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齊青玉心驚肉跳,倏地擡頭,不敢置信地瞅着他。煞白的脣瓣與他堅毅的厚薄適中的脣擦邊而過。
李宇軒暗暗調息,強行壓下腹部竄起的火苗,寬慰道:“暫時收押天牢,牢頭是皇后的心腹,同時是我手下梟將的兄弟。”
“你這樣說,是暗示皇后想除掉他?”
他點頭承認。
“爲什麼?”
“箭射出頭鳥。”
“可是裕王是太后的人啊!”
“傻丫頭,裕王其實是皇后的人,他與皇后私通。”正可借除掉黃鶴之機,策動北方一帶唯黃家馬首是瞻的權族與太后決絕。
齊青玉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他們明明說……”
“這件事是祖母透露的。爲了得到天下,他們早就斷了。恐怕懷王也不知道此事。”
太子會不會是裕王的種?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齊青玉只驚得頭皮發麻。
“那怎麼辦?你可以幫他嗎?”齊青玉慌了,黃鶴對她恩重如山,她一定要救他。
李宇軒泰然自若,沉肅的黑眸裡全是對她的憐惜,“御史臺已經在着手準備上疏彈賅他了,據方纔收到的消息來估計,這次想要把黃鶴往死裡整。”
齊青玉瞬間沒力氣了,整個人都軟綿綿的,搖搖欲墜。
李宇軒索性將她抱到大腿上坐。
齊青玉腦袋裡一直在盤算她手中所掌握的一切情報,哪些能爲救黃鶴出一分力,全然未覺自己坐在了別人的大腿上。
“整黃鶴,會撼動丞相府。”
牽扯太大了,大得齊青玉一時之間難以消化箇中盤根錯節的複雜關係。
難道他們還要逼老丞相示好,向天下昭告丞相府支持太子?
懷王到底要鬧哪樣?
黃鶴雖然憎惡裕王想動他閨女,但他已經不是少年氣盛,每走一步每做一件事,甚至每說一句話,都有着關乎懷王的大局的深刻意圖。
這幫人。真是不得安生!
李宇軒注視着齊青玉,深沉的黑眸有着思量,懷王到底要鬧哪樣?其實恐怕沒人能給出肯定的答案,只能推測這是要攪動京城長久未變的局勢的先兆——借他班師回朝之機。
齊青玉突然跳起來。“我有御史臺那些人的秘密……”她邊說邊往門外衝,還沒衝到門口就被李宇軒長臂給兜了回來。
李宇軒富有耐心地與她解釋:“雲影掌握的情報,天下很多人都掌握了。”
“你怎麼知道我管情報的叫雲影?”齊青玉驚訝地看着他,纔回京城就知道這麼多,夠神通廣大。
有些事情。李宇軒不想解釋太清楚,他只想說:“只管卸下你肩上的擔子,黃鶴我來救。”
齊青玉倏地一震,她不是感動,而是驚恐,難道這是懷王引李宇軒入局的第一招?想及此,她連忙拒絕:“黃將軍是懷王左臂右膀,他自己會營救,犯不着你多管閒事。”
李宇軒揚脣微笑,微微傾身拉近二人的距離。真摯地道:“他救不救是他的事,我若作壁上觀,豈不是忘恩負義?”
“你與他們有什麼恩義,只有舊怨吧!”齊青玉全然未覺他們之間距離太近。
“他們代我照顧了你八年,無論出於何種目的,我都該心存感激。”李宇軒雙臂突然輕輕一收,就將她帶到身前,低頭汲取着她黑亮如綢般的秀氣散發出的絲絲清香。
齊青玉整個人倏地僵化。
“是金桂的香氣,好甜。”李宇軒似未察覺她的異樣,再深深地吸了一口屬於她的體香。才放開了她,“你還天天喝羊奶?奶味很重。”
齊青玉怔忡地瞪着他,臉紅如霞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宇軒脣畔笑容加深。他現在很享受這種笑的感覺,忽地抱起齊青玉,“餓了吧,我帶你去用膳。”
齊青玉猝不及防,她突然就離地這麼高了,下意識摟住他頸項。又驀然發現這不對,連忙鬆開手,尖叫:“放開放開,快放開,不放我咬你了!”
