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章
季凌風驀地僵直了身子,他低下頭,動了動嘴脣，卻沒有出說話來。
一旁的季凌雲只是笑笑，右手自然而然地攬上哥哥的肩膀，轉頭對季傑道：“爸，哥哥只是說說而已,大過年的,自然是要回來的。”
季凌風咬脣,他知道弟弟只給他個臺階下，可此刻要是默認，到時候更不好開口了,肩上的手此刻重若千斤，他深呼一口氣,有些艱難地開口道：“抱歉，是認真的。回來是爲了過年，但想年後搬出去住。”
大廳裡一時寂靜無聲，季傑冷冷地盯着季凌風，嘴邊抿出一道僵硬的脣線。
下午一點的日光正盛，照雪上反射出一片蒼白，純白的光芒從門口灑入室內，光線刺眼奪目，又將屋外萬物照得朦朧。
不知怎的，這樣尷尬的氣氛中，季凌風突然就想到了唐君哲。如果不是因爲過年，他此刻應該窩boss懷裡吃着甜點、喝着咖啡，跟他有說有笑地看電視，或者上網閱覽着最新資訊，等到他幫他按摩完腰身，再回牀上舒舒服服地睡個午覺。
於是僅僅分別了24小時候後，季凌風就開始瘋狂想念起那來了。他甚至有些自私地設想，如果只有兩個一起過年該多好，他們就能穿着睡衣靠軟軟的大沙發上，兩靠一起，一邊吃着自制的滿桌美味，一邊看着電視吐槽春晚，一起守歲，然後大大的牀上同眠共枕……只要如此，季凌風想，那麼於他也一定會是一年中最美好的節日。他不必對着自家大門望而卻步，更不會有此刻的難堪。
季傑只是用一種不帶情感色彩的眼神望着他，這是季凌風所熟悉的眼神，是以往他最常見的眼神，他無法從那雙黝黑色的眸子中看到任何東西，也看不到他自己。
那是該被他稱之爲父親的男，可他他眼中，看不到自己。
“過年？當初甩門甩得那麼幹脆，還回來過什麼年？”他的聲音依舊冷硬，吐出來的話語也依舊傷。
大男孩別過頭，梗着脖子，狠狠咬了咬嘴脣內側的嫩肉。離開了兩個多月，此刻卻被這個男質問回來過什麼年，饒是季凌風拼命告訴自己他一點兒也不留戀這裡，也無法阻止酸意突然涌到了鼻尖兒。
他下垂的雙手絞緊了衣襬，說不上是委屈還是其它什麼情緒，只是如果連回來過年都需要理由的話，那這又算什麼家呢？
季老爺子待傭幫他拖下外套後，徑直從季凌風身旁走過，卻也不看他，只是道：“還當是出去野了這麼久，過不下去纔回來了。”
季凌風猛然擡起頭看他，瞪着一雙眼，卻驀地紅了眼圈。他也知道自己季傑心目是個什麼形象，畢竟他曾用切身行動印證了這種觀點，所以原本就沒什麼好怨吧，可此刻聽到這樣的嘲諷，他依舊難過。
他是這麼想自己的，居然是這麼想自己的。或許都不算是嘲諷，這個男就是這麼看待自己的大兒子的，這只是一個理性的認知，卻比任何侮辱的話語都要一針見血。
季凌風一下子也來了脾氣，對着他的背影道：“出去野了這麼久，也才發現外面比家裡自得多。放心，只是回來過年的，從今往後，一個子兒也不要的！”
季傑驀地頓住腳步，回頭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種目光像是俯視什麼，冰冷又不帶情感，只帶着上位者的高傲，一度讓幼時的季凌風不敢靠近。可他終究不是幼時的怯弱模樣了，那時的他想接近這個男，卻不被允許，可如今他已經不想靠近他了，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他甚至可以放棄繼承權，左右逐出家門也不過如此，所以他同樣揚起了那顆栗色的腦袋，正對上季傑的目光。
父子二就這麼對峙着，直到一個字正腔圓的女聲突然插入，暫時性地打破了僵局。
“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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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凌風聽罷身子又是一僵，卻總算把目光投到了別處。
季夫扶着扶手悠哉悠哉地從樓上踱步下來，帶着優雅卻不真實的笑容，對季傑道：“小孩子家的話，也別放心上，等到凌風長大了自然懂得，老爺能給他的，遠比他想象中的多。”
季凌風一聽這話又要炸了，他又不是因爲不懂老頭子能給他什麼纔敢這兒跟他叫板，他只是希望季傑拿出一個父親的姿態看他。他冷聲道：“夫多慮了，等到父親百年之後也不跟們搶家產，大可以高枕無憂！”
