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心裡明白,卻是全神貫注地看着凌空的劍尖,眼光越來越犀利起來。突然眼中精光暴射,一招“昨年秋扇悶問天”身如弓,手若劍,合扇橫掃凌空的肩頭。
凌空看見來勢怪異,急忙持劍一橫,泄了逐月的力道,轉而一招“秋月如銀天地白”霎時間碧玉劍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幻化成千百道劍光密密麻麻將逐月罩在其中。逐月只是微笑,身形一弓,“唰”地倒退數尺,擺脫劍光,身一側手一分,扇子打開貼着劍尖一記“順水推舟”直打凌空的上三路,腳下卻踩着五行八卦的陣法,步法怪異詭秘之極。凌空看了也自駭然,暗自豎起拇指讚歎逐月的功力了得,急忙擰身縱起幾丈高。空中一個轉身,頭朝下,一招“惺惺相惜”破空刺向逐月。
臺下的人看着兩人步法高深,你來我往間招式極其罕見,一時張口結舌着有之,目瞪口呆着有之。更有甚着許多人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喘氣,破壞了兩人比武的精彩。
麟德帝在觀武臺上看着不住地拈鬚點頭,面上卻是淡淡的沒有表情。
很快兩人已經走了幾百回合,仍是難分勝負,凌空看着逐月內力似乎漲了些許,心裡狐疑,卻猜不出緣由。卻是小心謹慎應對,一時也動了心腸想與之分個勝負出來,又怕無意間傷了他。只因存了一個不捨得傷害之心,是以處處掣肘。逐月則是抱了與他平局的心思,手裡絕情扇雖是步步相逼,也不忍心出絕殺計,卻也有些牽絆。
真真高手對決,樂煞旁觀者。
飛花在下面看着,心裡翻江倒海。今日勢成騎虎,只怕平局太難。
眼睛卻還在不時地瞟向人羣,卻見方纔的冷冽之氣已經消失,恍惚一下,堅信自己的感覺不會錯,不住猜忌。
臺上的行家也都已經看得出來,二人功夫伯仲之間,想分輸贏實在太難,一招不慎,怕是要出個你死我活。
凌空與逐月在臺上各自動了心思,劍扇相交,卻還是分不得輸贏勝負,一時膠着在一起。麟德帝看了許久,點頭笑笑,揮手向太子示意。灝心裡明白,走到臺前,急忙高聲喝道。
“停!”
臺上二人一驚,各收招式,收手站穩。這才感到熱汗順着臉龐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心跳如擂。
兩人互望一眼,彼此一笑,急忙飛身形躍上觀武臺見駕。
“兩位愛卿快快平身,朕看你二人功夫相仿,如再戰下去,怕有傷亡。無憂劍功夫卓絕,江王爺少年可畏,朕今裁定,兩人平局。”
“謝陛下。”
“太子,宣朕旨意。”
“臣在——”
太子灝急忙走到觀武臺中央,大聲宣道。
“陛下有旨,今日比武擂臺大賽,江王逐月與無憂劍易凌空比武平局,特賜二人跨馬披紅誇街三日。”
兩人急忙撩起已經汗津津的錦袍,跪倒在觀武臺上謝恩。
臺下人聽了鬧烘烘地叫起好來,一時歡聲雷動。兄弟二人又不禁一笑,卻是會心會意。
“陛下今日格外加恩,特封無職草民易凌空爲內衛統領一職,三日後走馬上任,斯皇宮防務之責。”
旁人還罷了,逐月和飛花在下面聽了,幾乎同時一凜,心裡霎時冷若冰霜。
凌空雖然早已經知道,沮喪的表情也隱隱外露,只是垂着頭不敢說什麼。
麟德帝看着兩個青春少年,心情大好,踱下龍椅走近二人,親自給凌空和逐月披了紅花,不住的點頭讚歎少年可畏,百官齊齊上來恭賀。
臺下早有黃門牽過馬來,兩人相對一笑,飛身上馬。一對欽差衛隊親自護送二人自教軍場向外面走去。
凌空和逐月騎馬披紅走在繁華街市,兩人同樣的服飾華麗,脣若塗朱,目光眉彩,似有凌雲之氣,舉止大雅,氣象不凡。那種紓尊降貴的氣派是凡人學也學不來的。 於是,豔羨者有之,憤恨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可思議者有之,好奇者有之,不甘心者有之。私底下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三日之內,城鄉內外,紅男綠女,白叟黃童,聯袂往觀者何止千萬,一時間街路兩旁躡踵側肩,掎裳連襼,挨挨查查。
樓頭美人相招,已經不是爲了那些許纏頭,只是因爲這兩個瀟灑少年人物風流。
逐月的名號頓時和無憂劍並了肩,兩人對於誇官並無興趣,只是陛下親下的旨意,也不敢推辭。三日下來,卻是感覺疲憊無聊。
“飛兒。”
“師兄。”飛花看見逐月走近她,溫柔地拿起帕子給他擦汗。“這幾日,師兄出盡了風頭,大江南北只怕從此無人不知江王爺。多少公侯家小姐貴族千金,芳心暗許!只怕從此冰人會踩破了咱們王府的門檻。”
逐月低了頭,任由飛花一邊給他擦汗,一邊酸溜溜地嘮叨,只是笑着不語。
“師兄怎麼不說話?”
