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勢力對辛忘柯和石穿的搜索早已經在辛忘柯的預料之內,只是辛忘柯也沒有想到這種搜索到來的速度竟會是這樣的快.而且一下子就破掉了他事先準備好的一處迷惑用的據點。看起來,當地有某些人對他和石穿的到來有些忌憚,不過這也正從側面印證了辛忘柯的想法——這裡絕不是單純的鬧鬼,至少不止是單純的鬧鬼。
可是在公安局直接介入的情況下,留給石穿和辛忘柯的時間應該也不多了。希望他選擇紫雲觀這個地方作爲觀察點是個恰當的選擇。否則,他一個老龍騎如果落後於石穿找到真正的線索,臉上恐怕會有些過不去。
腦子裡閃過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辛忘柯睜開了一直爲養神而閉上的眼睛,慢悠悠的打量着車窗外的睢紋縣。而這個時候,縣政府辦公大樓上,一臉冷笑的史進忠史書記也正在高處眺望。兩人心中都有了一定的主意。
紫雲觀位於睢紋縣的城西,仍舊在主城區內算不得太遠而且最近一段時間裡睢紋縣的人不斷有前往上香、供奉的,因而司機對這段路途非常的熟悉。不到十分鐘時間,辛忘柯便已經下了車,駐足於這座睢紋縣唯一一座道館的門外,看着四下裡往來穿梭的民衆一時間有些發愣。
雖說之前他曾經想象過紫雲觀在當地會有不少信衆,卻着實沒有想到會多到這樣的地步。恍惚間他甚至一度認爲自己來到了十一黃金週某個4a級的景點裡。不過作爲一個資深的老龍騎,辛忘柯也不是沒有見過大場面的庸人,在看到這些滿視野攢動的人頭後他只是更加確信了自己的一點猜想,而後他便把自己的鴨舌帽取下,把風衣的立領加高隨即便走入了這座道館之內。
既然他直覺這座道館和道館裡的那位道長有些問題,那麼他便要先好好查一查看一看。線索不就是在查一查看一看之中才會出現的麼?
只不過,當辛忘柯雙手抱成太極邁步進門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在道館大門的入口處,那個負責接待信徒進出的小道童忽然挑了挑眉毛,看着辛忘柯的背影急急忙忙的對旁邊的人說了一句什麼。他更沒有注意到,在那個一臉虔誠模樣的小道童的嘴角,那一刻竟勾勒出一道詭異的冷笑……
而在辛忘柯踏步走入道館的同時,石穿正在張牧之的車裡一路顛簸的駛向城北,此刻正被凹凸不平的泥土顛的陣陣眩暈、幾欲嘔吐。
既然選擇要出城,那石穿勢必要去一趟伴日谷,畢竟這裡是整個睢紋縣鬧鬼事件的起始點,如果不去實地考察一下着實說不大通。而且親自來到事件的起點上看看,說不定還能僥倖在這裡碰上些什麼。此刻,石穿和張牧之便在前往伴日谷的路上。
伴日谷是一條早已廢棄的古驛道,根基是當年秦國的直道,後代又有修葺。可是如今年深日久、人世更迭,外加風雨侵蝕戰火侵擾,整個路途早已經變得成了一片荒地,坑窪不斷和山勢起伏融在了一體。平日裡除了那些極愛燒油的越野車和喜愛速降騎行的自行車愛好者外,少有人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石穿也是在前往愛德華所在的工業區的半路上臨時起意,對張牧之說起想去伴日谷看看的事。誰承想,這位綽號張麻子的傢伙還真是一副鬍匪膽子,開着一輛底盤低到一定程度的出租車二話不說就直衝伴日谷。說一不二的做派倒是和陳杰有些相像。當然了,這樣的車子一路上絕不可能舒服,底盤時不時便會與石塊土棱來一次親密的接觸,將車子裡面的人高高拋起又重重摔落。這一路上對腦垂體的考驗可一點都不小,好在石穿也不是什麼講究的人,一路咬牙堅持也算挺了過來。
到了地點之後,張牧之便自顧自的擺弄起了手機也不多打理人。石穿自己則先是下車乾嘔了一會兒,隨即便恢復了正常,漫步在伴日谷中邊走邊查看了起來。
其實這裡本也沒什麼好看的,荒溝土道野草斜行。四下裡的幾株槐樹也不知是怎麼死的,只在地上露出乾枯枯的枝椏,偶爾幾隻烏鴉飛過落在上面將整個畫面勾勒的愈發蒼涼悲切。天邊的太陽漸漸西沉,雲朵染上一片赤炎似的紅色,蒼茫天地間伴日谷和伴日谷中的兩人一車都顯得如此渺小而無力。
石穿忽然站住了腳步,愣了一下。他腦海中不自覺有了這樣一個問題:如果當日真的有陰兵過道,他們爲什麼偏偏要走過這樣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苦思冥想未必能想出個所以然來,石穿在原地看了不久便既離去,按照既定的計劃前往瑞士人愛德華開辦的礦廠,當日他沒有忘記攜帶自己的單反相機。
到了礦上時,天氣已經有些晚了。石穿在門衛處報上了趙虎的名字,居然很順利的就混了進去,不多時就已經來到了礦業公司生產生活的地方。而就在石穿一邊四下裡打量環境,一邊試圖找人詢問一下愛德華在哪兒的時候,張牧之卻突然調轉了車頭,徑自開走了!可是石穿那時還不在車上!
