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意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輩子會有機會見到傳說中的皇帝,當年和司徒律津的頭一回相見,她就在想,一定要儘量減少跟皇家人的接觸,絕對絕對不要捲進皇室的爭鬥中!
可人算不如天算,計劃趕不上變化,她到底還是牽扯進來了,還走進了尋常人家一輩子也不會有機會踏入的乾坤殿,大秦國權利的集中點!
“罪臣謝六郎攜妻謝江氏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着六郎的山呼萬歲,緊跟着跪在他的身後,腦袋重重的嗑在打磨的光滑如鏡的青石地板上,嗑的生疼,既緊張,又害怕,手心裡全是汗。
那些頭一回見着傳說中活生生的皇帝卻還能淡定自若的女主,真心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那可是皇帝啊!生殺予奪身家性命,全在他一句話之間!怎麼可能不害怕?
“謝六郎?擡起頭來讓朕瞧瞧……”
沉穩而緩慢的聲音裡帶着上位者慣有的威儀,緩緩的從上方傳來。
“諾。”
謝六郎擡頭,一張俊美而年輕的臉霎時間驚豔了滿朝文武,除卻已經見過他長相的楊力大將軍,和皇長子,其他的朝臣包括皇上,大多隻聞聽過謝六郎神勇之名,而未見過真人。
傳說中那樣殺伐果斷往來不敗的大秦英雄,即使沒有三頭六臂,怎麼也該是個虎背熊腰,威武雄壯的魁梧硬漢吧?
怎麼會是個俊俏的小郎君?
那眉目生的,尋遍整個長安城,恐怕不會再有比他好看的男子了吧!縱是那樣俊美的五官,卻不會給人一種文弱的白面書生感覺,反倒是由心底裡的讚賞。
他眉宇間英氣逼人,自內而外的散發出一種光明磊落的氣質,雙眸烏黑幽深,猶如一彎深邃的清潭,令人不自覺的嚮往,想要沉淪其中。這樣的男子,僅靠一副好皮囊就足以衣食無憂了,偏偏他還是個揮刀殺敵的猛將!大秦百年不出的英才!
許久沒有見過這麼好的孩子了!可是那眉目生的,怎麼那麼像那個人?不,不,只是幻覺!
大秦國垂垂老矣的皇帝陛下,只一眼就對謝六郎心生好感。他掌權數十載,見慣了魑魅魍魎,猛一見這麼赤子忠貞的孩子,不由得心情愉快。朗聲道:“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想不到小將軍你如此年輕,好,好,好!大秦國年輕一輩裡有爾等翹楚,朕心甚悅,朕心甚悅!”
“陛下秒讚了,臣愧不敢當!”
謝六郎也不是那虎頭虎腦的,當下聽出了皇帝語氣中的變化,順着杆子下,連自稱都改了。
朝堂上皆是混跡官場多年的人精,怎麼能聽不出這局勢的變化!
還能有啥,皇上的話一說完,跪在那兒的謝六郎就再也不是包庇護短,縱容家屬祭奠逆賊,煽動百姓意圖犯上作亂的罪臣了,一下子從罪臣一躍成爲年少有爲的小將軍了!這前後畫風轉的,竟毫無違和感!
朝臣們會這麼覺得,那是因爲這幾日外頭實在是吵翻天了,各地爲齊越翻案的奏章跟雪花片似的飛進乾坤殿,不管是關押謝六郎夫婦的天牢外,還是關押皇長子的大理寺外,每天都有百姓自發組成隊伍在那兒靜坐鳴冤。
民意前所未有的團結,而朝堂上的武將也一個個跟神探附身似的,一會找出當年舊案的這樁疑點,一會又找出哪出錯漏。原本鐵證如山的一樁舊案,一下子變得疑點重重紕漏百出,再說沒有任何可疑之處,根本不足以令人信服。
皇上也不願意重審舊案的,因爲這無疑是在打皇室的臉。偏偏皇長子寧可揹負後世罵名,一力承擔下冤案的全部責任,也要替齊越平反。有了出頭人,有了心甘情願承擔錯判罵名的,又是民心所向,皇上再不情願,也只能順勢而爲了。
江秋意的緊張和害怕慢慢消下去了,其實剛剛第一眼看到皇長子也赫然在列,她就知道今天這一關,不會太難了。可這也不好說,畢竟人家是親父子,即使皇帝再不疼愛這個賢明太過的長子,他們也是一脈相連的血親,萬一皇帝保全了皇長子卻將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他們夫妻倆身上呢?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不是嗎?
她的心是一直到皇上開口稱讚六郎才真正放下來的,她知道,這一局驚險的棋,她下贏了。
果然,皇帝當衆宣佈了要重審齊越舊案,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禹王,樑王從旁協助。
近年來被禹王打壓的擡不起來頭的樑王,忽然得了這麼重要的差事卻半點也不高興,領旨謝恩的時候一腦門的冷汗。不同於樑王的惴惴不安,禹王可是高興的很,春風得意的彷彿勝利就在眼前似的!
“謝江氏,皇長子說北秦能有今日繁華,多虧你出謀獻策,丘陵梯田,良梨貢梨,譙城四大名藥,全是你的主意?”
本以爲事情全部塵埃落定了,只等着趕緊告退可以回去洗洗睡了,突然間被皇帝這麼一點名,江秋意唬的,差點嚇趴下了。
“民婦謝江氏,回稟吾皇,皇長子殿下繆讚了,民婦一介女流又哪裡來的才學出謀獻策,不過是憑藉着一點點微末的生活常識,有幸爲皇家效命而已。”
江秋意說的委婉,幸好這個時候是跪在地上臉着地的回話,不然她還得配上一副掐媚小人的嘴臉。
“朕的這個皇長子,一貫是眼高於頂的,甚少和朝臣親近,難得你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實屬不易,朕該賞你點什麼呢?”
江秋意一個激靈,忽然覺得這個皇帝肯定沒安好心,果不其然,他緊接着說了一句話,差點讓江秋意一口老血都噴出來了。
“魏皇貴妃也聽說過你的事蹟,她平生最是敬佩謝夫人這樣的奇女子,和朕磨了許多次,想要見一見你,不如今晚宮中飲宴,朕就破格准許你以平民的身份入宮覲見魏皇貴妃吧!”
此話一出,滿朝譁然。
這謝六郎的官職還沒恢復呢,他的娘子就能入宮飲宴了,這還得了?豈不是預示着那小子要因禍得福,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