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在城東有一處富庶的田莊,鄒氏就是暫時住在這裡。莊上的佃農依着齊家的別院方圓半里外而居,由於佃農大清早便出門勞作,莊子顯得異常幽靜,除了鳥獸和鳴外,只有齊家別院後宅的僕人拿着棒槌一下又一下地捶在衣物上的聲音。
“怎麼樣,時辰到了嗎?”鄒氏在一處幽靜的內室,異常興奮地看着光着手臂,披頭散髮的清水。
“到了到了。”清水比她還要激動,拿鑰匙的手一直在顫。
“要不你先淨身,你這也太髒了些。”鄒氏有些嫌棄地睨着清水,昨晚三更半夜摸上門,像野鬼似的差點沒嚇壞她。
“少羅嗦,要不是你有眼力好吃好喝供着姑奶奶,先戳瞎你的狗眼,敢笑我!”清水啐了鄒氏一口。
鄒氏眼中閃過一抹怨毒,又迅速賠上笑臉,“看清姑娘說的話,我們現在不是共患難,謀富貴嘛,何必說這種傷感情的話。”她不動聲色地脫下沾了吐沫的薄披扔到邊上,湊上前眼巴巴地看着清水從一個黑漆漆,一點紋飾也沒有的木盒中取出一個稻草紮成的人形玩偶出來。
“清姑娘,恕我沒見識,這東西能有用?”鄒氏措辭謹慎了。
清水對鄒氏態度的轉變還算滿意,左手得意地搖晃着稻草小人,神氣地說:“怎麼會沒用?這是南韶大巫師的傑作。”
鄒氏聞所未聞,驚訝不已。她張大雙眼瞪着稻草人,想要瞧出些端倪來。以前聽說嶺南神婆詛咒人,喜歡剪個小紙人,再在小紙人上面寫上被詛咒者的姓名、時辰八字,再拿鞋底一下一下地敲打,連敲邊唸咒,那才管用。
可是這稻草人沒貼齊青玉的時辰八字,能管用?
鄒氏十分疑惑。
清水瞥她一眼,鄙夷地說:“說你們內宅婦人沒見識真是沒錯。終日只懂挑拔離間,搬弄是非。”
“倒叫清姑娘笑話了。還真別說,在大是大非面前,還得靠清姑娘提點。到時若得清姑娘在郡主跟前美言半句。也比我說爛了舌頭管用。”鄒氏早就對清水心生不滿,此時隱忍着,臉上堆着恭維的笑。
清水頗爲滿意鄒氏的恭順,“哼,算你識趣。”她心裡痛快地。便將這稻草人內裡的道道說給鄒氏聽。
原來這稻草是經過大巫師咒術加持,施了咒法。縫製前先泡過帶有被咒者吐沫的井水,再曬乾。縫製時先在裡面放進被咒者的頭髮,再放進她的指甲和髮帶,最好能取得一滴血。
若是有血,這個小草人就等於真人了。掐大腿,那人就大腿疼,扎心窩子,就叫她痛得窒息。
雖然清水沒有取到齊青玉的血,但其它都齊全了。
“當日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暈了頭的貴女,居然敢與咱們郡主在洛神宴上一爭高下,回頭大巫師就是用這招,詛咒那賤女人七七四十九日後,她就形同枯骨死翹翹了。”清水自信滿滿,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這招最陰毒的不是死了就算,而可以讓人的靈魂被束縛在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鄒氏雙眼放出妖異惡毒的光芒來,“敢情好。”
清水原以爲鄒氏可能會爲齊青玉求個情,見她比自己還焦急。心裡有些意外,嘲諷地盯着她:嗤道:“你就這麼恨那奶娃?”
“若不是她,齊家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鄒氏杏眼中迸出濃濃的恨意來,一張原本秀麗的臉扭曲出令人心裡發毛的兇相。
清水嘴邊掠過一絲冷笑。似在嘲笑鄒氏的愚蠢,卻附和道:“對,若不是她,本姑娘在晉陽享着福呢,哪裡會到這個鳥不生蛋的破地方來,還給那賤丫頭當奴婢使喚。她配嗎她!”
“她就是地上的土渣子,竈邊爬的小螞蟻。清姑娘是郡主的副手,不同凡響,屆時我將她喚來任你使喚。”
“叫她學狗吠!”
“使得。”
彷彿一切都已經靈驗,兩個人對視一眼,縱聲大笑。
清水笑了這一陣,先前暴露出對鄒氏的鄙夷,早就收斂乾淨,又是一副友好的態度:“三太太,時辰到了,咱們先來戳她的臉!”
“清姑娘只管戳,齊家那邊有我的人,要是她有異常,只管會來告訴我。”鄒氏眉飛色舞,全神貫注地看着。
清水拿起六根烏黑的泛着瘮人幽光的長針,口中念念有辭,每念一句就扎一下,六根長針毫無留情地往稻草人臉上戳下去,快準狠!
“哎呀呀,好痛。哈哈。”鄒氏捂着臉,晃頭晃腦地大笑着。
清水暗暗咬牙,一絲殺意從她眯起的眼底一閃即逝。
可是她手上沒停,不斷地念着咒語,六根長針也不斷地直刺稻草人的臉部。
“清姑娘,等下不如刺她雙手,好教她做不出簪子來。”鄒氏眼中閃着莫名興奮的光。
“若她現在就毀了,你們齊家怎麼辦?”清水突然頓住,狐疑地盯着鄒氏。
“清姑娘放心,這事我早有謀劃,斷不能把齊家前程斷送了。不然到時郡主怪罪,我可擔當不起。”鄒氏異常狡猾,早有打算。
清水凌厲的目光直刺刺地盯着鄒氏,其實她心裡也有些不放心,今日也就只想試探一下這稻草人可有作用就罷了,並不想真的弄死齊青玉。因爲要讓齊家成爲郡主的搖錢樹!
其實若是能招齊青玉爲己用最好,可是郡主不容分說,只下命令要將齊青玉折磨至死。
鄒氏以爲清水不信她,連忙賣力地擔保:“城南桑芷村有一個老頭,我已經收買了他。到時只管讓他來制左太夫人的飾品,絕對不會有差錯。若清姑娘不信,現在就可差人去查證。”
清水古怪地看了鄒氏一眼,沉吟片刻道:“我可就紮了,你別後悔。”
“後悔什麼,開弓沒有回頭箭,再說我已經命人去送齊永璋上路了,到時只讓他們姐妹黃泉再聚。”鄒氏勾脣,陰毒狠辣的笑容就連清水看了也暗暗心驚。
氣氛越來越沉重,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夠了!她什麼都不要再聽了。齊青玉坐在李子的肩膀上,淚眼模糊地望着裡面已經瘋掉的鄒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