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裡的蠟燭掉出來，風吹過，本就乾燥無比的草原瞬間別點燃。
大火很快就往懸崖的方向蔓延，石粟絲毫沒有受影響，見速度變慢，直接往我小腿踹了一腳，我踉蹌兩步差點摔在地上。
趁機滾開，一把推開石粟，往大火中跑過去。
“走水啦——”
“來人啊，救火啊——”
石粟兩步就再次把我控制住，他有些憤怒：“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不介意在這裡直接處置你！”
長劍朝着我的心口刺過來。
我不會武功，哪裡是他的對手，慌亂躲避，衣袖被粘上火星，身上也留下好幾道血痕，本就體力不如旁人，小跑兩步摔在地上。
突然石子打中劍身的聲音，石粟停下腳步：“誰！”
樹上跳下一位身着夜行衣的男子，黑布蒙面與石粟扭打在一起，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往人多的地方跑。
石粟奉命殺我，沒有與黑衣人糾纏。
大火蔓延的速度太快，加之風向不利，回營帳的路很快就被攔住，前有大火，後有石粟。
我就像站在獨木橋上，進退兩難。
“你別過來！”我撿起石子，“我告訴你，你要是殺了我，方太師一定會後悔的！”
話音未落，黑影飛快的從我身邊閃過，摟着我的腰跳上樹杈。
看的出來，黑衣人很想把我送回營帳，但火勢實在太大，遠遠地看過去，爲了保障皇帝的安危，衆人已經拔寨而起，往更遠的地方走去。
“怎麼辦？”我問，黑衣人低頭，他的眼睛實在太熟悉，“殿下……”
他捂住我的嘴巴，往石粟的方向看了一眼。
石粟是方太師的人，要是讓方太師知道我和顧雲的關係，定然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顧雲摟着我在樹杈上跳躍，沒辦法在火勢和石粟的雙重包圍下衝出去，很快就被逼到了懸崖邊。
懸崖邊清晰的水流聲。
顧雲衝我笑：“怕死嗎？”
不等我回答，直接摟着我就從懸崖上挑了下去。
懸崖很高，下降的速度也很快，甚至不等我想明白顧云爲什麼要跟我一同赴死，強大的衝擊力就打散了我的理智。
我感到肚子被人用力壓了一下，喉間一熱，咳嗽一聲吐出一大口水，鼻子裡也都是倒灌的水，每呼吸一下都難受。
回想起剛剛掉入水中的驚恐絕望，沒被淹死？
“好些了？”關切的聲音。
睜開眼，發現自己還躺在岸邊，一大半的身子浸泡在水裡，水面上腥紅一片。
我沒有受傷，那是……顧雲？！
“你怎麼樣？”
剛纔在水中垂死掙扎已經消耗了全部的體力，等我恢復過來，適應四周的環境，才發現顧雲靠在石頭上，手臂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月光照下來，粼粼的水光隨着月光的移動而越發明亮起來。
我看見顧雲那張好看又深不可測的臉，他長長睫毛上掛着的水珠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亮，照耀得黑眸更加深邃。他坐在不遠處，對傷口視而不見，衝我招手，“過來。”
我慢慢走過去，不遠處有一個藤蔓自然形成的小洞。
“爲什麼要救我？”
我戒備的目光打量着他，擔心顧雲又在醞釀什麼計謀。他是太子，身手又好，即便不能從石粟眼皮子底下救我走，但獨自一人離開並不難。
顧雲沒必要陪我一起跳崖。
要是一不小心把命丟了，精心謀劃的大業，他心心念唸的皇位就都沒了。
“我也想問，爲什麼救你？！”他譏諷冷笑，“方歡，你的心是石頭做的，根本捂不熱。”
他把大半的身子都靠在我身上，我想躲又躲不開，他一把摟住我的肩膀，“本殿下救你性命，你就這麼報答我？”
顧雲舉起受傷的手臂，入骨的傷口正冒着血。
我撐着他，一步步往藤蔓下挪動，溼漉漉的衣服黏在身體上，格外冰冷難受。他盯着我，冷笑一聲，不再開口。
找到平整乾燥的位置躺下，顧雲竟然開始脫溼透的衣裳。
我的耳朵瞬間紅了，又氣又急：“你……你幹什麼？！”
“你不冷？”他打着赤膊嗤笑，不理會我的抗議。
顧雲擦乾淨身上的水珠，把脫下的衣服丟到我身上，“拿到外面去擰乾。”
我故作鎮定死都不看他，微笑着走出去。
他是太子，我是奴婢，我照顧他是應該的；他手受傷了，我照顧他是應該……去你的應該！
我猛地把衣服丟到大石塊上。
孤男寡女，他還渾身赤膊，要是被別人看見，我這條命恐怕就沒了。
找了樹枝把衣服掛好，我回去，他悠閒的靠着石塊，盯着頭頂的月光，手臂還在滲血，卻沒聽他喊一句疼。
見我站在動外頭不動，他一皺眉，飛快過來拉我冰冷溼漉的衣服。
“你幹什麼？！”
我嚇得後退，他嗤笑，“你放心，我現在沒那個興致。”
他的口氣讓我羞惱和難堪，許是我的臉色太過委屈，讓他的語氣也緩和下來，“不把衣服晾乾，你就等着生病吧。到時候，咱們一個重傷，一個病秧子，正好去黃泉路上作伴。”
身上的衣服被他粗魯的扯去，我死死的抱着雙膝，團成小小的球狀。
顧雲突然用力一攬，輕鬆把我摟進懷中，傷口滴下的血跡刺痛了我的皮膚，我就像是被他捉住了獵物一樣，困在他懷裡動彈不得。
我還想掙扎一下，卻被他抱得更死，“我剛纔沒什麼想法，但你要是再動下去……難說。”
我枕着他另一隻胳膊，身體不爭氣的依賴他身體的溫度，身後的呼吸綿長，就在我也打算閉眼睡過去的時候，他突然呢喃開口，像是在說夢話：
“方歡，別怕……”
“我不會讓你死，就算要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鼻子一酸，眼淚已經順着眼角滴落了。
孃親死後，再沒有人讓我一定要活着，沒人……
這樣的顧雲，比在宮中高高在上的樣子多了一絲煙火氣，倔強又孤獨，一下子就讓我亂了心思……動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