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20
晉南宵這天難得清閒，便自己開着車在市區內轉了轉，停車休息時，忽聽一聲緊急剎車，他聞聲望去，便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他記得那個大男孩，就在不久前的晚宴上，他跟季家小少爺季凌雲攀談時，那一向溫文爾雅的季家小少爺突然瘋了似的扒開人羣衝向他，倒把自己撂倒了一邊，他聽季凌雲叫他哥哥。
只是一個小插曲罷了，他並不在意這對兄弟間的瓜葛，轉而去跟唐君哲聊了起來，談及這位季家小少爺時順道捎上了句“我剛剛還看見了他哥哥，原來季家還有位大少爺。”
不料下一刻，唐君哲居然也棄他而去了。
晉南宵這纔有些好奇，過了沒多久，更令他驚錯的事情發生了，那素來沉穩的好友黑着一張臉就從盥洗室出來了，自己遠遠地衝他招了招手，他也全沒看見，又過了片刻，這個季家大少爺就跟着追了出來，一路和他並肩。
晉南宵打量着那對身影，如果是從屬關係，應該是唐君哲這個老闆在前的，而此刻二人並肩而行，會是什麼關係？又是什麼事能讓唐君哲生起氣來？
不知怎的，晉南宵忽而想起了那日在辦公室內他們的對話，頓時就有了猜測。
他當晚就給唐君哲發了條短信，想確認更想揶揄——怎麼，老牛吃起嫩草了？
過了十二點才收到對方的回覆——
嗯。
只有一個字，晉南宵卻對着手機屏幕再三揉了揉眼，終於確定唐君哲大方利落地承認了他們之間的關係，甚至接受了他的調侃。
而此刻，他看到朋友的情人跌倒了，而且那跌跌撞撞起身的樣子似乎崴到了，只一隻腿支撐着重心，是不是該上去幫一把？
再看方纔那個將他從車前推開的男人，此刻卻不願意送佛送到西了，只在那杵着。
晉南宵思慮片刻，既然都被他瞧見了，不如就順道把人送去醫院看看吧，正巧他也想見識一下什麼樣的人能將唐君哲這個大冰山拿下。
於是找了個地方停車，走過去看看情況。
另一面的氣氛仍尷尬到無以復加，季凌風也覺出自己腳崴到了，就在這時，忽聽有人問道：“你就是季凌風？”
季凌風一轉頭，又是一怔，這不是那天晚宴上和凌雲一起攀談的人？
他點頭，“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朋友告訴我的。”
“哦，是凌雲？”
晉南宵單手插着手袋，笑着吐出三個字：“唐君哲。”
神馬(⊙o⊙)！？季凌風的臉蹭地紅了，難道社會已經開放到出櫃這種事都可以隨便說了= =？這應該還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吧，boss大人這麼輕易地暴露他們間的關係真的沒問題嗎？？這種事就算說也只能跟圈內人說吧……
“那你找我……？”
“你腳沒事吧？我正巧路過看到你差點被撞，要不要送你去趟醫院？”
他話音方落，卻見方纔那個推他的人轉身就走。
“我沒什麼事……喂！那個……”季凌風一把攔住了他，“那個……你也沒事吧？”
“你還想我有什麼事？”
“……”這種場面真是尷尬到爆啊tat！季凌風內心的小人默默流淚……
“呵。”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晉南宵突然輕笑出聲。
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這個青年，適才只看着季凌風了，竟沒發現這是個如此好看的男子。帶着三分俊逸、三分孤傲，甚至三分女性的柔美，眉眼卻淡漠冷然。
冷美人適才一開口，就讓晉南宵聯想起一種植物——玫瑰，美到極致，卻渾身帶刺兒。
可既然都將人救下了，爲何說話這麼不客氣？
“你們認識？”
“算是認識吧。”
“不認識。”
兩個不同的回答同時響起，晉南宵更覺有趣了，他看向這個青年，“你是？”
