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分外耀眼,經過一個上午的折騰,迴雪整個人都慵懶的很,本想靠在牀上小憩一會,卻聽到阿瑪讓煙紫過來叫自己的聲音。不得已起身去了廳堂,見烏雅.德林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旁邊方桌上放着一個竹編提籃,裡面放着些香燭黃紙,看回雪不解,烏雅.德林正色道:“今日我家接了旨,實在是一件喜事,可惜你額娘去的早,不能親見今日情景,阿瑪準備了這些,你可帶上煙紫先去城西你額孃的墳上燒了,讓她也高興高興,然後去城外的遇恩寺拜佛,給你死去的額娘還有宮裡的姐姐祈福禱告,明日你就要進宮,以後這些事,恐怕就沒機會做了。”
迴雪聽了阿瑪的話,心裡不免酸楚,點了點頭,讓煙紫提了竹籃,自己跟着便要出去。“我已讓付三在門口備好馬車,讓廚房張媽跟着車過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烏雅.德林道。
迴雪於是跟煙紫出了府門坐上馬車,張媽亦跟着去了。付三看幾個人馬車駛遠,便進入廳堂向老爺回話,烏雅.德林道:“你要在大門口看好了,萬不可讓納蘭侍衛再進來,明日就是進宮的日子,可不能今天下午又出了什麼亂子,今日讓小姐去燒紙拜佛,也是怕納蘭來了麻煩,等到了明日,迴雪進了宮,以後我們見她都難了。一切自然也就相安無事了。”付三聽了點頭稱是,連忙低着頭去門口守着去了。
過了不久,果然見納蘭侍衛帶着個奴才遠遠的來了,付三心裡不由得一咯噔,平時納蘭侍衛來府上都是相當客氣,今日可讓自己怎麼開口呢,沉思間納蘭已到府門口,這次倒沒有跟付三打招呼便要闖進來,付三趕緊把他攔住道:“小姐不在家,您還是回去吧。”
“我不相信。”納蘭道:“是不是她故意讓你這麼說的。我不信她這麼絕情。”說着跟付三撕扯起來,納蘭家的奴才見狀,上前去抱住付三,納蘭得了空隙,一臉怒氣進了院子,直直向迴雪的屋子走去,進得屋去,找了一圈,又在院子裡找了兩回,可來來去去卻不見迴雪的蹤影。烏雅府裡的奴才們以爲出了什麼大事,都站在走廊上指指點點,,納蘭不禁站在廳堂前垂頭喪氣,心如刀絞,烏雅.德林見此情形,從廳堂側室走了出來,厲聲道:“這麼大動靜,你是想讓整個宣國的人都知道嗎?”
納蘭聽了轉身望着烏雅.德林道:“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爲什麼不提前告訴我知道?”
“跟你說了有用嗎?皇上決定的事情,你我能做的了主的嗎?死了那份心吧。”
“不,我不相信,我要問迴雪,迴雪在哪裡,在哪裡?”
“再喊下去,傳到皇上耳朵裡,你不想活了,迴雪也會被你害死,迴雪就是不想再見你,所以纔會去了城裡的親戚家裡,明日從那裡直接進宮,以後你們就各自天涯了,你好好當侍衛,迴雪以後還會得皇上寵愛,你如果喜歡她,就不要害了她。”烏雅.德林假意生氣道。
聽了烏雅.德林的一番話,納蘭眼裡像是起了一層霧,強忍着沒有讓它流下來,跟隨納蘭來的奴才趕緊上前道:“公子我們回去吧,別在這守着了。”
“是啊,你在這,只會讓我跟迴雪爲難,你也不想她以後過的不幸福吧。”烏雅.德林道:“她註定是皇上的人,你又何必陷她於不義不忠。”
納蘭聽了烏雅.德林的話,胸口像是壓了一塊石頭,迴雪寧願去親戚家也要躲着自己,自己又何必去爲難她,註定是皇上的女人,自己只是一個小小侍衛,能給她什麼,又知道她想要什麼呢?想到這,心灰意冷,腳下卻像是踩着棉花,不再說話,一路踉踉蹌蹌的出了烏雅府往家的方向而去。
納蘭剛走,管家付三向烏雅.德林請罪道:“都是小的不好,沒有看好大門。”烏雅.德林嘆了口氣道:“該來的總會來,你又怎麼會看的住,把話說透了也好,免得留有念想。”
天近傍晚,載着迴雪出去的馬車才慢悠悠的回來,在府門口停下,煙紫跟張媽趕緊把凳子擺好,讓迴雪下來,三個人這才進了府裡。走到門口,迴雪若有所思的問了句:“下午府裡可有什麼人來。”
