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他，一步步的往外走。
院子裡，瀰漫着血腥味，臨華殿內全是小心抽泣的聲音，釘板鐵架子，靜靜地擺在院子中間，下面還有一點點滲透出的血跡……
鐵架子旁邊，霍飛塵一手捂着身上的傷口，一手拿着長劍，誓死不讓陸清然帶我走的態度。
我衝他搖頭，慢慢的往外走。
一步一步，雙腿好像有千斤重，不能哭……絕對不能哭……
地上躺着好幾具屍體，他們是爲我而死，他們到死都在保護我……而我，也該爲剩下的人，做一些事情。
北齊的勇士，不能再犧牲了。
陸清然帶着我，轉過彎，穿過御花園，從假山饒了出去，經過一個熟悉的入口。
我側過頭，看着面無表情的陸清然：“九千歲，宮中地牢衆多，本公主能自己選擇一座地牢嗎？”
陸清然的眼睛帶着一絲的玩味，“自己選？行啊，宮裡每一座地牢都是本座親自帶人挖出來的，公主殿下想去哪兒，本座都能效勞。”
我慢慢的走進那個入口。
孃親死前最後待得地方，地牢門被打開。潮溼腐敗的味道傳了出來，薰得人睜不開眼睛，看樣子，自上次汪凝在這兒替孃親燒了紙錢後，就再沒有進來過。
“能麻煩九千歲派人進去點些艾草薰一薰蛇蟲鼠蟻嗎？本公主被生埋過一回，最怕這種土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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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然的表情有些疑惑，但還是照做。
我就這麼站在地牢門口，看着身邊來來往往的藍羽隊，嘴角帶着一絲笑意：“你們不用那麼緊張，我不會武功，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陸清然眼中的玩味絲毫沒變：“本座自然相信公主。”
等待是最無聊的事情，我隨意轉動手鐲，好似不經意的將花紋暴露在陸清然的眼中。
這是孃親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雖然陸清然最終站在了太后這邊，但他提起孃親時眼底藏不住的愛慕，依舊讓我相信，至少當年，兩人之間真的有那麼一段不爲人知的故事。
而現在，我就想知道，這一段，在九千歲的心裡，還值多少。
果不其然，他的眼神變了。
微弱的，幾乎可以忽視的變化。
“喜歡嗎？”我舉起手，把鐲子遞到他面前，“孃親生前最喜歡的東西，只可惜她以後都看不到了。”
花紋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亮眼，陸清然的聲音帶着細微的溫和：“生前……最喜歡的東西？她跟你說過這個鐲子的來歷嗎？”
“來歷？”我搖頭。
正巧地牢被收拾出來，把鐲子藏進袖子裡，獨自一人慢慢的往地牢裡走：“我猜應該沒什麼來歷，不然孃親臨死前費盡心思把這個鐲子送出去，還不是落到個小宮女手中，也不見人救她。”
故意把話裝作不經意的說出，也再沒回頭看陸清然。
地牢中越安靜，我越知道自己賭對了，走到汪凝燒紙錢的位置，手掌慢慢的貼着地面，我擡起頭：“九千歲，孃親就是在這個位置嚥氣的。”
剛剛踏進地牢的陸清然停下了腳步，猛地一甩袖子，直接離開。
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憤怒。
身子虛，地牢裡又冷，當夜色降臨的時候，我根本睡不着，甚至都不敢躺下，只能一遍遍的跺腳，在地牢裡來回走動。
太后已經鬆口，又有顧雲做保，不出三日，只要邊關的消息傳進京城，我就能從地牢裡出去。
到那時，便是北齊一樁樁討要說法的時候！
鑰匙進入鎖孔的聲音。
“小主，地牢裡關着要犯，您不能進去，還請小主離開。”
被稱作“小主”的人應該帶了信物，不一會兒牢門就打開，我趕緊在原地躺下，裝作睡熟的模樣。
恍惚之中，看到一個舉着宮燈的女子，緩緩走下，樣貌有些熟悉。
她走到我的身邊，宮燈繞着我的身子轉了一圈，見我一動不動，嗤笑一聲：“睡得可真熟，有了公主的身份，還沒小宮女兒時的戒備心強。”
“小主”緊鄰着我坐下，手指慢慢的拂過我的側臉：“看看你這張臉，雖然落了傷疤，但好歹能看出是自己的樣子。不像我，臉變了，嗓子也變了，完完全全成了另一個人……”
“人人都說我命好，可我怎麼一點都沒覺察到？”她冷冷的笑着，“方晏如……方……就因爲我姓方，便要爲了所謂的方家大局，一次次的進宮，沒日沒夜的受折磨……而你，你也是爹爹的女兒，憑什麼你就能搖身一變成爲公主，成爲人上人？！”
“憑什麼！”
她竟然是方晏如！
我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蹲在身邊的，是一個陌生的女人，除了語氣神態與方晏如相像，別的地方沒有一丁點她原來的影子。
她從小瓷瓶從倒出一顆藥丸，捏着我的下巴。
就在我打算把她推開的時候，陸清然的聲音從地牢大門口傳來：“大半夜的，方小主獨自一人跑到地牢來做什麼？”
方晏如用手帕抿了一下嘴角，藥丸被她丟在地上，口氣頗有些嫌棄道：“自然是來瞧瞧方歡，畢竟她曾是我的好妹妹。”
陸清然瞬間滿臉堆笑：“小主放心，到了本座手中的人，本座定會好好的招待。”
方晏如眼中閃過一絲惡毒：“當然，我自然是相信九千歲的，只不過目的還沒有達成，咱們還需要繼續合作！”
他們之間會有什麼合作？陸清然是太后的人，怎麼會和方家扯上關係？
陸清然連連點頭，一步步靠近：“自然，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只要方應和那個老匹夫不倒臺，咱們就永遠合作下去。”
“不過……”他雖然還帶着微笑，但語氣一轉：“方歡，到底是誰的女兒？”
方晏如聞言，慌亂道：“方歡當然是方太師的女兒，方家的族譜上清清楚楚的寫着她的名字，這些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我替你查的清清楚楚，宋妍是在進入方家三月後才懷有身孕，孩子，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是宋妍先背叛的你。”
“所以，你下手不需要心慈手軟，這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