“看你這作酸的樣子,我若說什麼,只怕又引得你的話了。”
“去——”
飛花帕子一擲,甩到他的手裡,自己回身歪到了貴妃榻上,翹起鑲着兩枚瑩潤珍珠的繡鞋不停搖晃。自顧自地拈起一隻桃子,也不在意淑女模樣,恨恨地咬了一口。
逐月大笑起來,也自歪倒在榻上,搶過桃子啃了起來。飛花伸手去推他卻沒有推動,早被他抓住了手摟住。
“都說女兒家小性兒,不曾想平素殺人不眨眼的師妹如今也是這樣。”撫摸着她的如雲青絲,逐月含笑感慨。
飛花登時眼皮又紅了起來,偎依在他的身邊不再說話,只是拿着帕子蓋了臉。逐月看見更是開心,伸手輕輕捏住她軟軟的耳垂揉搓幾下,心裡燥熱,忍不住嘴脣湊過去噙在了口裡。隔了絲帕,他溫熱的呼吸噴在飛花的臉上,有一絲微微的癢酥酥的麻。絲帕滑落,兩張精緻的臉靠在一起,四目相對,都沉默了一下。飛花輕輕闔上眼瞼,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地不停顫動,象是兩痕黑色的蝴蝶羽翅。
逐月的脣不由自主地自耳垂滑向她的脖子,飛花只是感覺溫熱的呼吸在頸項遊弋,手心裡緩緩沁出了汗珠,卻只是伸手握住師兄的手。
“師兄,今晚你去太子府赴宴,飛兒去易府如何?”
“嗯,唔!不行。”逐月輕輕吻着她,聽了飛花的話,心裡不免喪氣,翻身坐了起來。
“怎麼?”
“你我同去太子府,凌翼會追問你的去處。”
逐月想起凌翼不過是個單純快樂的孩子,嘴角彎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其實他比凌翼才大了幾天呢。
“易凌空不在府內,正好是個機會。”
“你去了那裡找機會纏住凌翼,讓他帶你逛逛太子府。”
“明白。師兄高明!”
“凌空那日跟我提了他父親身體的舊傷,我藉機會帶你爲他看病,再找機會。”
“好,我找機會要凌翼帶我進沖霄樓。”
唉——
唉——
同時嘆氣。
“只怕是不易。”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聳了聳肩。沖霄樓只怕是機關重重,進得去也出不來。
“皇帝中毒已經日深,師兄。”
“我已經問過澄王爺,他並沒有輕舉妄動,再說他也沒那個膽子,一旦太子即位,他就失去了所有機會。什麼人要致麟德帝於死地?”
“老皇帝一旦殯天,我們就沒有機會察知那物件的下落了。難不成是衝我們來的?”
“不太可能!”
逐月搖了搖頭,不太相信,好看的劍眉卻擰成了一個疙瘩。
飛花輕柔地拉起他的手放到臉頰上摩挲,她對他用着最溫柔的殘忍,有朝一日,這個翩翩少年的青春撕裂在自己眼前,他會用怎樣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的孃親該是怎樣的心痛?該是怎樣的撕心裂肺,錐心刺骨?透過逐月精緻的臉龐,她似乎看見了師父黯然神傷的眼神,一絲笑容慢慢自心底浮現,只是笑的裡面卻滿含了酸澀。
聽聞上一代犯的罪,會禍及三代,想來這就是因果報應,這就是天理循環。如果頭頂還有神明,如果神佛還會慈悲,就讓她血刃仇家爲冤死的父母家人找一個天理討還一個公道。
她異常溫柔地靠在逐月的身上,象是貽糖一般綿軟,恨不得手下灑落□□給他一個痛快。
“我們去準備見太子,今日想必公侯雲集。”
“好。”
那個澈王爺想必也會去的吧,一張溫和的臉在眼前倏忽而過,她不由得恍惚了一下,眼眸隨了心思轉動了一下,一點靈光墜入了冰冷寒潭。
此時的澈正隨了凌空走進易王府的後宅,兩人急匆匆地轉過小徑,來到聽雨苑。挑開蘇繡簾攏,凌空不禁一陣驚喜。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