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廟中,只剩下秦朗,無微道人以及地上的張行,無微道人望着那人離開的背影,臉上充滿了驚異之情,接着陷入沉思之中。
突然, 一直躺着不言不動的張行**了一聲,將兩人的注意力扯回他身上。無微道人檢查了前者一遍,突地神色又是一變,小聲對秦朗道:“小哥兒,又有人來了!”
秦朗這次運足耳力,卻一點聲音也聽不到。驀地風聲呼呼,一卷風從門外吹進來,燭火倏地轉細,登時廟內一暗。狂風消去。燭火復明。廟中多了兩個怪人。兩人打扮甚是稀奇,一黃一綠,黃衣人右手袖中空空如也,綠衣人卻是拄着雙杖。
“無量壽佛,是什麼風,把太行山沖霄洞黃伯綠仲二位尊者吹來了?”無微道人微笑着說道,雙目卻無絲毫笑意,顯然極爲忌憚來者。
爲首黃衣人面色僵硬,看不出心中所想,只見他上前聲音洪亮地說道:“老道士,我們是爲了你身後之人。”說完一指地上的張行,又恢復了剛纔的神態。
“兩位檀越,貧道無微,此人跟我‘無爲道觀’頗有淵源,貧道不能將他交給你們。”無微不動聲色,卻是表明了立場。
似乎意料到了無微的回答,綠衣人怪眼一翻,“哼哼,無爲道觀?老道士,就是‘無爲道觀’的觀主來此,也保不住他!”聲音與黃衣人截然相反,極爲陰沉嘶啞。
“呵呵,說不得,只好請兩位多多賜教了!”無微子顯然不願就範,又不願搶佔先機,失了身價,到底是正道大派。
“好,牛鼻子,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護的住他!”
狂風突起, 燭火立滅。秦朗急忙運起玄功,過了許久,纔看清場上情景。
“蓬!”一聲巨響,元力鼓盪之處,空氣爲之凝固,秦朗退後了幾步,凝目望去,黃綠怪客仍佇立在原處,無微子卻是臉色煞白,右手抱着張行,左手拿着一柄拂塵,堪堪抵擋住兩人的攻勢,卻還是臉色煞白,顯然吃了暗虧。
秦朗鬆了口氣,神經一放鬆,才感覺到勁風拂過,渾身隱隱痠痛。
“無微子,只一人你尚且難以抵擋,我兄弟同時出手,你如何能護的住他?”無微子面色一肅,唱了聲諾:“兩位尊者,修煉所謂何來?”
黃綠怪客齊齊皺眉,二人雖年逾數百,老於世故,還是難以猜透,爲何無微子會有此一問,當下雙雙怔住,一旁的秦朗若有所思,一時,氣氛就此僵了下來。
這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剛剛出門的醜漢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門口,肩上還背了一大捆柴:“咦?來了這麼多人,看來,這一頭山鹿,倒顯得有點少了,還好,討人厭的朋友,我就不請了。”
黃綠怪客原本面無表情,齊刷刷首次色變。
秦朗心下一緊,剛纔醜漢來的時候,地上尚有沙沙聲音,如今卻是無聲無息,瞞過了在場所以人,可見其修爲並不次於在場之人,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當下明白,醜漢剛來時是怕打擾到廟裡的人,故意爲之,不禁對其好感頓生。
醜漢像是一點也感不到廟裡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拍肩上柴枝,大步前進,直接從黃綠怪客二人中間走過。
秦朗顧不得自身安危,急忙搶將上去,一手抓向醜漢微微下垂的左手,一手抓住醜漢背後的柴。豈知,促手的是一捆冷冰冰的柴,卻沒能抓住醜漢的左手,黃綠怪客二人卻是雙雙退後了一大步,如臨大敵般盯着醜漢!
秦朗臉色微微發紅,明明知道醜漢並非凡人,自己此舉,倒是有些唐突了,大有輕視醜漢之意,不禁有些自慚,豈料醜漢並不在意。
他哈哈一笑,看着秦朗,“小兄弟,多謝你關心!這兩個小嘍囉,還傷不了我!”聲音豪邁又不無傲氣。一旁的無微子卻是臉色大變,拉了一下秦朗:“小兄弟,你可知道,剛纔這位先生,一共救了你兩次!”
