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天的恢復,公瑾賜的傷勢已經好轉了許多,已經可以下牀走動了,清顏自然功不可沒,她的藥效果奇佳,乾管家找來的大夫對他身上塗抹的藥膏不住地誇讚,還說他的傷口養得這麼好,全賴這些靈丹妙藥。
山莊昨日夜裡來了幾個人,讓馬哲宇高興了半天,清顏才知道原來公瑾賜很守信用,果然派人去京城裡處理馬卓濤的事情了,他的人很有效率,不過也可能因爲最近朝廷很不平靜,才讓公瑾賜的人很容易地便將馬卓濤帶了出來。
京城裡發生的事情她也已經聽說了,那天下午她在房間裡看書,暗衛給她送來了楚殤的飛鴿傳書,她捏着小小的紙條,思緒飛轉,末了纔將紙條置於燭火上燃盡,而她,卻失了神,差點燒到了手指。
她猜到會有人背黑鍋,只是沒想到沒有動陸啓鬆,卻依然將他的勢力連根拔起,不論是皇上還是墨北晟,對他們來說這一仗打得極其漂亮,幾乎不費一兵一卒便剷除了一顆大毒瘤,陸啓鬆的倒臺,讓整個朝廷徹底地歸皇上所有,再沒有人明目張膽地大權獨攬,囂張跋扈。
只是,所謂的不費一兵一卒,是否真的如此呢?
賈大人一家,何其無辜,即使直系只有十幾口人,卻依然是十幾條人命,縱使賈越是陸大學士手下第一謀士,也是他的第一助力,可是他的家人又何錯之有,卻要揹負着莫須有的罪名,即使是後世,他們依然揹負着暗殺皇帝,謀逆之罪,那些旁系親屬並未獲罪,以後的仕途卻是盡了。
這一場變故,到底牽連了多少人,沒有人知道。
也許皇上的目的,不過是給那些人一個警戒,告訴他們,他這個皇帝並非什麼都不管不顧,所有一切都在他的眼中看着,時機一到,他便會出手。
“在想什麼?”公瑾賜推門而入,見清顏看着手中的書,眼神卻毫無焦距,一看便是在神遊。
“只是在想,伴君如伴虎,這話一點不錯。”清顏笑了笑,帶着幾分諷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自古以來便
是如此,從來沒有改變。
“賈越並不是什麼善人,他坐在兵部尚書的位置上,一旦靖國需要開戰,他便是最大的威脅,此人深沉,不容易掌握。”公瑾賜對靖國朝廷上的人,瞭解地十分清楚,這倒是他的習慣使然,雖然他如今還未成爲北國君王,不過這是遲早的事情,多知道一些他國的事情,對他總是有利的。
“那麼他的家人呢?聽說他的孫子纔剛出生,還在襁褓中。”清顏恍惚中,想起來納蘭府宅大火那天的情境,漫天的紅染得天際彷彿全是鮮血,女人的尖叫聲,夾雜着孩提的哭聲,這一幕常常出現在她的夢中,讓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覺。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公瑾賜並沒有如清顏這般的悲憫之心,也許從他出生起,就被教育對任何事都少了一份憐憫,這是很矛盾的是,一方面教育他要爲了北國子民而努力做一個好君王,另一方面又讓他練就一副鐵石心腸。
“我知道。”清顏合上書,心底嘆息,知道和做到,是兩回事,不是麼?
見清顏的情緒似乎很不好,公瑾賜便扯開了話題,“你那個小跟班今日怎麼沒有纏着你?”
他說的是馬哲宇,那小子就像清顏的尾巴,她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一開始是催促着清顏救人,後來他哥哥來了以後他便更是以跟隨在救命恩人身邊爲理由,更是跟前跟後。
“我打發他去街市給我買吃的了。”清顏喜歡清靜,那條尾巴雖然不至於煩人,卻總是讓人無法靜下來心來,常常會一針見血地問出一些讓她覺得爲難的問題。
“墨,該來了吧?”公瑾賜仰起頭,往窗外看去,陸大人的事情解決了,那人也該來了。
說到這個,清顏似乎終於有了幾分興趣,她偏過頭看着他,“其實,你到底爲什麼要把我帶來這裡?”
以清顏這幾日同他的相處,這傢伙並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所謂的胡鬧也只是開玩笑而已,遇到大事絕對不會有半分胡鬧在內。所以清顏實在不懂,
這傢伙到底想做什麼?
“我只是想知道,墨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公瑾賜突然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然後轉過頭對着清顏莞爾一笑,帶着幾分邪氣的戲謔,“你不想知道,你在他的心裡,到底是什麼位置嗎?”
心裡的位置麼?這有什麼需要知道的呢,他們之間的關係,不過就是報恩和恩人的關係罷了,從一開始就是如此清晰的,她曾有片刻的恍惚,但是如今早已清醒了。
那人的心裡,早就藏着一個人了,不是麼?否則,也不會在酒醉時喚的是她的名字。
像墨北晟這樣深藏不露的人,被他印在心底的人,恐怕便是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吧?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心動呢?
更何況,她也沒有資格心動,不是麼?她回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從來就不是墨北晟。
“何必要去探尋別人心裡的秘密呢?”清顏將書放到桌上,輕輕一笑,“每個人的心裡都有秘密,不是麼?”
琉璃般的雙眸中,閃着耀眼的薄亮,似能看透一切,神情淡漠,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嘴角邊揚起的淺笑,如同煙花般飄渺而燦爛,舉手投足間,盪漾着令人迷醉的迷人神韻,亦真亦幻的美讓她顯得既尊貴,卻不張揚。
這樣的女子,怎麼能不讓人心動?
公瑾賜垂下了頭苦笑,他大概已經無法否認心底的悸動了,在她瞭然的神情下竟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彷彿說出任何一句都是對她的褻瀆。
明明是個青樓女子,爲何身上半分風塵味都無,這樣清澈的她,讓人迷亂不已。
“顏兒,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呢?”不知不覺間,竟然低語出聲。
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脫口而出,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坐在他對面的清顏驚訝的神情,和一閃而逝的黯淡,似曾相識的話,她也曾經聽到過呢,只是說這話的那人,卻是傷她最深的人。
她低頭冷笑,可是,那又怎樣呢?
她,早就不相信感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