早已經見識了這位酷哥自行其是的架派,石穿倒也沒有生出什麼火氣。暗道了一聲倒黴後,便繼續在工地和宿舍間尋找起了那位名叫愛德華的老闆身影。
正如趙虎吧白天所言,自從政府對愛德華的礦業公司下達罰款通知和暫扣營業執照的處理決定後,整個礦業公司的工人和管理人員都有大部分選擇了離職。放眼看去,偌大的礦區和生活辦公區都是冷冷清清的,沒有幾個人影。遠處的宿舍樓也少有幾盞燈亮着,那幾個透窗而出的燈光孤零零的在那裡看上去顯得有些落寞。
石穿挨個窗戶敲了過去,終於在第五扇窗戶的後面敲出了礦業公司的老闆——瑞士人愛德華.諾德。
愛德華是個典型的西方人,一頭淡卷的金髮白皙的膚色,高出石穿一個頭的身高。唯一讓他有些特色的,恐怕只有鼻樑兩側那兩道深深的法令線了。石穿看到這張面孔和這個人的第一眼,便有一個念頭冒了出來,這人從外表看上去就像是個性格剛直的角色。
愛德華今天剛剛從縣城裡面回來,此刻還窩了一肚子的火,此時正一個人在宿舍裡面喝着悶酒。聽到敲門聲音後出來看了一眼,卻發現眼前這個人自己從沒有見過,不覺得有些詫異。當他看到石穿脖頸上的單反相機和他那一身記者常穿的淺色馬甲時,他才哼了一聲道:“這麼晚了還有記者找上門?在這個時候您想採訪點什麼呢?我們如何違規操作?還是我們如何製造假冒僞劣產品?”
石穿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對愛德華笑道:“我和您廠子裡的趙虎老哥是朋友,今天只能算是慕名而來想要拜訪拜訪您,看看趙虎老哥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
而一聽到了這句話,愛德華的表情立刻便緩了下來,從外表上看這位高大的金髮男子是個典型的西方人。可是從他的行爲方式上看,卻又像極了一個古道熱腸的中國人。他隨口問了石穿兩個關於趙虎的問題後,立刻便從那種淡淡的敵意當中解脫了出來,將石穿讓進了屋子。
屋子裡面的陳設很簡單,與他這個業內聞名的大老闆的名頭相差的極遠。一張簡單的摺疊牀上面是整潔的被褥,一張明顯用舊了的辦公桌,一臺早已經應該步入淘汰行列的“大頭”電腦,外加兩個不算高大的衣櫃就是整間房屋的全部擺設。讓當日曾看過“老闆”臨時住處的石穿很有些感慨。
愛德華極爲熱情的將石穿讓了進去,給他擡了張椅子在辦公桌前,並從抽屜中取出了一雙乾淨的筷子和杯子。桌上的東西是些熟牛肉、烤肉串外加一疊花生米,愛德華喝的酒竟然是陝西的鳳酒,他還當真是入鄉隨俗。石穿見了愛德華的做派便愈發舒服起來,當下也不客套,先和愛德華幹了好幾杯白酒,一時間屋子裡酒香四溢分外醉人。
有了聊天技巧的石穿先從愛德華的家鄉和對中國的感覺說起,一路聊着聊到了愛德華十年間在中國的創業生涯,兩個不同國籍卻是對了脾氣的男人越聊越是投機。
愛德華此刻白淨的臉上已經滿是紅光,大着舌頭用中文說道:“我在中國十年了,我不想說什麼我愛上這片土地這麼矯情的話,你們總愛說這話矯情對不對?我也不說我愛上了中國人,那是扯淡,都特麼扯淡……”愛德華說着,石穿面帶微笑的聽着,分毫沒有催促的意思,石穿相信自己需要的東西會自己慢慢出現的。
愛德華繼續在感慨的道:“哪兒的人都有好有壞,如果說心眼壞的話,嘿嘿……額……你們中國人心眼壞的人還多了不少。誰讓你們人口那麼多……可是啊,我在中國十年了,卻是交下了多少個好朋友啊!就說你那位朋友趙虎,他跟了我六年,說我待他怎麼怎麼好!他怎麼不說說那一年我急性闌尾炎突然發作,山上下了大雨走不了車,他是怎麼一口氣揹着我跑了幾十裡山路!最後就這麼揹着我跑到了縣城?他不過是我的一個工人,犯不上……”
石穿會意的點了點頭,插嘴道:“可他是你的朋友……”
“對!對!”愛德華聽到這句話極爲高興,拍着巴掌笑道:“一點沒錯,他是我的朋友!他們這羣可愛的工人都是我‘老愛’的朋友!是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