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之後，靜神觀內已無人影。
昨日傍晚時分，跟隨陽洛天的登上後山的衆人才返回山下，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天。
在他們剛剛上山不久，不知道之前潛伏在何處的靜神觀弟子突然從四面八方殺出，和留守在靜神觀中的各派弟子混戰數個時辰。最後他們在陽洛天的帶領下突破重圍，逃出了封神山，向東方逃竄，想必魔尊牧雲也已經夾在衆人中遠遁了。
於是，今日天色未明的時分，江湖衆人便分批次離開了靜神觀。他們兵分兩路，踏風族嵐道和莫乘風二人率領大部分的人向東疾馳，追趕陽洛天和靜神觀弟子；封四海接受了莫乘風的意見，馬不停蹄前往南部的垂云云海，提前在雲海處以逸待勞，封鎖所有進入雲海的機會，以免出現紕漏。
“吱。”牧雲推開門，探頭向外看。
外面一片狼藉，，靜神觀中的建築也已經倒塌大半，地面上到處潑灑着大片大片的血跡，但是卻沒有屍體，江湖衆人離去時，已經安置好了傷者死者，所以景象看上去雖然淒涼，但是並不過於恐怖。
“怎麼樣？怎麼樣？”一個小腦袋從牧雲的身後探出，左右打量着外面的景象，但是在她看到這些畫面的瞬間，表情凝固了。
這裡是陽葵的家，是她生活了16年的地方，如今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已經徹底被毀壞了，只留下斷壁殘垣。
不遠處的幾間房屋仍然冒着煙，但是這煙卻不是陽葵最熟悉的炊煙，而是象徵着毀滅的硝煙。
“至少人還活着，陽洛天會重建這裡的。”牧雲嘗試着安慰這個女孩，但是卻不知道說些什麼。雖然屍體已經被處理，但是遍地的血跡卻記錄着這幾日殘酷的廝殺。
說沒有死人，沒人會相信的。
陽葵勉強的笑笑，表示自己沒什麼大礙。她雖然天真，但是卻很聰明，能理解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牧雲也不再言語，只覺得內心煩躁。靜神觀廢墟中的硝煙污染了他的肺葉，他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多待。於是，他大步向前，衝着靜神觀外走去。陽葵連忙背上之前收拾好的包裹，快步跟上牧雲。
二人一前一後，默不作聲的走着，很快就來到了靜神觀的正門。走在前方的牧雲突然停下了腳步，陽葵一直低着頭悶悶的走，沒有注意到一頭撞在了牧雲背後。
她擡起頭，帶着疑惑的眼神擡起頭看牧雲，卻發現牧雲正面對着自己，眼神遙遙，望向後山。
“要不要去一趟守心閣？”牧雲小聲的詢問。
陽葵愣一下，使勁的搖頭，然後又把頭低下，仍然不說一句話。
牧雲望着少女眉下愁雲密佈的臉龐，以前那裡應該滿是笑容。他咬咬牙，從背後抽出縱雲劍，反手插在靜神觀正門上。
牧雲用力極大，劍身直接穿透厚厚的門板。
“我會給靜神觀一個交代的。”他認真的說道。
少女擡起頭，眼中恢復一絲光亮。
“嗯。”她的聲音細若蚊鳴，似乎是從鼻子裡發出的聲音。
封神山外，便是草原。
中州地勢平坦，草原覆蓋了這片徒弟，一望無際。放眼望去盡是綠意。
由於需要隱蔽行蹤，二人沒有辦法沿着前人開闢的道路行進，只得橫穿無垠草原。
天地間很安靜，耳邊偶爾會傳來陣陣風聲。
牧雲擡起頭，看看太陽。
大地上沒有足夠明顯的目標物，這讓牧雲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確定方向。他只能憑藉着自己大致的記憶帶着陽葵穿行草原。這樣的選擇很危險，如果出現一點意外，二人都會迷失方向。
他們已經走了數個時辰，太陽如今已經高高的爬到天空正中，封神山完全淡出了牧雲的視線。
剛剛離開封神山的時候，陽葵還一臉不捨，悶悶不樂，默默跟在牧雲身後。但是隨着他們進入草原，陽葵臉上的陰霾漸漸的消散了，走路也輕盈起來，和牧雲並駕齊驅。
而現在，她則是蹦蹦跳跳的走在牧雲前方，將牧雲遠遠甩在自己後面。一會陽葵向左小跑兩步，摘下一朵花，一會又跟着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野兔，跑到右邊，絲毫不知疲倦。
