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層次外千重殿,獨立於各次元之外的宇外千重殿:冥宮,是承載了創世主夜冥極龐大力量的存在,掌握着各個所屬次元的魂魄。
冥宮不管前生、不顧今世、不念來生。容納、重整、破壞、修復、安頓各次元生物的魂魄,給予衆生承轉轉世之機,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冥宮是移動的,在宇外漂移,在成爲冥宮之前,它只是夜冥極的居所。雖然這點一直沒有改變,意義卻發生了重大改變。
破舊的茅屋無人問津,即使發現也不會多加關注,而冥宮則不同。自冥宮確立以來,無數大能想來此找尋突破之機,想要看破轉世輪迴因果,由此得道,卻沒人成功。他們就算髮現冥宮,想要進入其中,卻是不得其法的,更何況沒有大機緣的人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到、找不到冥宮的。冥宮是安靜的,除了那年曼莎珠華一族無聲的哭泣,冥宮一直很安靜。而此刻,卻有人再度打破了它的平靜……
冥宮振盪,卻是有不速之客。
“開!”
冥宮之中傳出一個聲音,像夜一樣深沉,隱隱透着威嚴,冥宮護殿結界打開,避免了與外來者的碰撞。
一雙如夜般深沉的眼睛悠然睜開。
“宿,幾世輪迴,千數年華,你終於還是來了。”深沉的眼睛閃爍着來者看不懂的光芒。
“我只問一遍,公子在哪?”那固執地身影在冥宮內部現出原型,孩童般稚嫩的聲音,不是宿,卻是哪個?
“往生只奉令駐守冥宮。”
“哪裡都尋不得公子氣息,只剩這獨立在外的冥宮,千層次外千重殿的往生尊者,你會不知?”如墨之目閃着幽綠,凜然看過去,直叫人遍體生寒。
宿乃上古之時便伴於公子左右,尊嚴實力擺在那裡,不容觸犯。往日不知身份,衆生靈敢與之嬉戲,皆因公子所在,奪去了宿的全部心思。
龍有逆鱗,觸之則怒。公子是宿唯一逆鱗,亙古不變,誰也不可觸碰。
“宿,這冥宮,這世界,公子定的規矩,冥宮就只是冥宮,不能也不可藏匿公子的氣息。”
冥宮往生,言即爲實,衆人畏其先知不敢親近。
“往生所言均爲實,而宿你會不會接受,卻不在往生的考慮之中。莫怪往生無心,往生僅僅是往生。”
“我只要你告訴我公子在哪,你不用拿公子定的規則壓我,我只要知道公子在哪裡!”幽綠的瞳孔透出絲絲迷茫,他找了太久,久到他甚至感到疲憊,可是……公子,你都沒有告訴過宿,什麼是疲憊。宿不知道,宿真的不知道……
“往生,亦想伴於公子左右。只是,宿,公子的心思,何曾可被窺透。”
那般的公子,那般的心思,除非他願意,孰可左右……
“那麼……往生,除了你這裡,我還能找誰……通天曉地,公子的影子,往生!告訴我,除了找你,我還能找誰?”
“通天曉地……宿,影子無心,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相。通天,他,是公子的眼睛。”
通天曉地,顧名思義,這個世界
什麼也逃不過他的認知,所以他是眼睛……公子的眼睛。
綠光閃過,卻沒了那倔強的身影,往生站在原地,漠然不語。
即使找到通天曉地也沒有用的,宿,更何況……找不到的……
“往生。”飄渺的聲音,擁有撼人心魂的力量,仿若近在眼前,又似遠在天涯。
“公子。”往生那如夜色的眸子剎那間煙霧濛濛。
“往生辛苦了。”
“公子。”
“宿還是那樣啊,一直沒有變。”飄渺的聲音蘊含着點點無奈,和絲絲笑意。
“只要事關公子,宿就會這樣。”與往常一般無二的語氣沒有一絲情緒。
“往生生氣了?”
“往生怎會生公子的氣,宿若非爲了公子,又豈會來此。宿沒得到要得的消息,打聲招呼的時間都不浪費便飄然離去,定是去找通天。況且……況且往生又怎敢生公子的氣。”
“莫氣,往生不要生氣。”
“往生不敢。只是……公子你何苦如此。你這般作爲,那般辛苦何時是頭。”
“往生……”
“宿找了公子那麼久,老人他們都在公子定的規矩下苦苦尋找……公子,你是她的宿命,她卻是你的劫難。雙生同命,相見相殘。放過自己,不要這樣辛苦,可好?”微低沉的聲音壓抑着滿滿的心疼,卻不知該如何去規勸。
“往生……不要生氣,這一次真的不辛苦,真的。”
“那什麼是辛苦,公子你告訴我什麼是辛苦!做了那麼多,守護了那麼久,她記得什麼!她知道什麼!只是心安理得的享受你捨棄所有給她換來的安心!”積壓已久,一觸而發,那一瞬,往生甚至感到了窒息。
“往生。”
“公子。”垂下的眼瞼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那般倔強,強悍,不容他人看清他的隱忍與愧疚。
“……”
“往生,不要難過,君無極已是過去。無論是你還是宿他們,始終認定公子只是夜冥極,我可有說錯?”
