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五歲的時候被自己的親生父母賣給了她的養父。
養父牽着她的手帶她去了自己的新家，新家只是兩間破瓦房，四周也沒有鄰居，周圍只有一片樹林。小芳的養父是個黝黑矮小的男人，養父告訴小芳以後他們就要住在這了，並讓小芳叫他爸爸。小芳不明白爲什麼剛纔還叫叔叔的人，現在突然變成了爸爸。
儘管小芳腦子裡有很多疑惑，但是幼小的她還是選擇了順從。新家空蕩蕩的，除了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具基本沒什麼東西。後面的窗戶用轉頭堵住了，門上貼了幾張舊報紙。雖然現在是白天，但是屋裡卻很暗，天棚上只有一盞白熾燈散發着昏黃的燈光。小芳想回家。但是又不知道家到底在哪，她想哭想鬧，但是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養父從鍋裡拿了一個煮好的雞蛋給她，她狼吞虎嚥的吃了下去。養父告訴她，現在這裡纔是她的家，原來的家回不去了。雖然小芳不知道，自己原來的家爲什麼回不去了，但她知道養父肯定不會放她回去。小芳發現不管自己走到哪，養父總是緊緊的跟在自己身後，自己彷彿是養父的寵物一樣。
家裡只有一張破爛的小牀，這張牀還是養父從垃圾堆裡撿回來的。養父找了一個大箱子，然後從外面撿了些樹葉和雜草回來鋪到箱子上，這就是小芳童年的牀。雖然看起來很粗糙，但是睡上去還挺舒服的。小芳躺在翹着腿趴在自己的新牀上，能聞到裡面散發出來的青草香。不管怎麼樣，小芳還是留了下來。她放棄了大吵大鬧來讓養父把自己送回家，在她內心裡知道就算是自己這麼做了也根本沒什麼效果。養父是個沉默的人，基本不怎麼跟自己說話。小芳也是個沉默的孩子，因爲她現在還不知道說什麼。
小芳呆在這座昏暗的房子裡心裡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恐懼感，她想大叫，想大哭，但看了看在一旁瞪着眼看她的養父，她憋了回去。一開始憋得很辛苦，但是慢慢的她就已經學會壓抑自己的情緒。對於五歲的小芳來說，世界在她腦海裡還是不完整的，痛苦和思念這些情緒還沒有完全形成，所以她還是幸運的，畢竟這樣的她在這種環境裡會比較好過。
養父在房子周圍用樹枝搭了一座圍牆，對於五歲的小芳來說，圍牆還算比較高。起初的幾天小芳總是趴在圍牆上望着來時的方向發呆，她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快點長大，這樣她就能跨過這道圍牆，順着來時的路跑回自己的家。小芳還是不間斷的趴在圍牆上看着樹林間的那條小路，但時間就了自己都開始懷疑那條路到底通往哪裡，能回到自己的家嗎。
因爲周圍沒有鄰居，所以小芳也沒有朋友。養父在院子裡養了一隻母雞，母雞下的蛋會變成小芳的早飯。這隻母雞是小芳唯一的朋友，小芳每天不再趴在籬笆上，現在她有了新朋友。
養父在附近的磚廠工作，他每天去工作之前都會留一點小米給小芳，讓她解決母雞的午飯。中午的時候小芳把小米餵給母雞吃，但是自己卻得餓肚子，養父早上會給小芳煮一個雞蛋，但是中午不會回來做飯。如果說小芳想吃飯的話，那隻能等到晚上。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小芳習慣了一天只吃一頓正餐。
對於年紀還小的小芳，那時候每天能做的事很有限。每天早上起來把養父留下的熟雞蛋吃完，然後坐在院子裡發呆，中午的時候把小米餵給母雞吃。有時候母雞會圍着樣子跑，或是鑽到一個角落裡啄地上石子。小芳覺得母雞應該是想到外面去，但是籬笆的空間太小，就算是母雞也沒法跑出去。
有一天，小芳喂完母雞後，突然有個想法。她想能不能跟母雞說說話，這樣起碼能互相解解悶。她開始試着跟母雞說話，說她腦海中僅存的那點記憶。時間稍微就一點，小芳發現自己對於以前已經開始慢慢淡忘了，能說的只有現在。每次喂母雞的時候，小芳都會問母雞小米香不香。當然，母雞是不會回答小芳的，如果真的回答了，小芳也聽不懂。大部分時間，小芳都是在自問自答，這也給她落下了自言自語的毛病。
有時候小芳會跟母雞說起自己以前的父母，雖然她不知道怎麼形容他們，更不知道他們到底把自己賣了多少錢。在小芳心裡，不管怎麼說那還是她的父母，總有一天她還是像回去，回去問他們幾個問題。她開始把這些問題說起母雞聽，母雞沒興趣到處亂跑，小芳也跟着母雞到處亂跑。
每當母雞趴到籬笆角上啄石子的時候，小芳都會覺得它是想去外面。小芳靈機一動，雖然自己出不去，但是可以幫助母雞出去，母雞出去的話就可以沿着樹林那條路跑出去，這樣的話他的父母可能會見到母雞。母雞就有機會把她想問的問題告訴自己的父母，說不定這樣他們會回來找她。
小芳把母雞舉過頭頂，然後伸長胳膊把母雞儘量放到籬笆外。母雞撲騰了一下翅膀跳到了籬笆的外面，它在外面啄了一會石子，然後順着樹林間的那條路逃走了。小芳看着頭也不回的母雞，心裡有種莫名的興奮，她想這下或許自己就能回去了。
等到天黑了也不見母雞回來，倒是養父幹活回來了。當他發現母雞不見了的時候，問小芳到底怎麼回事。小芳說不知道，養父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點了根菸坐在門前的石頭上嘆氣。看着養父一個人抽着煙，小芳有點內疚。爲了能讓母雞給自己報信，自己對養父撒了謊，從此之後自己就是壞孩子了。小芳晚飯也沒敢吃，早早的躺在了那張稻草牀上。整整一個晚上她都很傷心，最後在這種情緒的折磨下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早上的時候，養父那雙粗糙的涼手伸進她的被窩，小芳有點害怕，她覺得養父已經當發現自己撒謊了。說不定他現在是來懲罰她的，她皺着眉頭等着身上傳來的疼痛。養父在小芳的被窩裡放了一個東西就走了。等養父出了門，小芳從被窩裡一骨碌爬起來，她驚奇的發現自己被窩裡竟然有一個雞蛋。
後來家裡再也沒有養過母雞，但是每天養父還是能像變戲法似的弄來雞蛋。小芳認爲養父肯定是找到了母雞，但是他不想讓母雞把從父母那得到的答案告訴她，所以母雞被養到了別的地方。
小芳這個年紀按說應該去上幼兒園，但是養父說去了也是玩，還得花錢，不如在家玩。小芳沒去過幼兒園，所以她不知道去了是不是玩，但是她沒有選擇的權力，只能聽養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