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額娘,皇額娘。你這是怎麼了?爲什麼哭啊,是不是你的蛐蛐打敗了?”看到拿着奏摺在哪裡兩眼泛紅的隆裕皇太后,剛剛會說點話的溥儀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要變天了。要變天了。”隆裕的手指顫抖的厲害,輕輕的一本奏摺,卻讓隆裕覺得拿捏不住,只聽見啪的一聲,奏摺掉在了花梨的腳踏上,響聲在安靜的好像墳墓的宮殿裡迴盪,崔玉貴趕緊拾起來奏摺,用袖子擦拭一下灰塵,輕輕的擱在桌子邊上。
“大將軍準備完了沒?”許久沒見到隆裕回答自己的話,小皇帝也覺得無趣,不再管皇額孃的愁容,反而問身邊的小太監。小太監或許是年齡不到,連這宮殿裡詭異的氣氛都沒感受到,乾脆的掏出一個小瓦罐,看看氣孔裡的動靜,從耳朵根子後面挑出一根黃鼠狼鬚子,熟練的撥弄一下里面的蟲子,清脆的蛐蛐聲響起,在這個落針有聲的房子裡顯得特別刺耳,隆裕還在擦眼淚,手裡的巾子一頓,眉頭先挑了一下,雖然面目沒有變化,但是崔玉貴的腰更彎了。崔玉貴心裡暗自祈禱,這小太監趕緊領着皇帝出去吧,別再惹得主子不高興了。
或許是上帝他老人家太過繁忙,沒聽見崔大人的祈禱。小太監順手把鬚子遞給小皇帝,好死不死的回了一句“回萬歲爺,完了。”
“大膽,該死的奴才,掌嘴。”崔玉貴反應快,一腳將這個小太監踹出去老遠,嚇得端着蛐蛐罐子的宣統爺一個趔趄。小太監趕緊一個骨碌翻身起來,跪着就開始自扇耳光,打的嘴角當時就鮮血迸飛。就在別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隆裕倒是擡起手臂,輕輕的來了一句。
“罷了,拖下去吧。”
兩個身強力壯的帶刀侍衛,拖着小太監的兩條腿,就跟拽一個棉布袋似得滴溜出去了。
崔玉貴心裡暗自嘆息,都是命啊,如果小太監不死,靠着取信小皇帝的本事,以後混個內書房的管事那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可惜這皇宮裡可沒有知錯能改的說法,這位雖然是自己的同鄉,卻也沒有辦法救他一命了。自覺地已經盡了心力的崔玉貴也很快平息了自己的想法,趕緊忙活着哄小皇帝開心,隆裕也沒有再出言訓斥,而是站起身來緩緩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御花園草木枯黃,肩膀一聳一聳的開始抽泣
“哇…”小皇帝裂開嘴大哭起來,這時候的醇親王也默然的坐在一旁的繡墩上,看着剛剛登基一年的兒子,卻也無心去哄這一大一小。
腳踏上的摺子打開着,上面的白紙黑字醒目異常《魯蘇浙皖豫滬軍民嚴守中立折》,其實作爲奏摺的這份東西很不合格,它更像是一份公函們,也就是說這六個省根本沒有把大清國放在眼裡,他們公然宣佈“鑑於大清政府與武漢革命政府之間存在的日益嚴重的軍事衝突,已經嚴重威脅到周邊地區和平居民的正常生活,擾亂了地方經濟秩序,魯蘇浙皖豫滬六省諮議局聯合會議通過決議。自即日起,以上六省宣佈在大清政府與武漢革命政府的武裝衝突中嚴守中立。我六省將承擔以下義務:
1、六省武裝力量不參與任何不在六省行政區域界限50華里以外的雙方間武裝衝突,但雙方武裝力量不得進入該區域,任何進入該區
域的武裝力量將受到警告,如不按照時限退出將視爲武裝入侵。
2、雙方不得在該區域內採購任何用於軍事目的的物資,亦不允許以上物資通過六省區域內進行轉運,存放和出售。
3、爲保證切實嚴守中立立場,六省自即日起停止與交戰雙方的任何行政、財政、法律事務聯繫,暫停承擔任何對於交戰雙方的權利義務,直至戰爭結束後,由六省諮議局聯合會議通過民主形式決定六省區域與交戰雙方的法定關係。
4、雙方非軍事人員進入六省區域需要提前向六省諮議局聯合會議申報行程和人員構成,經允許後可以進入,但不得從事與申報目的無關的行爲,亦不得在區域內進行宣傳、募捐、通訊、情報蒐集傳遞和人員鼓動組織工作,否則即行驅逐。
5、爲確保交戰雙方尊重我六省區域的以上中立義務,我方將向交戰雙方派出觀察員,監督雙方的交戰行爲…
6、從仁愛精神出發,我方將在邊界地區設置難民收容機構,交戰雙方不得阻攔威脅平民的自由行動…”
