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老相傳,羌族本是三苗之後,炎帝一族分支。炎黃大戰後,戰敗的族羣漸次西行南下,慢慢便有了現在的羌族。而羌族與漢族一樣,並非絕對鐵板一塊,其中也有各支、各種、各部。而按照老釋比現在的說法,他們這羣居住在四姑娘山一代的羌族古時曾有個響亮的名號,號曰——“白馬羌”。
老釋比此刻躺在牀上,下腹部的傷口被劉穎進行了包紮暫時制住了流血,可是他整個人的神情卻掩蓋不住他此時真正的傷勢。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老釋比已經燈枯油盡將不久於人世了。
“這位小朋友,我說的話你還能聽懂麼?”老釋比臉上的笑容依舊慈祥,可聲音卻愈發顯得微弱起來。
石穿點了點頭,雖然老釋比的普通話夾雜了許多羌音,不過對石穿而言還是足夠聽明白的。
老釋比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那我就繼續說啦……”
接下來,老釋比爲石穿講了兩個故事,故事的年代都很久遠似乎與石穿急切間想要了解的事情毫無關係,可老釋比仍舊慢條斯理的講着,而石穿也在認認真真的聽着。他相信,作爲玉柳村中資格最老的老釋比,他在這個時候留下自己,決不會是爲了說出什麼廢話。
於是乎,第一個故事就在這種安靜和諧的氛圍下開始了……
遙遠的古代,羌人的祖先從黃河上游而來,自西北向西南遊牧遷徙,跋山涉水。
當其中的一支“白馬羌”遊移到岷江和湔江上游豐美的河谷臺地時,他們遇到了當地一支名叫“戈基”的部落。一山難容二虎,兩族爲了爭奪領地大打出手,最後演變成了舉族血戰。
據說,“戈基”其人高鼻樑深目,皮色黝黑、狀似鬼怪且身強力壯、能征善戰。更兼其人妖法詭譎,無聲無形間便會致人死命,被羌族人稱作“魔兵”。羌人與之幾起交鋒,屢戰皆敗,已經到了準備棄地而逃的地步。
然而幸運的是,就在舉族準備遷徙的當夜,突然有神靈降臨世間於夢中對白馬羌族的首領做出啓示,首領一夜驚覺,告知族人。白馬羌族遂下定決心,明日再與魔兵一戰。
第二天,遵從天神啓示,白馬羌全族戰士乃於頸上帖羊毛作標記,統一以尖硬鋒利的白石英石爲武器削爲石矛,再與戈基人沙場決鬥。有羊毛在身,魔兵妖法驟然失效;而石英石爲武器,魔兵堅逾鋼鐵的身體終究被擊而破之。
沙場鏖戰一日夜,白馬羌族終於取得了勝利,魔兵戈基人至此銷聲匿跡。
從此以後,白馬羌人得以在岷江和湔江上游安居樂業,發展生產。爲了報答神恩,其族世世代代都以白石象徵最高的天神,供祭於廟宇、山坡以及每家每戶的屋頂白塔之中,朝夕膜拜,虔誠之至……
老釋比的話突然在這裡停了,而且再也不肯多說。石穿似乎在其中明白了什麼,卻又似乎什麼也沒有明白。他蹙眉細思,最後對老釋比問道:“釋比,您是要對我說……那羣襲擊你們的怪物……就是戈基人?”
老釋比道:“我不曾這樣說過……因爲我沒有看到它們的相貌,它們的動作太快,剛與他們接觸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還站着。”
石穿蹙眉不語,既然沒有看到那羣怪物的樣子,那便不能隨意下定結論。可這時,老釋比卻又道:“但是也唯有我一個人還站着,恐怕是因爲我的頸上貼了羊毛……”
石穿愕然望去,果然看見老釋比的頸上貼了一叢雪白的羊毛,稍稍湊近還能夠嗅到山羊身上那特有的腥羶味道。難道說,真的是因爲這撮羊毛才讓老釋比得以倖免於難?
老釋比突然咳嗽了一下,震得全身顫抖,石穿趕忙前去幫忙捶打他的後背,許久方纔緩了過來,可是不能避免的——老釋比的臉色又憔悴了幾分。就在這樣的條件下,他卻堅持繼續開口,第二個故事開始了。
相比較第一個故事而言,這個故事流傳的不廣,顯得並不那麼真實,卻更加的聳人聽聞……
那是在三國時期,有一日蜀國武鄉侯曾派遣三百虎步軍跋涉至此,欲尋嚮導入山。當時羌族上下對武鄉侯皆是奉若神明,很快便遴選出十幾名身手矯健經驗豐富的嚮導,帶領虎步軍進入四姑娘山。
一月之後,有十名殘兵返回,人人帶傷。
第二年,武鄉侯親率千名白耳精兵再次入山,逡巡一月,率兩百殘兵而回。武侯因此身染重病。據傳,是武侯再度于山中遭遇魔兵,連番鏖戰至此結果……
老釋比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氣,臉色驟然涌上一層暈紅道:“年輕人,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樣的目的,也不知道你們有多大的本事。可是……你既然能在我流乾血跡前找到我,我就堅信你是白石天神派來我們白馬羌的另一個啓示。是白石天神讓我能在臨死前見到你,所以我相信,我臨死前的這段話,不會白費。記……住……它們很多,很厲害……你要小心……”
一個呼吸停止了,一段生命結束了,老釋比的脖頸以一個不正常的角度向後揚去,露出了頸上絨絨的羊毛。或許,他已經進入白石天神的懷抱中了吧?
