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營的平虜校尉和江索一樣,曾經都是齊越門下對得意的弟子,所以對江秋意和謝六郎爲恩師平反是相當的感恩戴德的,更何況,他是在大將軍面前立下過軍令狀的!決不讓夫人離開新和城!誓死護衛新和城的安全!江秋意執意出城,秦羽營的弟兄從城頭上撤下來一大半,齊刷刷的跪在她面前。
“大將軍有令,末將等願誓死護衛新和城,夫人請回吧!”
城門近在咫尺,卻被這些人攔的遠似天涯。服從命令,嚴格執行是軍人的天性。六郎把秦羽營帶的很好,他們不再是遊走在秦魏邊境的散兵遊勇烏合之衆了,如今,他們在謝六郎的賬下成了大秦最精銳的隊伍。
面對這樣的阻攔,江秋意不止沒有惱怒,反而倍感欣慰。她看着面前跪着的這些人,心頭髮酸,聲音聽起來格外的柔軟。
“你們,有過心愛的人嗎?有沒有那麼一個人,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牽動着你的心,你可以看他笑,卻不能看着他有一點點的危險,倘若那個人深處險境,不去救他,你能坐的住嗎?”
江秋意的語氣起伏並不大,甚至臉上已經沒有了剛纔失控時的崩潰,她很平靜的闡述自己的內心情緒,而她彷彿也篤定,面前的這些弟兄能懂!能懂她爲什麼非去不可。
“不去救他,留在新和城確實很安全,這裡遠離前線,又有這麼多秦羽營的兄弟們守着,可以說是固若金湯。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先不說大將軍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會後悔一輩子,就單單以目前的戰事來說,大秦,失去了謝六郎的秦軍,還能支撐多久?”
“大將軍被俘的消息,縱使監軍有心隱瞞,燕人肯定也會到處散播消息的,紙裡包不住火,根本瞞不了多久,到時候軍心潰散,秦軍還能抵擋得住燕士良一鼓作氣的攻擊嗎?”
“是,監軍一定是飛馬報長安了,皇上那邊肯定也會想辦法的,可是遠水解不了近火,大秦唯一能與燕士良這樣的當世名將抗衡的只剩下遠在閘北城的楊力大將軍了,他能來得及回援鄴城嗎?燕人會把大將軍的命留到那個時候嗎?”
衆人面面相覷,一顆心一點點的往下沉。
“到時候燕軍真的打進來了,南境這十三座城池還經得起燕人的第二次屠戮嗎?神威大將軍的家眷在新和城,新和城就會變成一座箭靶,燕軍會發了瘋的攻打這個地方。你們能保證這裡真的固若金湯?你們能保證我和大將軍的孩子們一定能安然無恙?”
面對她的質問,平虜校尉一聲不吭,只低着頭握緊了雙拳。倒是新和城的城守走了過來質疑江秋意:
“夫人對局勢分析的一點兒也沒錯,可是末將斗膽問一句,即使夫人出城趕往大營,對戰事又有何裨益呢?夫人不過區區一介女子,難不成你能力挽狂瀾救出大將軍不成?”
“我能!”
江秋意回答的斬釘截鐵,她回過身目光如炬的盯着城守道:“我能,只要你放我出城,我就一定能救回你們的大將軍,不止是救回你們的大將軍,我還要讓那個膽敢傷害我男人的大燕公主付出代價!永遠不要輕視一個女人的力量,尤其是一個丈夫生命垂危的女人,你不知道當一個女人知道她的丈夫正在生死一線間掙扎,她會做出什麼!”
城守被她那一身駭人的煞氣震的一動不動,整個人都呆住了,這樣驚人的氣場只有在戰場上搏殺,刀尖上舔血的將士纔會有,怎麼會出現在一個小小的弱女子身上?
“諸位若是信我,便開城門讓我出去,諸位若是不信,我便是硬闖也要闖出去!我倒要看看,誰敢攔神威大將軍的夫人!”江秋意語畢縱身上馬,利落的翻到馬背上,只那一身爽利的手腳就叫人不敢再拿她當尋常婦人看待。
她勒住了繮繩,看着跪在面前的飛羽營:“我敬重各位恪守軍令,可如今情況非比尋常,諸位只需要按照大將軍的命令守護好新和城就行,本夫人是自己強行出城的,等我救回了你們的大將軍,他要是敢罰你們,我便隨你們一同受罰!”
說罷她打馬掉頭,往回跑出了數百米,然後再調轉馬頭,朝着城門的方向飛奔過來。臨近城門前跪着的飛羽營兄弟時,四蹄飛躍,一下子從衆人的頭頂飛躍而過,竟是直勾勾的對着城門衝出去,面對緊閉的大門,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開城門,快,開城門,夫人,夫人小心!”
“快開城門啊!”
後頭是城守和平虜校尉的失聲尖叫,江秋意高聲道了句:“多謝了!”
一人一馬,便從將將打開的門縫裡擠了出去,飛奔趕往秦軍大營。
當日從大營趕往新和城,因坐的是馬車,又是故意引誘大燕的死士,是以走的並不快,而這一次,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雙翼來飛往大營,馬兒跑的飛快,趕到秦軍大營時,日頭將將西落。直接就進了大將軍的營帳,一路上連個攔她的人都沒有。
司徒律津正頹廢的坐在帳中聽着軍情分析,臉上的愧疚自責,是怎麼也藏不住的。
那日,若不是他執意要跟着一起去解救人質又失手被擒,謝六郎就不會爲了救他而被燕軍俘虜,秦軍沒了謝六郎這位大將軍,先不說底下的士兵了,就是這些將領,也已經亂成了一團亂麻。
江秋意進來的時候裡頭正吵的不可開交,有說即刻發兵去救大將軍的,也有說要等長安的命令,還有自告奮勇要去偷襲燕軍制造亂子讓大將軍趁機逃出來的……各將領固執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是以吵的面紅耳赤,將軍大帳裡劍拔弩張。
“吵什麼?這就是謝六郎帶出來的兵?他不在你們就自亂陣腳,吵成這樣待會是不是要打起來呀?這可倒好,給燕人省了多少事?你們乾脆自相殘殺算了!省得燕人打進來了還得受辱!”
清亮的嗓音原地乍起,她布衣荊釵,面色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