季夫一聽，脣邊的笑容猶，眼神卻徹底冷了下去。
“什麼混賬話！”季傑聽他這話說得放肆，居然已經提到了自己百年之後，不由得也動了怒，“老子還沒死呢！這兒逞什麼英雄！翅膀還沒長硬就想要飛天了？離開這裡？離開這裡能幹什麼！靠着找上了a大就真以爲自己是社會精英了！？步入社會後纔會發現如今的心比天高不過是種一廂情願的狂妄自大！把自己捧得越高到最後跌得越慘！要真決定離開這裡，那麼如所願，以後就別指望能從季家得到一分一毫財產！”
季凌風握緊了雙拳，指甲幾乎掐進肉裡。他一下子就難受起來，比起憤怒，真就是難受居多。他不明白，爲什麼季傑就不肯對他好好說話，不肯給他認可，不肯承認他。
這種時候總是很難保持理智的，季凌風一時間竟生出了絲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冷笑道：“家財萬貫和有什麼關係？從始至終真的想過讓繼承家業嗎？出席任何活動都是帶着凌雲去的，也只告訴家有個兒子叫季凌雲！根本不願讓別知道的存，到現還說什麼別指望從季家得到財產！？”
“哥！”季凌雲終於出聲制止了這場愈演愈烈的爭執，聽到哥哥這麼說也不知自己心裡是何感受，只是心跳得很快。
他看了眼季傑已經沉到不行的臉色，怕父親真的動怒再把哥哥攆出去，於是直接上前握住季凌風的胳膊肘，卻是對季傑道：“爸也累了吧，您先去休息一會兒，帶哥回屋去。”說罷再不管其它，拖着哥哥就往樓上走。
“放手！”季凌風發泄似的掙扎着，可腰都還傷着，一掙就痛，更使不出多大力來，於是只一眨眼的工夫，竟被弟弟推進了牆角。
季凌雲將哥哥圈住了，低聲道：“爸這些日子也不是沒念叨過，年前還讓給發短信來着，這都要過年了，別讓他爲難。”
季凌風哂笑，他說季傑唸叨過他，他不信，他說老爹會爲難，而他站這裡，更加難堪。不過即便如此，他仍平靜了下來，脫力一般地靠牆角，閉目不語。大廳內又恢復了寂靜，季凌雲輕嘆一聲，牽着哥哥上了樓。
屋內，季凌風安安靜靜地坐牀邊，季凌雲伸手擰開了牀頭的小燈，他走上前去和哥哥坐到了一起，卻是問：“哥是不是怨？”
季凌風指尖動了動，良久，卻搖了搖頭，“很久以前就知道，們是不一樣的，也只有很久以前纔會覺得這不公平，現想想反正要走了，也無所謂了吧，可是聽他那麼說……”季凌風垂頭，沒了下文。
“哥真的要走？難道就這麼……連家也不回了？”
季凌風悶聲道：“又沒說不認他了，逢年過節，還會回來的。只是不明白他爲什麼這麼反對，尋常家，子女找到工作後搬出去住不是很正常的事嗎？等到開始着手管理集團後，也會有這麼一天吧。如果呆家裡啃老，他肯定對意見更大，所以只是有了工作，想搬出去住而已，如果不是因爲每次跟他面對面都會尷尬或者發生更不愉快的事情，那多回來看他幾次又有什麼不好？爲什麼一定要這麼跟說話……”
“爸只是嘴上不留情，說得狠罷了。”
“那也因而異吧，猜他對，嘴上也不會不留情。”
季凌雲聽他聲音悶悶的，也不知該怎麼跟哥哥解釋，只是道：“那是因爲凡事都順着他，爸這些年來強硬慣了，跟他置什麼氣呢。”
“置氣？拿什麼跟他置氣！”季凌風此刻就像顆炸藥，一點就炸，那雙眼睛瞪得大大的，鼻孔往外狠出着氣兒。
季凌雲對這樣的哥哥也無奈了，可無奈的同時又覺得哥哥這副樣子實可愛。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揉揉那顆栗色的腦袋。季凌風見狀卻嗖的一竄老遠，接着像只炸了毛的貓似的警惕地看着他。
他發覺了，這個弟弟就愛對他動手動腳的！油都不知道被揩去多少了tat！這要是被boss知道了可怎麼得了╮(╯▽╰)╭！
而季凌雲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只是不動聲色地將手收了回來，站起來拍拍身道：“好了，哥哥也補個午覺吧，爸今年請了個臺灣名廚來家裡做年夜飯，有好多都是喜歡吃的。”
季凌風挑眉，“他知道喜歡吃什麼？”
季凌雲笑笑，“爸不意這些，也不知道喜歡吃什麼，可知道哥哥喜歡什麼。”他說着，突然俯身靠近了季凌風，“哥哥喜歡什麼，都知道，也都願意爲哥哥去取。”
那時的季凌風沒有意識到這話裡所包涵的深意，只是有些不以爲然地想，那就給來只boss吧。
作者有話要說：這父子倆彆扭的.....boss你在哪裡！你家小受想你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