石穿站起身,莫名行了一個軍禮。這是一個勇敢的人,一個智慧的人,勇敢和智慧值得尊敬。
房間門外,玉柳村的村民和陳杰劉穎一道,在急切的等待着,不知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片刻後,石穿一個人推門而出,看了看圍觀的衆人,最後在門口深深的嘆了口氣。
悲傷似瘟疫般席捲了整個村落,地面落下了一片淚雨。
石穿在哭喊的人羣中找到了陳杰和劉穎,對她們道:“我們離開這裡吧,先把李隨風他們送到汶川。”
劉穎有些擔心的道:“可是……那些日本人和美國人怎麼辦?他們出發已經好久了。”
石穿突然詭譎的一笑,道:“現在我們不需要着急,因爲不論老釋比最後的話究竟是不是事實真相,可有一點是肯定的……”
“什麼?”陳杰和劉穎同樣疑惑的問道。
石穿道:“那就是四姑娘山上那些被叫做‘魔兵’的東西們……很厲害。呵……萬幸啊,我們不是第一個去招惹它們的人。”
四姑娘山是川中著名的旅遊景點,羣峰巍峨,風光旖旎,號稱是“東方的阿爾卑斯”。然而,與它聞名於世的景色相襯的,則是它近年來突然拔高的事故率。
2008年9月,一位門戶網站戶外頻道僱員和一當地嚮導在駱駝峰遇難。原因不明。
2009年6月,一中國職業登山向導、攀冰教練入長坪溝後失蹤。
2009年7月,一登山者在駱駝峰遇難。據對外消息稱是遭遇了落石。
2009年10月,4名俄羅斯人意外遭遇雪崩,2人被埋。
2010年8月,一名日本人在野人峰死亡,據稱是被落石擊中。
2011年10月,14名登山者在穿越時與外界失去聯繫,陷入“死地”之中長達13天。
作爲一個開發程度極高的旅遊地點,四姑娘山近年來如此之高的事故率確實有些非比尋常。當然,人們所能夠聯繫到的也只有“一連串的巧合”,甚至於當09年摩西甲納在山頂老寨突然變成癡傻,前些天玉柳村外羣魔吼叫一事,也會被歸類於“一連串的巧合”之內。
巧合而已,天有不測風雲而已,世事無常而已。
可畢竟,也有人不這麼想。
那個當日對石穿作勢挑釁的年輕人,此刻正伸手指着比例尺極大的電子地圖對史密斯道:“就算這些事情全是巧合,可這些巧合的分佈地點也有些太過集中,全部是在駱駝峰和野人峰一帶,包括我們前些天看到的那個出事的羌族村落,他們的老山寨也距離野人峰不遠,僅僅隔着幾道山嶺。如果我們把它們歸類爲巧合的話,這樣的一片地帶確實沒有什麼價值。可是,如果我們把它總結爲規律的話,那麼這片地區的可疑程度便有些過高了。”
史密斯摘了自己的墨鏡,低頭在手上的平板電腦畫了畫,而後又擡頭向遠處巍峨高聳的四姑娘山眺望了一眼,點頭笑道:“很好,那我們就將它們總結爲規律吧。”
年輕人笑了笑,繼續道:“再加上我們昨天夜裡發現的那具屍體,我們有理由相信那是第一批進入這個區域的日本隊伍中的一員。他們也在這片區域遭遇到了不測,那麼將它也放在規律之中,我們可以做出的合理推測就是:情報中所說的那個重要的地點,就在這一帶!”
這時,一旁一個黑人插嘴問道:“可是,那具屍體已經被破壞成了那個樣子,好像是被野獸吃掉一樣,你又怎麼能確定一定就是日本人的隊伍呢?”
年輕人擡起頭,對黑人道:“首先,在入山時我問過景區的管理人員,他們告訴我最近入山深入遊玩的除了我們之外,就只有那批日本人。其次,那具屍體是被吃得只剩下了骨肉,可有些東西是不會被生物吃下的,譬如……他們的護照。”說罷,年輕人取出了一個證據袋在黑人的眼前晃了晃,袋子裡面是一個寫滿了日文的護照。
史密斯戴上墨鏡,將同隊的所有人都召集過來,對他們宣佈道:“很好夥計們,感謝這位王琥先生的幫助,我們已經找到地方了。現在,開始進行空間測量和定位,那羣日本人應該不會全都被吃掉,那也就說明他們已經進入這片區域內部了。我們可不能落後啊。”
旁邊的黑人有些擔憂的道:“隊長,萬一在探索過程中我們也遭遇到了那些危險怎麼辦?”
史密斯聞言聳了聳肩,從後腰掏出一把精緻的手槍來,隨手拉開了保險。黑人登時明悟,自他寬大的揹包中取出一支m16a1,順手掛在了脖子上。叫做王琥的年輕人也搖頭嘆道:“那羣日本人確實有些死腦筋,進入中國境內卻不去弄些武器裝備就敢到這裡來……嘖嘖,真是倒黴活該啊。”
史密斯擡頭看了看身旁的雪山、暖陽,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愜意的道:“就是這樣啊!願他們死後能進入天堂……”
此刻,在他們身前稍遠處的一道怪異山谷裡,包括彌久子在內一行滿身鮮血灰塵的日本人正一邊舉槍射擊,一邊急速向來路退去。黃橙橙的彈殼如雨滴般墜落在地面上,叮噹作響。這羣日本人他們手中的槍械都是速射的衝鋒槍,射速很快,威力很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