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十 章 黃泉

駱夜心情變得大好,信步向湖邊走去。離塵子的居住所在獨立在湖邊,極爲簡陋。除了旁邊多了些奇形怪狀的石頭,乍一看去,就是一間破舊的茅草屋,彷彿風一吹就要倒了似的。茅屋四周茅草稀疏,堪堪抵擋住外人的目光,至於能夠遮風擋雨就不爲外人所知了。

駱夜正了一下衣冠,走進院落之中。只覺得周身一片暖和,到了人間四月的舒暖程度,寒冷風氣被無形地阻擋在外。但是地面的雪跡尤在,並非是地處陽氣鼎盛之地。看院落裡的石頭遍佈,猜想是某些陣勢法術。畢竟是一門宗師所在,駱夜不敢過於冒失,摁下心頭的驚異。清聲喊道:“奈何山門下弟子駱夜拜見離塵師伯。”

茅屋之中不見任何動靜,駱夜正在詫異之時,腦海之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駱師侄進來吧。”驀然心間生出一種警覺感,將那一絲侵入的靈智驅散得無影無蹤。一想到如同自己的所思所想一般,駱夜心底無由地升起一種驚怖感,能做到這樣的程度,肯定是進入了自己的靈識之中,甚至自己的所思所想,對方都瞭如指掌。

駱夜戰戰兢兢地叩門進入,看到屋內情形微微一愣。茅屋之內並不是只有一人,而是有三人之多。上首盤坐的道冠老者鬚髮皆白,一臉平和,略微含着一絲內斂的笑意。左首的中年人黑髮之中已經夾有一些白髮,仍舊顯得俊逸無比。臉容平靜,看不出什麼心態。右首的壯年漢子卻是生得粗魯,腰圓膀粗,絲毫看不出是什麼修行人士,反倒像個屠夫一般。“鎮魂”就放在白鬚老者的面前,三人都沒有言語,駱夜恭謹在叩首行禮,“奈何山晚輩弟子拜見各位師伯師叔。”

此言一出,壯年漢子哈哈大笑起來:“我說溫流那個老不死的怎麼會教養出一個這麼守規矩的弟子,莫不是真的改了性子,不跟鬼魂打交道,改跟人打交道了。”

中年人面容不變,“離明師弟,你自己的性子倒是一直沒變。”揮手示意駱夜起來,坐到旁邊。

白鬚老者微微笑道:“師侄不用多禮,你師父當年在這裡的時候還生拆了我這個破茅屋。”駱夜一愣,看來自己那個掛名的師父也不是善茬,居然敢拆掉墨香池掌門的居所。溫流常年飄蕩在外,駱夜對他得行徑並不是很熟悉。

中年人目光之中的精芒內斂,望了過來,“你可是來拿這‘鎮魂’的?”

沒等駱夜點頭,離明子搖頭道:“神劍出世,並非幸事。如非有能者居之,其禍害之烈,尤甚於妖魔臨世。師侄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

“鎮魂”既然被拿到這裡,肯定是要生出一些事情,駱夜也沒有抱着能拿回去的想法。駱夜點頭應答,“師叔說得極是,‘鎮魂’在別人看來是無上寶器,弟子看來不過是友人所贈,不敢私

自捨棄。”

離明子臉色一變,冷冷地道:“陸青崖是道門叛逆,你不思與他分清關係,還勾連在一起,也不怕毀了自己的聲名。”

若在平時駱夜也就忍了不說,此時又勾引心中的積鬱。“陸青崖縱然是對道門有二心,並未曾做出過對我有什麼不利的事情,只要弟子無愧於心就是了。”

“好一個無愧於心。”中年人眼神凌厲起來,盯着說道。

坐在上首的離塵子看了中年人一下,輕舒了一口氣,“白師弟,那些過去的事就不要多想了,想多了自損心境。”

駱夜在兩人的威壓之下呼吸急促,背脊莫名的生出涼氣,尤其強撐着不甘示弱。離明子不再言語,白若平緊繃了神情,“你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劍的厲害之處,你已經破了道胎,只剩下一些畫符捉鬼之術,能保存好它麼。”言下之意坦蕩得很,並沒有要刻意留存之心。