被稱爲重溫大清國在日俄戰爭中宣佈局外中立的舊夢的《魯蘇浙皖豫滬軍民嚴守中立折》在送進宮裡的同時也已經通過電報傳遍了大江南北,一時間中外震驚,沒想到吳宸軒不聲不響的就盡收中原江南的膏膩之地,而且如此乾脆的宣佈實際上與大清脫離了關係,除了名號還是六省諮議局,已經可以成爲一個新的國度了。一時間,有宿儒撰文斥罵吳宸軒不思報國,分裂國家,實乃千古罪人,也有工商業主們大力讚譽吳宸軒保護民衆免於戰火,還抑制了雙方戰爭的升級,稱得上功德無量。英法德美各國也都紛紛表示了謹慎態度,但是英國政府還是私下裡暗示,對於能保護外資合法利益和經濟秩序的一切行動的讚賞。日本更是發表了首相講話,對吳宸軒的中立行爲表示了支持和理解,並呼籲交戰各方停止戰爭,維持現狀。小鬼子好死不死的打算讓中國分裂成三國爭雄的模樣,纔好從中漁利,不過他們註定會爲自己的短視而付出慘重的代價。
再說現在在宮裡的那位大清國的名義上的最高決斷人—隆裕太后。光緒三十四年,光緒帝在南海瀛臺涵元殿駕崩,依慈禧太后遺命由宣統帝即位。依宣統帝之命被尊爲隆裕皇太后,被稱爲“兼祧母后”,上徽號“隆裕”,也就是這位窗前默默垂淚的隆裕皇太后。現在的宣統帝年僅三歲,因此由太后撫養宣統帝。同時隆裕太后也實行垂簾聽政,和繡墩上坐着的攝政王載灃(宣統帝生父,光緒帝之胞弟)共同主掌風雨飄搖的清王朝。
隆裕不善於巴結於人,所以親信不多,自當了太后,時有秉裁軍國大政,她才知道要守住太后的寶座,必須要保住溥儀的帝位,這就必須要建立自己的勢力,尤其是與那些手握實權的親貴與外臣聯合。因此,當載灃樹威立信,籌建統治班底之際,隆裕也不得不想方設法籠絡一些大臣,以防止載灃權力過大,而危及到自己的位置。隆裕拉攏的對象是慶親王奕劻,奕劻因得慈禧太后的恩寵,受封清王朝最後一個鐵帽子王爺,在朝中權力很大。
不過這些齷齪已經不上臺面了,雖然在鐵良任用問題上隆裕和載灃
曾經意見不合,載灃也曾不無警告地提醒隆裕說,只有朝廷重大事件,太后才能出面商議,這些具體政務,不必煩勞大駕。載灃雖沒明說,但隆裕心知肚明,是讓她不要越位。經此一遭,本來就沒什麼實權的隆裕,從此就很少直接出面干涉載灃,對於幼帝只能盡母親的責任,而對這個國家她已是有心無力。現在的局面卻不由得這位少言寡語,性格懦弱的垂簾太后再沉默了。
“王爺,這吳宸軒既然是朝廷裡曾經的股肱之臣,昔日庚子救駕大功,恩寵有加,怎麼會突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這裡面莫非有什麼蹊蹺之事?”
載灃有苦難言,誰讓他當年把慶王爺一黨的吳宸軒視爲眼中釘,又千不該萬不該的放吳宸軒歸山東,這下子威望勢力都已經如日中天的吳宸軒再也不需要向他們這些空筒子王爺們俯首帖耳了。“回稟太后,這吳宸軒狼子野心已久,值此國難當頭,竟然罔顧聖恩,藐視皇權,效仿亂黨以中立之名行裂土之實,其心可誅,請太后下旨,削奪吳逆一切官爵,解散武翼叛軍。昭告天下,讓我大清官民都認清這亂臣賊子的面目。”
“王爺既然成竹在胸,哀家也就放心了。”隆裕嘴上雖然如此說,臉上卻沒有任何的寬鬆“這事兒就全權委託王爺調處,等會兒讓軍機們擬了旨意,送到養心殿用印便是。哀家在宮裡靜候王爺平亂定難得佳音。”
“這個…”大話說出去的載灃,沒想到平常窩窩囊囊的太后嫂子居然輕巧的一記順水推舟,就讓他這個攝政王坐蠟了。隆裕並沒有等着載灃申辯就擺駕慈寧宮,留下一臉苦澀的醇親王看着自個的兒子被大嫂牽着手上了御輦,被重重宮門給隔斷兩邊。
12月6日,醇親王載灃上折辭去監國攝政王職位,退歸府邸,不問世事。12月12日,在喬夫這位革命教父的號召下,也是受到吳宸軒帶領六省獨立的鼓舞,南方14省代表共39人,由武漢、上海齊集廣州,決議於12月16日選舉臨時大總統。
不過讓喬夫尷尬的是,大傢伙並沒有先想到還在和小月炫卿卿我我的革命導師,遙尊他爲大總統,而是很務實的公舉黃克敵爲大元帥,黎元隆副之。黃克敵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屬於“點背不能怪社會,命苦不可怨政府”的那一類,生怕連累革命事業,所以堅辭不就,遂又改舉黎元隆爲大元帥,黃克敵爲副元帥。12月21日,黎無洪接受大元帥名義,並委黃克敵代行大元帥職權,黃克敵再辭。據說喬夫同志聽說黃克敵一個勁地搞辭讓,差點沒在小月炫的肚子上氣翻過去,連聲咒罵“黃胖子糊塗,誤我大事矣”。不過不及半月,正副帥位忽又倒置,時人譏爲兒戲,而黃克敵、黎元隆皆不能來廣州赴任。
而此時的北京城裡,北洋軍已經進城,佔據了這座象徵最高權利的都城。馮國璋親自接替禁衛軍總統,解除了良弼禁衛軍第一協協統職,調禁衛軍炮隊支援圍剿山西革命軍,分散禁衛軍力量,又用準備出征的名義把禁衛軍調出城外,派曹錕另編拱衛軍,駐紮城裡。北京完全被馮國璋所控制。直系趁着皖系南下的功夫,兵不血刃的佔據四九城,卻沒想到這一次佔領卻成了直系最後的絕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