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大殿側面的房間,阿阮正坐在章英牀邊,她的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她的眼眶紅紅的,彷彿在竭力忍耐着眼淚。
她還是個孩子啊。
我走到牀邊,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章英,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問阿阮。
阿阮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章英把頭偏向了一邊。
我把手放在章英的心口,一朵灰色的花在我指尖開放,它的枝蔓穿透了章英的皮膚,他輕輕呼出一口氣。
阿阮看着我後退一步,她的左手握上了劍柄。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我問章英,章英已經活了幾百年,他的壽數早就到極限了,靈力慢慢消逝,身體漸漸崩潰,他堅持不了多久了。
章英強撐着笑了一下說,“人們常說修道之人可以與天地同壽,卻不知道修道人也是有壽數的。”
我明白他說得意思,在這個世界上修道確實可以增加壽數,但增加的也很有限,若是長久得不到突破,那麼當壽數盡了就是真的盡了。
“所以你到底爲什麼寧願損耗壽命也要維持你現在的樣子?”我問。
章英看了我一眼說,“我擔心師尊回來認不出來我,若她回來時我已經滿頭白髮,我要如何見她,我不想讓師尊看到我這幅模樣。”
我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阿阮也不勸章英,只是看着他。
“我可以暫時讓你的身體不崩潰,但請你不要再使用靈力了。”我說。
章英搖了搖頭只說,“阿阮,兩位客人也累了,你帶他們去客房吧。”
“是,師尊。”阿阮應了一聲便帶着我們出來了。
現在不論是章英還是阿阮壓力都很大吧。
阿阮帶着我們走在迴廊裡,我看到院子裡的水池開滿了荷花,桃粉色的花瓣在陽光的照射下勾勒着金色的邊緣。
“那個凌雲門是什麼?”我問阿阮,“還有所謂的修道聯盟?”
阿阮看了我一眼說,“凌雲門是近百年來新崛起的門派,但它一出現就非常的強勢,他們已經滅門了不少門派了。”
“至於修道聯盟?”阿阮頓了頓說,“凌雲門的掌門凌雲道人想要打開通往上面世界的門,所以打算彙集所有修真門派的力量,但去了上面又能怎麼樣?”
阿阮輕輕嘆了口氣,直到此刻她像她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
“你師尊難道不想打開通往上面世界的門嗎?”我問,“那樣不就可以見到白了嗎?”
我想不通這一點。
阿阮說,“師祖讓師尊等在這裡,那師尊就在這裡等她回來,這裡是師祖的家。”
不論是章英還是阿阮都是很固執啊,怪不得會是師徒。
阿阮走過迴廊推開一扇門,她對我說,“這裡是你的房間。”她接着又打開旁邊一扇門說,“這間屋子是你的。”她對鳳七示意道。
“謝謝。”我說。
阿阮轉身離開。
我走進房間,這房間大概很久沒有人來過了,還好裡面的傢俱都用白布罩了起來,只要掀開它們就可以住了。
“累了嗎?”我問鳳七。
鳳七搖搖頭,他一進入這裡興致就不高。
晚飯是阿阮端來給我們的,其實吃不吃東西都無所謂。
當天晚上,鳳七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我靠坐在窗邊,窗外是一輪彎月,星星很多。
我毫無睡意,我想起了凌雲門的衆人,還有他們身上熟悉的力量,我可以很確定那是鬼王溫蛟的。
溫蛟也在這個世界嗎?如果他在這裡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完成司音的願望。
我摸了摸匕首,匕首輕輕顫抖,彷彿在迴應我。
我走出房間,沿着迴廊慢慢走,夜晚清涼的風吹在我的臉上,我嗅到空氣中的花香。
這裡真是個好地方。如果能夠隱居在這裡也不錯。
我就這樣走着,靠坐在迴廊邊的長椅上,深色的天空點綴着無數繁星,這裡的天空與我所在世界的天空是同一個嗎?
“師尊。”我驀地聽到阿阮的聲音,我順着聲音望過去,發現她站在水池邊的青石板的臺階上,她只套着一件白色的長衫,頭髮披散下來,她全身都溼透了,看起來像是剛從水池裡鑽出來。
章英站在迴廊上看着她,身體微微後退,彷彿非常不願意見到這樣的阿阮。
“我就不可以嗎?”阿阮說,她赤腳踩在青石板上,粉色的腳趾在月光下閃着光,她真的太年輕了。
章英沒說話。
“從師父收養我那一天起,我就發誓永遠侍奉在師父身邊。”阿阮靜靜地說,她的聲音在風中有些單薄。
章英看着阿阮說,“我之所以收養你只是因爲你天分好。”
阿阮搖了搖頭,“你曾說我和師祖很像,我不是師祖,我是阿阮,總有一天我會超過師祖。”她擡頭看了一眼天空,“總有一天我會衝破這裡。”
章英微笑着看她。
阿阮和白確實很像。我想。
“所以,師父可以請你看看我嗎?”阿阮上前一步,“我和她是不同的。”
章英眼神閃動,他看着阿阮後退了一大步,他說,“你愛得並不是我,你從未接觸過其他男性,是我錯了,我不該把你拘在這裡,是我太自私了。”說着章英就轉身離開了。
阿阮看着章英的背影不說話,接着她坐在臺階上瑟瑟發抖。
“如果一開始就想讓我離開這裡,又爲什麼把我保護得這麼好。”阿阮喃喃說。
我起身向着阿阮走去,爲她披上外套,她轉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她說,“你們爲什麼要來?爲什麼一點希望都不給我們?”
我抱住了阿阮的頭,她靠在我的肩膀上,不過沒多久她就把外套還給了我,赤腳走回了房間,依然毫無睡意的我坐到了天明。
“你一直坐在這裡嗎?”身後響起鳳七的聲音。
“嗯。”我點點頭。
“我們走吧。”鳳七把手伸到我跟前。
我望着他握住了他的手。
我們兩個人向着大殿走去,迎面卻碰上了章英,他看起來有些着急,他問我,“你們看到阿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