“沒……沒有人到府上。”這是烏雅.德林剛纔交待付三的話,付三人一向本分老實,說出的話不免磕巴。
迴雪聽了,也沒在說話,直直的進了自己的房間,晚飯也沒有吃,便躺在牀上睡了。烏雅.德林叫了煙紫到廳堂,問了下午迴雪出去,都遇着了誰,辦了哪些事,見之中並沒什麼意外,這才放下了心道:“明日就是進宮的日子了,今晚都早點睡吧。明天你得早些起來,侍候小姐梳妝打扮,然後隨她進宮,進宮可不比在家裡,不能失了規矩,沒了臉面,讓別人瞧不起,以後就是宮裡宮外,老爺我也幫不上你們什麼了,你們要好自爲知,保護好你們自己纔是。”煙紫聽了,鼻子一酸,叫了聲“老爺……”卻說不出話來。
“回去睡吧。如果以後在宮裡二小姐得了地位,不要忘記家裡的大小姐就是了。我這一生也就這點遺憾了。”烏雅.德林道。煙紫聽了,眼淚啪啪地滴在衣襟上,給老爺行了禮,緩緩的退了出去。
天剛亮,煙紫侍候迴雪起來,洗漱完畢,換上前兩日進宮穿的衣服,水色罩衣,杏黃盤絲小褂,深天藍色百褶長裙,又把白玉孔雀簪斜插發間,另斜插一支赤金尾瑪瑙釵,是昨天宮裡剛送進來的,如此一番打扮,果然搖曳生姿,只是迴雪仍舊一副必事重重的樣子,煙紫只好提醒道:“一會就要入宮了,讓皇上看見您這臉色可不好。”見迴雪無動於衷,也只得做罷。
過了有兩個時辰,只聽一陣鼓樂吹打的聲音,宮裡幾個太監擡了一頂暗巖灰色小轎停在烏雅府門口,掌事嬤嬤進來說明了來意,烏雅.德林讓帳房取了文銀十兩給了嬤嬤,算是心意,掌事嬤嬤見了銀子便心下歡喜,拉着迴雪看了又看道:“鬱貴人眉清目秀,進宮必得皇上歡心。時候也不早了,我們還得回宮覆命,就走吧。”
迴雪聽了嬤嬤說走的話,又看了一眼烏雅.德林,他臉上已現皺紋,這一輩子這個男人只爲這兩個女兒操心了,心酸不已,眼淚不覺流下,又要下跪給阿瑪行禮,烏雅.德林一把拉住道:“娘娘,這可是不合規矩,千萬不敢。”煙紫看回雪流淚,趕緊掏出手帕子給她拭了道:“娘娘別哭了,反倒讓老爺心裡難受。”然後跟掌事嬤嬤二人扶了迴雪,緩緩的出了烏雅府,把迴雪送進轎裡,二人分別在兩側跟着,一行人便向着皇宮的方向去了。
烏雅.德林站在府門口,望着小轎走到小道盡頭,拐過一道彎,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不免一陣哽咽,心下想着:如今把迴雪送進宮裡,這是福是禍呢?
付三見老爺動情,忙上前攙了道:“小姐此去榮華富貴,老爺別太難過,回去吧。”說着,幾個奴才扶了烏雅.德林退回到院子裡,關上了大門。
太陽又升高了些,擡轎的太監身上衣服已溼透,終於到了宮門口,查過了腰牌,驗明瞭身份,便把轎子停下,掌事嬤嬤親自扶了迴雪往宮裡走去。煙紫見皇宮巍峨莊嚴,也不敢大聲說什麼,只得小心的扶着迴雪的胳膊,隨着嬤嬤的指引往宮裡而去。
過了同安門,再走完兩條小道便是儲秀宮,這宮裡倒也鳥語花香,只是都是一些生面孔,一個個冷冰冰的,正想着這些,迎面過來一人,穿着當職的盔甲,見三人過來,便退到了一邊,低頭不語。
“原來是納蘭侍衛,您這是哪去了?”掌事嬤嬤眼光一掃,發現立在牆邊的是納蘭,因納蘭經常在皇上身邊走動,於是示好道。
“我…….剛去了養心殿。”
迴雪聽聲擡起頭來,目光正好跟納蘭對視,不禁一陣唏噓,幾日不見,納蘭瘦了很多,眼睛裡也寫滿了滄桑,納蘭見是迴雪,心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他沒有想到,今日竟然能再見迴雪一次。她沒有什麼變化,只是一隻手上還纏着白布,像是受了傷,因掌事嬤嬤在身邊,不便說話,萬語千言,只得在肚裡翻滾。
“這是新進宮的鬱貴人。皇上剛封的。”掌事嬤嬤以爲兩個不認識,便介紹道。
納蘭聽了,低低的向着迴雪行了禮道:“奴才給鬱貴人請安,鬱貴人吉祥。”
這一句奴才給鬱貴人請安,瞬間讓迴雪紅了眼圈,原來天涯不過是近在咫尺,煙紫見狀,趕緊扯了扯迴雪衣袖,迴雪頓了頓道:“你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