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1

當天晚上沒有飯吃,養父也沒有做飯。把那些人送走之後,養父就筋疲力盡的上了牀,沒再說什麼,也沒問小芳餓不餓。小芳走了那麼多路,再加上一整天都沒吃飯肚子很餓,但她還是蜷縮在自己的草牀上強迫自己睡過去。這一夜睡的朦朦朧朧,小芳總是在半睡半醒中做着沒頭沒尾噩夢。不管怎麼說對於年幼的小芳來說,再大的事也抵不過身體上的勞累。

第二天小芳醒的時候,養父已經去磚廠幹活了,枕頭邊還是放着一個雞蛋。小芳真的很餓,就把雞蛋剝了皮吃了下去。吃完本應該去上學的,但是小芳不想去上學。她知道去了學校以後,大家肯定都在議論自己昨天打人的事,同學們也都已經知道自己沒有媽媽。小芳不想被別人議論,更不想讓別人說自己沒有媽媽,她已經受夠了那種被人憐憫,遭人圍觀的生活。不去學校的話,小芳又怕王老師擔心,王老師這麼信任自己,自己卻沒能好好完成任務。要是王老師知道自己打了人,肯定會對自己很失望。雖然小芳很希望見到王老師,但是她知道現在去了只會讓自己更難過。

小芳坐在家門口的門坎上,手託着下巴看着院子的門。院子的門從前是鎖着的,自從小芳上了學,這道門每天都是由小芳去學校的時候鎖上。現在這道門開着,但是小芳想去把它鎖上,這樣自己就又能有一個獨處的空間了。她開始懷念之前的日子,每天自己呆在院子裡,沒有別人來煩她。可以靜靜的傾聽樹林的聲音,還可以看院子裡的昆蟲爬來爬去,這一切是這麼的安詳恬靜。上學讓小芳知道了很多事,學到了漂亮的漢字,學到了能賺大錢的數學,學到了跟生活息息相關的自然。不過從另一個方面講,因爲自己知道了更多,眼前發生的事就複雜了許多。那些罵人的字眼,雖然她有些聽不懂,但是有些清楚的知道它們的意思。小芳想,文字啊,的確是個不用太費力就能讓人難過的東西。

小芳呆在家裡平靜的度過了一個上午,這段時間她感覺到了從前的平靜,她希望一直這樣下去。自己曾經奢望想要得到別人的關注,但是受到別人關注的結果是再次被人圍觀。小芳每天堅持練字,希望王老師能在批改作業的時候給自己的作業本上寫上一個好字,這樣她能得到極大的滿足。小芳開始希望自己能夠被人遺忘,她試圖找個地方躲起來,不過她知道就算躲到再遠的地方還是有人會找到她。什麼地方纔是真的安全,才能讓別人真正的忘掉自己,小芳想來想去還是沒能找到,除了自欺欺人沒有別的方法。天空的雲看起來是那麼輕,在廣闊無垠的天空中自由的漂泊,小芳也想象雲一樣慢慢飄離別人的視線。不過小芳最終還是沒能自我消失,因爲王老師來找她了。

王老師不知道從哪打聽到小芳家的地址,剛過中午王老師就來了。當王老師推開院門的時候,小芳正在發呆,她甚至沒有聽見王老師走近她身邊。王老師坐在小芳旁邊溫柔的摸着她的頭,小芳內疚的看着王老師,她想要向王老師解釋,但是不知道怎麼開口。王老師似乎知道小芳的意思,沒有說話,微微點了點頭。看到王老師點頭,小芳有一股趴到她懷裡痛哭的衝動,不過小芳沒有這麼做,她知道現在哭只會增加自己的軟弱。王老師沒有提昨天的事,只是問小芳作業寫完了沒有,小芳點了點頭,跑到屋裡把作業拿給王老師看。王老師誇小芳的字寫的越來越漂亮了,她從口袋裡掏出筆在小芳作業的後面寫了個紅色的好字。

王老師問小芳吃過飯午飯沒有,小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爲從她到這個家就從沒有午飯這個概念。不過小芳從昨天晚上只吃過一個雞蛋,肚子早就餓得不行了,王老師似乎聽到了小芳肚子的抗議起身到小芳家的廚房想要給她做飯。小芳家裡根本就沒有能做飯的食材,只有半袋麪粉,家裡從來不存什麼菜。小芳有點窘迫的看着王老師,自己家實在是太窮了,窮到連說簡陋都覺得是在掩蓋。王老師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能做飯的材料,她問小芳平時中午都是怎麼吃飯的,小芳告訴王老師自己從來沒吃過午飯。王老師呆住了,過了一會她疼惜的撫摸了一下小芳的腦袋。

王老師告訴小芳就算沒有菜也可以做飯吃,她教小芳做疙瘩湯,這樣以後小芳自己在家的時候也能做着吃。王老師說的很耐心,雖然只是攪了攪麪粉,然後用水煮開,但是對於小芳來說已經很神奇了。王老師盛了一碗疙瘩湯給小芳,讓她嚐嚐味道怎麼樣。小芳喝了一口,疙瘩湯很燙她被燙到了,不過她還是忍着燙喝了下去。雖然只是麪疙瘩,但是小芳覺得很像,裡面還有一點鹹鹹的味道。小芳覺得王老師真的很神奇,還能用麪粉做出這麼好吃的東西。王老師告訴小芳如果下次自己做一定要注意安全,還有別忘了加一點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