離塵子將“鎮魂”擡手拿起,正要拔開。駱夜趕緊起身說道:“不可。裡面有…”離塵子一笑,完全不理會他。伸手將“鎮魂”拔出,劍身上面總像覆蓋了一層黃濛濛的霧氣一般,其他的也看不出什麼稀奇之處。對駱夜來說最大的稀奇就是沒有任何異變發生,裡面的厲邪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本駱夜還想着“鎮魂”雖然厲害,還是厲邪也算一個天大的麻煩。即使得到,也未必能派得上什麼用場,但是厲邪居然不見了。駱夜對自己昏迷前的印象已經十分模糊,似乎妖妖來了,妖妖一直是置身事外,怎麼會參與到這裡面?自己昏迷之後究竟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離塵子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鬼將厲邪沒有被封印在裡面了。”他說話的意思聽到駱夜的耳裡分外的不同,厲邪既然不在裡面,要麼是被放了,要麼是被鎮壓了。如果被放了,“鎮魂”必須留下來用以再次封印厲邪;如果被鎮壓,“鎮魂”失去了任何的威脅能力,覬覦它的人會不擇手段搶奪。

“‘鎮魂’其實並不是鎮魂。”白若平神色已經緩和了很多,娓娓說道:“真正的鎮魂是上古神劍,有無上神威。平常人不要說拿,哪怕是隔了數十里遠也能被它的威壓懾服。這把劍只有劍鞘纔是鎮魂的劍鞘。”在之前駱夜就隱約猜到能封印厲邪的應該是劍鞘,否則也不會劍出鞘厲邪就能脫離封印。

“但是這把劍依然是一把名劍,而且是道家的名劍。它叫黃泉。”

駱夜心念一動,‘碧落引天雷,黃泉斬鬼神’。與楚落霜手中的‘碧落’齊名的‘黃泉’居然一直在自己的手中,委實讓他怎麼也想不到。

“鎮魂”神劍並不是道家傳流下來的,但是“黃泉”是道家典籍之中明顯有記載的。陸青崖如果以無主之物贈駱夜,即便有人想要搶奪

,也會礙於身份和他人的指責,但是黃泉本來是道家的,且不說陸青崖的白手人情,就是駱夜也不敢據爲己有。

“‘黃泉’消失了很多年,一直沒有人找到它的蹤跡。誰都沒想到會藏在鎮魂劍鞘裡面,這能弒鬼殺神的東西,師侄要小心保存。”

離塵子語氣一變,言下之意是要將黃泉送還。駱夜完全摸不到頭腦了,“掌門師伯…”

白若平說道:“你不是想要拿回去麼,既然你如此重情重義想必也不會辜負長輩的期盼。這劍對於道門的意義非凡,千萬要小心留存。”

離明子也點頭說道:“好好保存着就是。道胎被破了可以重新練,以你這般堅定的心智想必也不是什麼大難。奈何山素來深奧莫測,出乎意料,說不定你也會有其他的機緣。”

駱夜雖然沒有什麼執念,但是如此輕易被送還倒是沒有預想到的。起身行了個大禮,“多謝掌門師伯成全。”

“本來是你手裡的東西,師侄不必如此生分。不知道師侄是否打算回奈何山?”離塵子似乎很滿意駱夜的沉穩不驚,捻鬚笑着說。

“雷澤之內突遭變故,尚未向煙霞峰的諸位長輩稟明。弟子想先回一趟煙霞峰,再返回師門。”駱夜接過離塵子手中的劍。

粗莽壯漢離明子大聲說道:“回宗門要事見到了溫流那老不死的,轉告一聲,老子在墨香池等着揍他個老王八。”離明子話語粗魯,沒有一點道家清淨心性的樣子。離塵子、白若平也見怪不怪,一笑了之。

駱夜聽得出他得言語不善,口氣卻是親近得很,應了一聲後就請完禮後就退了出去。

離明子看桌白若平,想要在他臉上尋找一些痕跡。“怪了,明明你口氣緊得很,怎麼也忽然就同意了,怎麼都感覺不對勁啊。”

白若平微有些尷尬,離塵子閉上了眼睛,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離明子素來跟溫流交好,自然也對駱夜另眼相看,“心性不錯,神器也是死物,用在不當的人身上,即使再出衆,也是個大禍害。”

離塵子微微頷了一下首,“憑機緣吧,該是得就是,不該是的徒惹麻煩。風雨欲來,煙霞峰的同門未必不能就看清楚這紛擾。”

“你還沒說你爲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了?”離明子窮追不捨問道。

白若平不動如山,神色無比肅穆,就是不答。離塵子出口說道:“駱夜剛從凌師妹的清苑小築過來的吧。”

白若平的臉色頗爲難堪,離明子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這樣啊。”俄而又抽動一下眉頭,用手推了推額角。“他的道門玄功喪失殆盡,需要派人跟他一起去。”

真的是無一絲真氣了麼,離塵子的眼簾垂了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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