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紫瑞公主,臨塵的神情柔和下來,也只說了句:“我知道。”
心中卻嘆,只怕她雖貴爲公主,這舒心日子也過不了多久了。紫瑞自嫁她以來,對他體貼溫柔,對父母孝順有禮,對姐妹亦是親和熱誠,便是取個平常人家的好女兒,也不過如此吧。只希望以後,她不會因此事牽連太過,而斷送了半生的幸福。
所以臨塵真心疼惜她,有時候卻又希望自己能冷淡她幾分,可那份冷落的心腸一起,見了她如花般純善美麗的笑臉,便舜時沒有了。
他的這些心思,衛臨瀟卻不曉得,見時辰不早,便問:“中午可留在這邊吃飯?要是留下來,我就請了三公子和四公子過來陪你。”
臨塵搖了搖頭:“姐姐身子不便,何必爲我一人忙?我去給老夫人請個安,便回去了,三哥和四弟那邊,你代我問侯一聲就行。”
衛臨瀟也不挽留,就送他去老夫人哪裡,路上臨塵不放心,又仔細叮囑了她些注意身體,好生養着的話,等到了老夫人院中,給老夫人行了禮,略說了幾句話,也就辭了回公主府。
剛好漆姨娘也是,衛臨瀟便淡淡的說了幾句話,她原對漆姨娘也算禮遇,可張掖無緣無故藉着張復生辰的機會把蓮竹送給了張復,雖從來沒對她說什麼,可她也知道張掖此番作爲,決不是沒有因由的。
又聯想起她剛嫁進衛府時,那次意外受傷,當時她並不覺得這些和漆姨有關,如今看起來,卻倒也未必了。最危險的人,往往是最安全的人,只因爲大家都懷疑漆姨娘做了手腳,所以她纔不相信漆姨娘會頂風作浪做那麼件明顯的蠢事。漆姨娘能在府裡屹立不倒這些年,想來是個聰明人,她光想着到聰明上頭了,卻沒有想過,聰明人用笨辦法,纔是最沒有破綻的。
衛臨瀟一向不屑後院這些雞皮蒜毛的事情,當年在衛府裡,也是盡力自保,想着辦子不摻和,如今到了張家,她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就更沒有那份心情了,因此此時看着漆姨娘,就有些懨懨的,也不欲多留,辭了回院,卻不想路上遇到了大房院裡的姨娘陸芷蔚。
見陸芷蔚熱情跟她打了招呼,衛臨瀟想着龐玉清一向不待見這個姨娘,平常去她院裡,若不是碰巧遇上,龐玉清也從來不主動叫她出來見人的,雖然妻妾之間,齷齪的事極多,但能叫龐玉清厭棄成這樣,想必也有原因。因此衛臨瀟只是淡淡的回了禮,便要回院裡。
陸芷蔚見她這樣,心中奇怪,往常這位二少奶奶雖然對誰都淡淡的,但那雙眼,卻不是如今這麼冷,如今這般,又是爲什麼?細想自己也沒有得罪她的地方,便依舊熱情的問:“二少奶奶出門,身邊怎麼也跟個丫鬟,您可是有兩三個月的身孕的人,還是注意些的好,剛好妾身也沒有什麼事,不如送二少奶奶回院裡?”
伸手不打笑臉人,衛臨瀟見她熱情,也只好淡淡笑道:“謝陸姨娘了,我在院裡待的悶了,正想一個人散散心,就不勞你送了。”
說着往晴川院的方向一個人去了。
陸姨娘看着她的背影便撇了撇嘴,便也帶着身邊的小丫鬟自行走了。
衛臨瀟難得一個人出來,便也想在園子裡四處走走散散心,便去了後花園裡。
此時後花園的湖邊,楊柳蔥鬱,湖裡的荷花也開敗了,有些已結出蓮蓬來,看着喜人。微風拂過,那青翠的荷荷葉,也層層疊疊,如碧波盪漾,看的人悅目賞心。
正隨意走着,就見遠遠的臨水的一處亭子裡,有一個小小的人影兒,正趴在欄杆上朝湖心張望。細仔一瞧,竟是緣哥兒。
倒把衛臨瀟唬了一跳,這若是掉下去可怎得了?便忙三步並着兩步趕過去,卻也不敢大聲喊,倒怕嚇着緣哥兒,真再掉下來。
這會兒快尚午了,後園里人本來就少,又正是太陽烈的時候,緣哥兒怎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裡?