“咬我?”李宇軒邁出去長腿頓住,這是個新奇的詞語,他從來沒聽過,興味十足地凝着能與他對視的齊青玉笑問:“怎麼咬?”
“牙齒咬啊!”齊青玉氣惱地瞪着他,十分兇悍,還呲了呲鋒利的皓齒。
“你想咬哪裡?”他認真地問,思索着該讓她咬哪裡,纔不會傷了她的貝齒。
齊青玉的心怦然大跳,他懷裡又暖又穩當,固若金湯,比小時候坐福芹手臂上舒服多了。可是這種念頭令她感到羞恥,直氣得頭頂冒煙,兩道優美的水彎眉幾乎豎了起來。
“男女授授不親!”
看在他眼裡,無與倫比的可愛。
嬌顏酡色,比冰天雪地時傲然盛放的紅梅還要燦爛嫣然。
李宇軒心裡像要融化了似的,輕輕放下了她。她只及他的胸膛,其實並不矮,可能是他長得太高大,以致她看起來還是那樣的嬌小。
只想讓他捧在手裡憐愛。
他放開她,走到門外說:“傳膳。”
不一會兒,立刻有低眉順眼、目不斜神的僕從進來撤走了一桌已經涼了的菜,換上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豐盛菜餚。
最引人注目的是桌上一個精緻華美的青花瓷錫膽保溫瓶。
心跳漸漸平復的齊青玉,在他的目光“逼視”下,認命地落座。
當青花瓶打開來時,齊青玉立刻聞到最愛喝的槐花蜜茶香味,與陳芝和福芹煮的不一樣。
當他舀了一勺送過來時,她明知故問:“這是什麼?”
李宇軒微微一頓,又送到她脣邊:“槐花蜜。”
齊青玉抿緊了嘴脣,堅決表示不要他喂。
“我會告訴你,我怎麼救黃鶴,但你先得喝了。”
“你先說。”
“好。”李宇軒勺子停留不動,面不改色地答應,“我已經請了季老的高足出面寫策論上疏朝廷。”旁敲側擊,那些人知趣自然是好,若不知趣,別怪脣槍無情、舌劍狠毒。
齊青玉心思一轉,已經猜測到李宇軒的大概意圖,他還不想天下亂,真是老謀深算。可這背後有什麼深沉的目的,她暫時就摸不透了。
季老學士的高足華溪散人是林星羅的授業恩師,繼承儒家兼墨家精神之精華,是當世大儒,在文壇可謂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天下書生掌握輿論風向,華溪散人能引領這種風向,所以爲當權者忌憚。
就像當年大漢傳說有一側典故,呂后請來商山四皓爲太子護駕,才斷了高祖易儲之心。
如今皇后若想收盡天下民心,必定不會得罪德高望重的華溪散人。
但想到這個典故,同時也想到了“知亡、知存、知進、知退”四知。
你想到了沒有?齊青玉默默地凝視着李宇軒,想從他臉上瞧出些端倪。
“喝。”李宇軒並不喜歡在這種事情,來與她說家國大事。
“我不喝涼的!”齊青玉挑剔,只想惹他動怒一走了之。明知引他入局會危機四伏,何必還要他因她而成爲懷王登頂皇位的馬前卒?
說不定到了最後還會“飛鳥盡、良弓藏”,這種英雄氣短的悲劇,太過殘酷。
李宇軒沒注意齊青玉複雜的神情,自己喝掉這勺,又去舀了一勺。怕會太燙,他吹了一下,試過溫度後才送到齊青玉嘴邊去。
“喝。”
“不喝,你的口水!”
“遲早會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