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黃忠用箭術嚇退關羽,率領千餘部衆徑直回城。韓玄在城上看得清楚,這黃忠今天分明可以射殺關羽,卻兩次虛拽弓弦,最後好歹射出一箭,卻偏偏只射在關羽的盔纓之上。這黃忠是鐵定了心思投靠關羽啊!
可是,韓玄並不願意降罪於黃忠,他也是爲城中百姓多選一條出路。黯然回府的韓玄剛剛在大堂裡坐定,他的親信師爺就從堂外跑來,對韓玄說道:“東翁大事不妙,剛剛得到消息,曹軍一舉拿下武陵郡!”
“什麼?”韓玄驚喜地站了起來,對師爺說道:“你這個老夫子,真是糊塗!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怎麼能說是大事不妙呢?曹軍一舉拿下武陵郡,馬上就與咱們長沙郡接壤。只要咱們堅持上幾天,那麼就一定能夠等到曹丞相的援兵!”
那師爺嘆息一聲,對韓玄說道:“太守大人,晚了啊!我聽說武陵郡內的諸葛亮所部並沒有遭受太大的損失,他們這次是故意收縮防線,撤入咱們長沙郡。這樣一來,咱們長沙郡短期內不僅得不到曹丞相的援軍,而且要面對關羽、諸葛亮兩路大軍!而且……”
“而且什麼……?”韓玄感覺到了師爺的猶豫,連忙追問道。
那師爺哭喪着臉,對韓玄說道:“太守大人,都是小的該死。昨夜我派人送曹軍使者出城,不料被關羽所部斥候發覺。我派出去的那四名衛士貪生怕死,全都跑了,讓那使者落到了關羽手裡。剛剛我突然發現關羽營前新掛上一具首級,仔細看去,正是那名使者!關羽還……”
“老夫子,你倒是一次說完啊,.省得我擔憂!”韓玄疾聲問道,“到底關羽又做了什麼事情,讓你這般慌亂?!”
師爺拜倒在地,哭着說道:“太守大.人,關羽這賊子居然說是您故意將曹軍使者的行蹤告知於他,爲的就是假手於他斬殺曹軍使者!關羽還說將會爲您向劉徐州請功,以做嘉賞!”
韓玄就覺得眼前一黑,他晃了.幾晃,癱坐在座椅上。師爺連忙上前,輕輕叫道:“東翁,東翁……”
韓玄嘆了口氣,勉強壓住慌亂的思緒,緊接着他又.嘆了口氣。
如果不澄清事實,曹鑠肯定以爲真是他出賣了使.者,自然會勃然大怒,說不定日後就派出大軍清剿。
可是,如果澄清了事實,那就是與關羽劃清了界.限,關羽、諸葛亮全力攻城,肯定能夠拿下長沙郡。到了那時,如果關羽與諸葛亮突然想起長沙郡抵抗大軍的惡性來,隔三差五來個屠城,那自己就拖累了長沙郡百姓。
要不,降了吧?!可.是那關羽是一個性情孤傲之輩,自己率領長沙郡軍民,三番五次落他的面子,關羽嘴上不說,心中卻會嫉恨,如果入城之後展開報復,那麼就不是自己這一家一姓的慘劇來,整個城池都有可能被殉葬!
韓玄深深的嘆了口氣,慢慢攙起師爺,對他說道:“我韓玄這輩子碌碌無爲,幸好有您在一旁輔佐,如今已經有二十年了。如今我有一事拜託於您,希望您前往不要推辭!”
師爺熱淚盈眶,他知道韓玄這是在向自己託孤,他深深地叩首,對韓玄說道:“東翁放心就是,有我一口吃的,就絕對少不了小少爺的飯食!”
韓玄微微一笑:“有你這句承諾我就放心了,咱們主僕二十年,我一直視你爲兄,這年頭還是有個兄長舒服啊!我書房裡有百兩黃金,希望你帶着我的小兒子前去幷州晉陽書院求學。我這輩子沒什麼作爲,希望我的兒子能夠在你的言傳身教下成材……”
師爺知道韓玄已經萌生死志,也明白韓玄是想通過自己的死來消除關羽的怨氣,他再不勸阻,而是衝韓玄深深地叩首,轉身離開。
韓玄等了片刻,等到師爺領着自己的獨生子悄悄離開後,韓玄才從大堂中走了出來,徑直來到了黃忠的府上。
黃忠見了韓玄,臉上一紅,衝韓玄拱手施禮,站在一旁。
韓玄嘆了口氣,命令一旁的侍女退下,對黃忠說道:“漢升,你是對的,我剛剛收到消息曹鑠一舉拿下武陵郡;未受損失的諸葛亮所部緊急撤退,很快就要來到咱們長沙郡了。與其再不識時務地抵抗下去,不如開城投降。我已經決定殉城以平復關羽的怒氣,希望你能夠說服關羽,讓他不要再造殺孽!”
黃忠陪着韓玄嘆了口氣,對韓玄說道:“太守大人,真要如此嗎?”
