀子呀。老夫人……”
“如兒是我的孫女兒,我豈有不疼之理。你們倆要裝作不知道,我也裝作不知道。”如此,陳湘如面對她時許會覺得自在些,再說這事要真是傳揚出去,陳家大院的顏面盡失,不僅讓陳湘如成了笑話,就連世人也會指責陳湘娟。
的確得顧忌陳家大院的顏面啊!
但,她這個做祖母的,不會委屈自己的孫女兒,且是這等懂事的孫女,老夫人更捨不得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