草原的景色對於陽葵來說很新奇。雖然靜神觀的外面有一塊寬敞的草地，那上面生長的植物和當下的野草沒有什麼兩樣，但是區區一塊草地又如何比擬草原的浩瀚無垠。
無論向那個望向看去，都只有此起彼伏的野草，一直連接到天幕。
青色的草和藍色的天空在遠處交接，雲朵向交界處飄蕩，似乎自己只要多走幾步，就能夠追上前方那朵雲。
突然，她停下腳步，將自己揹着的行囊丟在草地上，原地坐下。
“怎麼了？”牧雲走到陽葵身邊，低頭好奇的問。這是二人離開封神山後說的第一句話。
“換一雙鞋。”陽葵指了指自己腳，她腳上穿着一雙青色的繡花鞋，穿着這種鞋在草原裡走路很不方便。
陽葵打開包裹，走裡面小心翼翼的取出一雙精美的小靴子。
牧雲點點頭，打量四周。
如果自己沒有走錯路，前方數十里應該會有一條河，沿着這條河向下遊走就能到守草金帳下屬部族的一個營地。陽洛天的計劃百密一疏，他巧妙的忘記了牧雲如今修爲盡失，無法像陽葵一樣辟穀，他需要吃飯、喝水。但是這些，陽洛天都沒有給他準備。
如果牧雲還想要活着走出草原，無論有多危險，他們都需要到這個營地補給。
但是即便如此，他們離那個營地仍然還有幾百里路要走。
史上第一個餓死的神道巔峰。牧雲鬱悶的想。這種死法會讓那些想要殺死自己的人活活笑死的。
“不知道今晚之前我們能不能到達那條河。”牧雲喃喃自語。
“那條河？是前面哪一條麼？不遠了。”陽葵換好了皮靴，還在原地蹦兩下，然後滿意的點點頭。
“你怎麼知道？”牧雲表情疑惑。他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周圍的聲音，可是他們周圍依舊只有風聲，和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我聽到水聲了。”陽葵撥動一下自己紅撲撲的小耳朵，但是又覺得這種行爲太幼稚，呲牙說道：“我的耳朵很厲害的，能聽得很遠、很遠。”
“這麼厲害。”牧雲震驚的不知道說什麼好，陽葵、陽平、陽洛天，三人身上隱藏的秘密多到牧雲無法想象，每當他剛剛接受一樣的時候，就會有更多的東西讓他接受不了。
“你之前怎麼不和本座…我說這件事情”鎮定下來的牧雲問。
“你又沒有問我。”陽葵聳聳肩，捧起自己繡花鞋，輕輕地摘下沾在上面的幾根枯草，然後把他們塞回自己的包裹。
她舉起包裹，把它託舉到牧雲的眼前。
牧雲皺起眉頭:“你想要幹什麼？”
“你幫我拎着。”陽葵狡黠的眨眨眼：“我就告訴你一個之前我在靜神觀裡聽到的秘密。”
可是她沒有想到牧雲根本不吃這一套，直接轉身向前走去。
“喂，喂！”陽葵急忙大喊，快步追上牧雲；“你真是太討厭了。哼！”
“本座比你的父親年紀還要大，在本座面前撒嬌沒有任何作用。”牧雲冷哼一聲：“況且本作對於你靜神觀的秘密沒有任何興趣，不知道你怎麼會認爲這樣的交易條件能讓本座心動。”
牧雲的一番話氣的陽葵直跺腳，她將包裹甩到身後，衝着牧雲做了一個鬼臉。
“父親說着真是沒錯！”陽葵氣呼呼的說，作勢朝牧雲身後虛踹一腳。
“陽洛天說什麼了？”牧雲不冷不淡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不告訴你！”陽葵快走兩步，再次走到牧雲前方，她越走越快，最後竟然開始一路小跑起來。
“慢一點跑，不要被人看到！”牧雲嘴角微微上揚，在後面大聲的叮囑陽葵。
她已經跑得很遠很遠，聽到牧雲的話，雙手放在嘴邊斷斷續續的喊道：“我不用你管。”
“可是陽洛天讓你都聽我的。”這樣一來陽葵是不是算是自己的下屬了，那她就是自己第一個手下了。
牧雲越走越慢，漸漸的停下了腳步。他把雙手插在袖中，太頭看着空。
天空清澈如水，陽光柔和，幾縷雲絲正伴隨着微風向前移動。
突然，一羣大雁略過牧雲上空，它們飛的很低，幾乎是擦着牧雲的頭頂。大雁嘎嘎叫着向着陽葵的方向飛去，小姑娘很興奮，撿起一塊石頭奮力擲向雁羣，引得大雁四散逃離。
天高雲淡，北雁南行。
牧雲笑了笑，遠處的陽葵此時已經發現了牧雲停下了腳步，小姑娘衝着他用力的揮手，示意他跟上自己。
北雁可以南飛，而後復返。自己又有沒有機會再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