韓玄粲然一笑,“漢升,你這樣的赳赳男子,不要做出這樣的表情來。你本生蹉跎,如今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你應該高興纔是!我看那關羽與你惺惺相惜,等你歸順劉備後,關羽肯定與你相交甚好,得到劉備親信兄弟的推薦,你肯定能夠收到劉備的重用,闖出一番事業來。
好了,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日再與關羽交戰,你還是敗了吧。”
說罷,韓玄轉身出府,黃忠拜服於地。良久,黃忠才擡起頭來,一臉淚水。關羽如此孤傲之輩,怎麼可能容下多次折損自己麪皮的韓玄,韓玄只有一死,才能夠保全闔城百姓。如此慷慨赴死的男子,值得自己一拜。
第二日,關羽再次率領五千士卒前來討戰,不過這次他表面上從容許多,內心卻是倍外焦急。諸葛亮雖然從武陵郡安然撤兵,並帶回大量物資、兵卒,但是事先規劃的戰略卻沒有成功實施,劉備仍然沒有一塊拿得出手的根據地。
眼看着曹鑠大軍步步逼近,劉備也分外焦急,他調劉封回去,替自己鎮守江夏,自己率領五百白耳精兵星夜南下,前來觀戰。
關羽一心想要在大哥劉備到來之前拿下長沙郡,所以他表面上繼續談笑風生,其實心中焦急異常,這才他下定了決心,一定用拖刀計斬殺黃忠,震懾韓玄,爭取一日而下臨湘城。
所以關羽見了黃忠也不搭話,拎起青龍偃月刀就衝了上去,雙手用勁,使勁往下砸去,一下兩下三下,招招都是全力使出。
黃忠有心與關羽討論投降事宜,但是卻被關羽的大刀一次次將自己的言語逼回腹中。他心中火起,也揮舞着赤血寶刀與關羽戰到了一起。
兩個人心中有火,招數都是大開大合,這一番廝殺,稱得上是驚天動地,兩軍將士全都看呆了,甚至忘記了齊聲喝彩,更別說擂鼓助威了。
還是周倉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猛地扒下身上的鎧甲,跳到了鼓車之上,從鼓手手裡搶過鼓槌,奮力敲響了戰鼓。
嘭!嘭!!嘭!!!
關羽聽到鼓聲,心中猛醒,他暗叫一聲慚愧,撥馬便走。
黃忠見那關羽無故退走,心中暗疑,便催馬趕來。城上韓玄見黃忠只顧着廝殺,忘記了自己的囑託,連忙命人鳴金收兵。
金聲一響,黃忠這才反應過來,他連忙勒住戰馬。戰馬剛剛奔跑起興,那這麼容易勒住,可是黃忠也害怕跑上去再與關羽纏鬥,所以加倍用勁。結果那戰馬馬失前蹄,居然將黃忠掀翻在地!
關羽估計距離,正要用力揮刀,突聽身後戰馬悲鳴,他連忙回頭去看,卻見黃忠被戰馬掀翻在地,就連黃忠手中的赤血寶刀也被甩到了一旁!
關羽急忙回馬追來,雙手舉刀下斬,青龍偃月刀帶着淒厲的吼聲,奔着黃忠的頭顱而去!
黃忠畢竟年老,一時反應不過來,根本就來不及躲閃。他暗歎一聲,閉目等死。
就聽砰的一聲巨響,關羽的青龍偃月刀將旁邊砸出一個大大的深坑來。關羽雙手提刀,對黃忠說道:“我本想取你的性命,不過你這樣的勇將就這樣因馬而死,實在是可惜。算了,你還是快快回去,換匹戰馬再與我交戰!”
黃忠從地上站起來,對關羽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雲長將軍,我也不是不識好歹的莽夫,這次就算我的戰馬不出現情況,我也絕對躲不過你剛剛那招回馬刀。這次是我敗了,我受闔城百姓之託,向您請降!”
關羽大喜,這簡直就是瞌睡遇到枕頭,天上掉下個大餡餅啊,而且還是帶肉的。他連忙從戰馬上跳下來,雙手將黃忠托起:“將軍老當益壯,如能與將軍同侍一主,那將是我莫大的榮幸。只是,這韓玄……”
黃忠低聲說道:“韓太守昨夜心悸,我買通醫匠,給他下藥了。”
他的話音未落,只見臨湘城頭一片混亂。原來那韓玄突然口吐黑血,踉踉蹌蹌來到城邊,一時不察,居然墜城身亡!
既然主犯已死,關羽也不好多多追究,於是欣然接受黃忠的歸降請求。關羽率領大軍入城,秋毫無犯。爲了收買人心,關羽還聽從黃忠的建議,忍着性子將已故太守韓玄的屍首收斂,厚葬。
一日後,劉備趕到臨湘,關羽將黃忠熱情的介紹給劉備,劉備大喜,冊封黃忠爲討逆將軍,並冊封關羽爲長沙太守,鎮守長沙郡抵擋曹軍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