“誒,道長,我只不過自保而已,無謂救不救之說,小兄弟,你先到一旁去等着,一會兒分你一條鹿腿!”秦朗看了醜漢許久,知道自己在,只會讓前者分心,當下重重地點了點頭,退到了一旁。
“這位先生,此事是我兄弟與這人的私怨,還望閣下不要插手!”黃衣人顯然不願就此放棄,依然試圖拿言語擠兌醜漢。
醜漢猛地擡頭,雙眼黑白分明,炯炯有神,冷冷地哼了一聲:“我不管你們是什麼樣的目的,我要在這裡喝酒,不希望有人打擾,限你們十息之內,滾得越遠越好!”
就在此時。黃綠怪客突然各自發出高亢和低沉兩聲絕然相反的長嘯,周圍突兀地集結出各式各樣的印結,凝而不散,由虛轉實,動作奇怪無比。
兩人的攻擊手段存在一種相當精熟的默契,只在片刻,一股比先前一人向無微子發出的玄氣強橫了數十倍的元力浪潮,瘋狂地向醜漢涌去,繼而絲毫沒有停緩的跡象,波浪般充斥在了廟內每一寸空間。 一旁的無微子臉色瞬間變得慘淡,如果剛纔二人全力向他攻擊,他甚至連反抗的慾望都會失去!
秦朗只感覺自己如一葉扁舟,顛簸搖晃着汪洋大海中,隨時有魂飛魄散之鬱,突然感覺到自己雙手被一股大力托住,始覺緩和稍許,重重地朝無微子點了點頭。
居於攻擊正面的醜漢仍舊是一臉冷漠,緩緩站起身來,一股強大到令秦朗難以相信,比之當日攻擊暗裔冥蛇的天殘地缺不知強大多少的氣息沖天而起,下一刻,醜漢動了!
準確的說,是醜漢的劍動了,那把劍如同實物一般,徑直從醜漢背上飛出,飛到半空中,接着,一化爲九,緩緩移動、圍繞在醜漢四周, 形成了一個劍圈。劍圈先只是圍繞着醜漢,驀地擴大,爆成滿廟的細碎光點。
黃綠怪客二人發出的印結合擊,只是在這一剎那,破碎支離,像被光點擊碎般消散停止。
秦朗只覺得眼前一亮,急忙轉過頭去, 當他回過頭來時,見到的只是滿眼暴雨般的光點,如鮮花散射,似颶風衝擊海浪般起伏奔騰,慢慢趨於平靜。
光點消去。黃綠二怪客倒退回原位,衣衫滿布破洞,嘴角也溢出了血絲,臉上失去了早先的從容,隱見震駭的餘痕。不過,二人似仍不願就此放棄,或者,放棄的結果,比與這醜漢大戰的後果更令他們恐懼。二人雙手探入懷中,顯然身上有令他們自信的物件。
醜漢又恢復了起初的冷淡,回頭看到秦朗無事,才轉身對黃綠怪客說道:“四息,你們還有四息的時間。陰陽奪命邪環,或許,從此就要易主了。”說道這,醜漢突然仰天一嘆:“罷了,罷了,你們回去告訴鬼仙,你們遇到的是我,相信他不會再爲難你們了......”
黃綠怪客神情俱是一動,黃衣人面露喜色,“多謝......”
醜漢喝道:“行了,還不快滾!”黃綠二人不在猶豫,雙雙消失在了破廟裡。
醜漢笑道:“吃肉喝酒的時間到了。”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把秦朗和無微子叫到了一起。
“這位檀越,你修爲通天,固然令人佩服,而你的行事胸襟,更是讓人五體投地,你是怕他二人回去,會被‘鬼仙’懲罰?”無微子拿起一隻鹿腿,吃的津津有味,向醜漢問道。
“哎,不錯,‘鬼仙’這次重回修真界,不知能否達到他當年的目的?對了小兄弟,你怎麼會救下這張行?”後一句問向秦朗。
秦朗將救起張行的經過說了一遍,其間提及前往連天宗修行一事,一旁的無微子聽的話來,接過話語:“小兄弟,你去的正是時候,現在正是接天宗五年一度的招收門人的時候,我同接天宗陰堂堂主有些交情,看你天資尚可,我寫一道記憶手札,你拿過去,當可直接收錄。”
記憶手札,是修真界一項特殊的交流方式,相當於人間的書信,只不過記憶手札完全是由真元凝聚,在加上自己的意識書面化,印記在上面的,收到者看完後不久就會自動消失,極爲方便。
醜漢聽到無微子的話,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麼。
秦朗摸了摸鼻子,心中不禁有些氣惱,但終究是人家一番好意,不便開口拒絕,只好收下。第二天,醜漢已經不辭而別,無微子也帶着依舊昏迷的張行趕往無爲道觀,秦朗騎上小白,繼續向着連天宗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