冷美人完全沒有想回答的意思，只是扔下句“你送他去醫院吧”，便又要離去。
晉南宵這纔看見，他的掌心被不知什麼蹭掉了一塊皮，許是剛剛摔倒時蹭到地上的冰渣子了吧，都有些磨出血了。他又挑眉看了眼青年人的姿勢——一直將手掌虛掩着，顯然不想讓人看見。
話語毫無意識地蹦出了口，“要不要一起去醫院？”
冷美人的臉色似乎也沒那麼冷了，只是仍搖了搖頭，“不用了。”
晉南宵也不再多勸，雖然很想知道他的身份，可當事人不說那沒辦法。
他扶着季凌風上了車，就在車子快要發動的瞬間，那冷美人卻忽然跑回來敲他的車窗。
晉南宵把車窗按下，“怎麼了？”
“如果這個人去了醫院，唐君哲是不是也會去看看？”
晉南宵怔住了，“你也認識唐君哲？”
“認識。”
“你們什麼關係？”
美人沉默了，抿嘴不語。
這樣的容貌，和季凌風說話的語氣，還認識唐君哲……零碎的幾個信息穿插在一起，讓晉南宵忽然有個大膽的猜想。
“你就是他之前找的……嗯？”
“之前找的什麼？”美人冷笑着反問，毫不在乎他的顧忌，倒讓他爲難於吐出那幾個字。
果然是支渾身帶着刺兒的玫瑰，晉南宵笑了笑，也肯定了自己的內心猜想。
他看看他，又瞄了眼後座上假裝閉目養神的小東西，嘖嘖，現男友和前任性伴侶撞到一起了啊……晉南宵忽然有幾分幸災樂禍地想再調侃唐君哲幾句。
“回答我剛剛的問題，他會不會去看他？”
“這個自然吧，怎麼了？”
自然嗎？美男子對這個回答也是一怔。
記憶裡唐君哲是個很忙的人，在相識的百千天裡，除了幾次“例行公事”，他們見面的次數其實並不多。有一次他高燒入院，猶豫再三給唐君哲發了條短信。他一般是不會這麼做的，和那人的相處過程中他有些小心翼翼，他意識到這個男人與尋常的顧客不同，可究竟是怎麼不同，他也說不出口。或許是比平常人更溫柔吧，可偏偏他又是個無情的男人。所以沒有太重要的事他不會去煩他，那時大概是燒糊塗了吧，醫院裡蒼白的氛圍讓人窒息。
可唐君哲的迴應很符合他的一貫作風，一個電話打來墊付了全部醫療費，卻自始至終沒有出現。
他探頭看了眼後座上的人，終於意識到，他們是不一樣的。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想再見他一眼，想親自確認個明白。
於是毫不客氣地拉開車門上了車，“我也去醫院。”
“哦？你叫什麼名字？我是晉南宵。”
“蘇子晨。”
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蘇子晨多少有些難受。晉南宵知道後座上人的名字，他說這是那個男人告訴他的，那人會給摯友介紹自己的情人，而理所當然地不會提及一個性伴侶。
蘇子晨靜靜地看着窗外快速閃過的景色，無聲地嘆了口氣，這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自憐自艾，也只是有些難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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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君哲幾乎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急急忙忙趕到醫院。
讓他驚訝的是，蘇子晨也在那裡。
“子晨？”縱然相處的時間不多，到底是相識一場，也做過魚水交合的親密舉動，所以唐君哲對他的稱呼也親暱一些。
蘇子晨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匆匆趕來還在微喘，冬日裡額上甚至敷起了一層薄汗。
他忽然笑了，道：“你男朋友教崴了，想知道是怎麼崴的嗎？”