“……”
“她不記得沒關係,只要我記得就好……君無極的終結,卻是新的開始,我和她都在摸索着前進,如今我卻是無比清醒的知道,守護她是我能爲她做的,也是我唯一能爲她做的……”
“一時心動,造成今日之果,我不悔,只想好好的守護着她……只此而已……”
聲音漸漸淡去,唯留一室寂靜。
影本無心,奈何時時相隨,天生神祗的影子修得本心,相伴一時的宿且知他情懷,又何況那時時相隨,身爲影子的往生。
“公子,往生看你塵世浮擺,怎不知其苦。不辛苦,不辛苦,那麼什麼是辛苦……”
“滴答,滴答。”
不是水滴石穿的聲音,不是守望花開的聲音,不是心脈跳躍的聲音。是淚水滴落,綻放晶瑩的聲音,每一滴都是銘心的苦痛,每一滴都是刻骨的辛酸。萬千年來的眷戀,上古終結時的絕望,那紛紛塵世的倔強……
“公子,上一世,你定
蒼生,平紛亂,鎮天下,恩及萬物,誰能懂你。”
“公子,上一世,你守着她,記着她,念着她,背棄所有,誰來護你。”
“公子,你叫往生如何隱忍,怎能不憂。”
“公子,宿曾爲你世世重塑己身,如今又胡亂行事,生生折損修爲,其心其質,往生感同身受。”
“公子……往生僭越了,這一世,請讓往生……請讓往生跟隨……”
不敢奢望守護,因爲沒有誰懂那人心底的絕望。
只是跟隨,只要跟隨就好。
公子,你是創世之主啊,你怎可那般孤寂,那般讓往生心疼……
黑色的光暈漸漸淡化了身形,只餘冥宮地上那點點晶瑩。
寂靜,壓抑的沉默,那點點淚滴慢慢凝聚,漂移至冥宮深處。
一隻手,一隻執掌萬物的手,淡淡光暈發出,籠罩在那淚珠之上。
“沾染了我的氣息,是你的福,亦是你的劫。劫滿之時,自是修行功滿。”
飄渺的聲音,蘊含着神秘的力量,看透所有,卻勘不破情關。
晶瑩淡去,自是凡塵一遊。他日功滿,卻是誰的淚水,沾滿衣裳……
“往生,這次真的要幸福太多,真的不辛苦……”
真的不辛苦嗎?比起求而不得如何?
大道可期,他卻不願成神,成神之路太寂寥,他不願一個人行走。
情路坎坷,沒有一條坦途。他一個人應下所有罪責,只盼他朝重逢,換得所愛安康。
對她的在意,已成執念。拋卻所有,賭上一切,只爲了換得一個可能。
“天下唯愛相同,其質相似。夜冥極擾亂時空秩序,改變她的命定軌跡,傾盡所有,一步千算,賭上一切,只爲了和她在一起。”
“緣何不能成全?我明知因由,卻不願相信。夜冥極,勘不破情關,是因爲不願看破!”
君無極七情六慾絕,是代價,也是賭注。
“那麼,你呢,丫頭,可願看破情劫,成就大道?”
幽幽一嘆,延亙萬千年華。冥宮深處那道身影終是淡去無痕。只餘那無奈一問,盤桓心間。
夜冥極,作繭自縛,你悔也不悔?
夜冥極,放過她還是放過你自己,何苦如此作爲?
夜冥極,承認吧,你只是愛她而已,愛到了毀滅自己……也只剩守護……
“往生,我只是愛她而已……只是愛她而已……”
鳳凰齊飛於天地,他只想與她同在。
星空浩淼,縱橫交織着無數軌跡。一隻滿是鮮血的手,緩緩捻起一枚棋子,落子有聲。
“我從不曾小看你,卻還是看輕了你。”
染滿鮮血的手,沒有一絲顫抖,彷彿那不斷滴落的金色血液不是他的一般。
“落子無悔,我也不欺你,這盤,你贏,置之死地而後生,好棋!”
棋盤重置,棋局卻早已註定,結局……
“我看不到結局了,七情六慾泯絕,這樣的你……太可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