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林端吩咐阿木載了兩箱銀兩出去找小四歪,一箱打點地痞流氓,一箱爲悲田院中的老弱病殘換衣看病。
阿木點點頭,也不言語,徑自去了。
不到傍晚,阿木連同小四歪,回府稟報戰果。
陳揚所住客棧的鑼鼓街及附近三條街巷,一共有各種流氓地痞五十三人,先禮後兵,都一一打點過了,真金白銀直接送到手中,並告誡他們,陳翰林大人,乃是乞丐們的相知,若受了半點委屈,乞丐們絕不會放過他們。
“權大壓死人,可遠沒有掌心裡的銀子實在,五爺大可放心,他們既然受了錢財,沒人敢背後搗鬼的。”小四歪雖然年紀不大,看上去流裡流氣的,說話辦事卻有一套。
他換了一件半新不舊的上衣,顏色款式完全不對,應該是估衣鋪隨手買來的,褲子還是那條打滿補丁的舊褲子。
林端考慮半晌,道:
“小四歪,你回去再跟他們說一條,如果有人探知他人算計翰林爺的陰謀陽謀,立馬來告,賞銀百兩。”
“遵命!”
林端心中一動,說夏家花園就快建好,需要大把人手,問他到時候是否願意過來幫忙。
小四歪抓了抓滿頭亂髮,道:“免了,我就是個睡大街的,真要端端正正做人,簡直要我的命!五爺,不是我不識擡舉,不騙你,就這一陣子坐在這廳裡,比坐釘牀還慘!”
林端不便勉強,親自送他出門,他揮了揮手,道一聲“放心吧”,半仰着頭,吹着口哨,走進燈籠下的光影裡。
那是林端最後一次看到活着的小四歪。
第二天,小四歪的屍體,被乞丐們用破木門擡到了林端府門口。
門子不讓進,乞丐們不爭辯,也不撞門,只高聲喊道:“五爺,你出來看看小四歪吧!”
林端聞訊趕出,阿木搶在她前面,撲出門口,撲到小四歪身上。
他渾然變了一個人,滿臉青腫,血跡斑斑,斷了一條腿,少了一隻手臂。
“怎麼死的?”阿木拳頭握得吱吱響。
乞丐們默然無語,將悲憤的目光集中到小乞丐擡着的另一個人身上。
那人,正是陳揚。
與小四歪相比,他也好不到哪裡去,滿臉是血,鼻樑都打歪了,帽子也不見了。
不用說,小四歪自是爲了保護陳揚而死的。
“五爺,你說,怎麼辦!”
阿木盯着她,乞丐們盯着她,死不瞑目的小四歪和陳揚也盯着她。
他們都死了。
林端從未想過,他們都去得這樣突然。
昨晚離別時小四歪響亮的口哨聲在她耳邊響起。
陳揚帶着醉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就是你,來給爺擦臉!”
有錢就能擺平一切?她錯了,錯得着實離譜,這一切,根本不是她一個人能控制的。
她顫巍巍伸出手去,想要像無數電視電影那樣,抹平陳揚的眼皮,讓他安息。
這一瞬間,無比漫長,比三年都要漫長,身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三年前種種荒謬的記憶,紛至沓來,淹沒了她。
手還沒有伸到陳揚臉上,她整個人軟綿綿癱倒在地,完全失去了知覺。
“五爺!”阿木抱起她,對身邊慌亂的門子護衛道:“去,請大夫,稟告小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