衛臨瀟一邊想着,一邊心裡就有些責怪起聽荷來,也不知道她怎麼照看自己兒子的。
不過走了片刻,再轉過假山,就能入了水上的那處亭子了,卻聽假山那邊竟有人講話,聲量雖不高,卻字字聽得誅心。
“你也別得意了,你以爲你那個姨娘是怎麼當上的?當年的事,還要我說嘛?在我面前又裝什麼?”卻是蓮竹的聲音?
她不好好待在四公子的院子裡,這會兒跑這裡來做什麼?
“我怎麼當上這姨娘的,還要說麼?蓮竹姑娘不是比我更清楚?蓮竹姑娘這意思,竟是要我感激你了?”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來,似是隻是在訴說一件平常不過的事情般。竟是聽荷的聲音。難怪緣哥兒會在這裡。
卻聽蓮竹怒道:“你感激我什麼?難道還能是別人逼着你上的二爺的牀?別整天裝出一副清高的嘴臉出來噁心人,當年怎麼不是蓮蕊,不是蓮葉的呢?別以爲你有了緣哥兒就有了一切,二爺可曾看過你一眼?”
“二爺看不看我,和蓮竹姑娘可沒有關係。蓮竹姑娘若是沒事,我還要去看着緣哥兒呢。就別攔着我的道了。姑娘若是心中不舒服同,就自己走走吧。這園子挺大,用來散心剛好。”依舊淡淡的聲音,卻讓人聽出些諷刺來了。
衛臨瀟倒沒有想到崔姨娘還有這樣伶牙利齒的時候。
聽荷至假山那邊繞了過來,正要往亭子裡走,一擡頭卻發現衛臨瀟站在那裡,倒愣住了,待反應過來,一張臉便白了,忙給衛臨福了氣,結結巴巴的道:“妾身,妾身見過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您,您這是要去哪裡呢?”
蓮竹跟在身後,聽到聽荷的話,也嚇了一大跳,擡頭一眼,更是傻了眼,可不是衛臨瀟正站在那裡臉上掛着冷笑,正看着兩人麼?
衛臨瀟便朝着崔姨娘點了一下頭:“姨娘這是怎麼帶孩子的?”說着,便朝着緣哥兒的方向看了一眼,聽荷轉頭看過去,緣哥兒人小不知道怕,已爬到了欄杆上,嚇了一大跳,也顧不得說什麼,就跑了過去。
衛臨瀟便對着蓮竹冷笑道:“蓮竹姑娘真是好大的架子,我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二房的姨娘輪到一個四房的通房來排宣了。改日真要問問四公子,他是怎麼管屋裡人的?”
“奴婢……奴婢……”蓮竹囁嚅着,終究說不出什麼來,衛臨瀟既這樣說,那些話大概是聽進去了。便咬着嘴脣,一時心裡傲氣也被激了起來,偏說不出一句認罪的話來,又想着這些話被她聽了進去,只怕聽荷亦落不了好,倒有些幸災樂禍起來。反正她如今是四公子的人,就算是告了去,她也不怕,自有法子在四公子院裡待的好好的。
這樣一想,原先一時的害怕也丟了,倒挺真了背。
衛臨瀟看着,還沒待說話,就聽撲通一聲,那邊聽荷也是一聲尖叫。衛臨瀟望過去。就見緣哥兒掉到了湖裡。
便忙跑了過去。就見聽荷情急之下,也跳了下去,偏偏她原來竟然並不會水,還沒等抓着緣可兒,自己撲騰了幾下,眼看着就沉了下去。
此時園中無人,衛臨瀟顧不得喊救命,想着前世她倒是好水性,雖然這輩子沒有入過水,可要她眼看着一大一小兩條人命在眼前消失了,她卻也做不到,便三步並着兩步跑到亭子邊上,脫掉鞋子,跳到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