晉南宵本靠在一旁歇息，聽到這不由得支起了耳朵。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冷美人笑，美得動人心魄，可縱然是笑，也依舊帶刺兒。
唐君哲卻微微沉了臉，“什麼意思？”
他雖與蘇子晨接觸的時間不多，卻也知道他本性不壞，不至於做出什麼事來，可他此刻這麼個問法，是人都聽得出不對來。
晉南宵轉而坐到了醫院長凳上，饒有興趣地看着蘇子晨。那傢伙擺出一副刺蝟形態，外表帶着傷人的刺兒，內裡卻又脆弱柔軟，饒是如此，他就是想用那最柔軟的部分傷人，無論能否傷得到別人，最終都會疼了自己。
“我推了他一把，在一輛轎車駛來的時候。可惜轎車速度慢了些，沒把他——唔！”他話未說完，人已經被相當粗魯地撞到牆上，唐君哲揪着他的衣領，眼鏡下那雙向來波瀾不驚卻充斥着明顯的憤怒。
晉南宵也沒想到唐君哲會有這反應，記憶中他都沒怎麼見過這人動手，一看事情鬧大了，連忙上前勸阻。
“喂君哲！你別聽這小子胡扯，小季不是他傷的，是自己過馬路的時候走神了，才差點被一輛車撞到，然後被這傢伙推開了。”
唐君哲一怔，鬆了手。蘇子晨的身子卻順着牆滑了下去，他曲着一膝，頹然地用手捂住臉，笑得蒼白又無力。
“我從來沒見你有過這種神色……唐君哲，你他媽就是個混蛋。”
唐君哲平定了下心情，暗悔自己太激動了些。
“抱歉。”
蘇子晨垂頭，沒有說話。
“聽說……你把店裡的工作辭了？”這個店指的是夜撩，他工作的夜店。
蘇子晨的父親好賭，家裡欠了一大筆債，所以他高中沒讀完就去當了mb，掙錢替家裡還債。後來認識了唐君哲，boss大人雖不是什麼慈善家，可一年的相識讓他多少對這個比自己小了八歲的大男孩有了幾分憐惜，七位數對於當時功成名就的唐君哲而言也不過是一輛車的錢，於是便替他還上了。可縱然沒有欠債的問題，蘇子晨也還是要賺錢養家的，然而他連高中都沒讀完，若辭了店裡的工作，又能幹些什麼？
“你要是需要幫助，可以跟我說，我會幫你。”
蘇子晨依舊沉默，唐君哲嘆氣，上前想拍拍他的肩扶他起來，卻被他一把揮開。
他到底更惦記小傢伙的傷勢，待了片刻，轉頭跟晉南宵使了個眼色，便進了病房。
晉南宵卻凌亂了，咦咦咦跟我使眼色幹嗎( ⊙ o ⊙)？我沒能理解你的信號啊喂= =！
他看了眼坐在地上的蘇子晨，“地上涼，起來吧。”
沒有迴應，晉南宵頗爲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問，“幹嗎不一開始就告訴他實情？他會感激你。”
蘇子晨冷笑，醫院蒼白的燈光照在他身上，顯得這個小mb的身影異常單薄。
晉南宵心下一動，上前伸手擡起他的臉。
“嗯？”蘇子晨皺眉，擺頭掙脫了他的手。
“你需不需要一分工作？”
蘇子晨耳朵一動，“你能提供我一份工作？”
“我需要一個男伴。”晉南宵說得十分直白，“不過不是情人，和你先去的工作有點像，最好還能負責洗衣做飯打掃衛生什麼的……”
說着不知怎的，自覺補腦出了眼前的高挑美人圍着圍裙做飯的場景，呃……好像很養眼？
“呵，我是被你好朋友上過的人，你不覺得膈應？不怕影響你們間的感情？”
“我這爛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何況……”晉南宵低頭俯視着他，“我們十年的友誼，還不至於因爲這種事出問題。”
“那真是抱歉啊，”蘇子晨擡頭看着他，笑中帶着十足的挑釁與諷刺。“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唐君哲他的朋友果然也是個混蛋。”
這算是被罵了？晉南宵不怒反笑，看着美人起身離去，也沒有阻攔。他不知不覺地又點上了一支菸，深深吸了一口，才恍然意識到這是醫院，又趕忙將其熄滅。
只是已經吸進去的不能嚥下去了，他衝着蘇子晨離開的方向，輕輕吐了幾個菸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