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與宋明豔一起回了瓊州,一回去就迎來瓊州最爲花香四溢的五月,五月的瓊州,美的像一幅畫,雖然瓊州的氣候從來沒有冷過,可瓊州的花也是分季節開的,宋明豔進城後就迫不及待地掀開了簾子,張着腦袋往窗外瞅,宋明豔是第一次來瓊州,見了瓊州油嫩嫩的大街,三三兩兩從馬車前走過去的美麗少女,再看看那一把一把的油骨傘,還有那些飄蕩在綠油油街道上豔麗繽紛的飛凰裙,她大嘆,“真是一個美麗的都城。”
宋繁花笑道,“還有更美的呢。”
宋明豔將頭一瞥,簾子在她手中被揪成一箍箍的漣漪,她衝宋繁花挑眉尖聲問,“還有更美的?”她嘖嘖道,“這都已經夠美的了,再美得美成什麼樣了?”
宋繁花想到杜莞絲生辰那天開遍整個瓊州的莞絲花,笑着說,“等到了十月,你就知道那場面有多美了。”
宋明豔砸巴一下嘴,應道,“好,就呆到十月。”
宋繁花歪着頭想了想,忽然一臉高興地道,“三姐姐現在懷孕有五月了,等到十月她剛好要生產,那個時候孩子一出身就能看到這麼美麗的花,真是想想都高興。”她笑眯了眼睛,又道,“若是三姐姐生了女兒,就起名叫蕊蕊,嶽蕊蕊。”她忽地一拍掌,笑道,“這名字太好聽了。”
宋明豔翻她一記大白眼,“起名字是長輩的事兒,哪輪得着你。”
宋繁花一下子就垮了垮臉,說,“也對。”過一會兒又底氣十足地道,“雖說起名字是長輩的事兒,但三姐姐是親生母親,也還是能作得半個主的,等我回去見到了她,我就跟她說。”
宋明豔笑道,“行,隨你。”
宋繁花心想,我就是這麼一說,真能隨我嗎?見宋明豔又趴在窗口去看瓊州的大街,宋繁花也衝另一面窗戶看過去,這一看就看到了後面的馬車,後面的馬車車架子上坐着韓廖跟姚宴江,既然韓廖跟姚宴江坐在那裡,那不用想,馬車裡面坐的絕對是杜莞絲。
宋繁花想到杜莞絲,心口悶悶地不舒服了起來,想到在玉剎閣,在琴樓,在彈完江山笑,在她向林新竹擲出玲瓏玉劍,杜莞絲對她露出的那抹失望眼神,宋繁花低嘆一聲,靠在車壁上不往外看了。
有時候,千算萬算,千防萬防,還是防不住對身邊人的傷害。
宋繁花伸手揉了揉眉心,一下子所有的好心情都沒了,等馬車經過了宋氏商號,宋明豔大啊一聲,急急地道,“停停停停停,停下來!”
七非和葉知秋對看一眼,紛紛籲住自己這邊的馬。
宋明豔沒等馬車停穩,撩開車簾就蹦了下去,葉知秋眼皮一跳,甩了馬鞭緊跟着下來,見宋明豔風風火火地衝着面前的商鋪衝了進去,葉知秋也只好跟上。
宋繁花見宋明豔下去了,當然不會一個人坐着,她也想去看看宋世賢,就跟着下來了。
七非跟在她身後。
兩個姑娘進入宋氏商號,在商號前整理貨櫃的不是錢掌櫃了,而是另一個掌櫃,姓孫,孫掌櫃一看到宋明豔跟宋繁花,整理貨櫃的手一頓,大概一時半刻被驚住了,愣是沒反應過來,等反過應過來後宋明豔已經衝他喊了一聲,“孫掌櫃。”
孫掌櫃立刻一警醒,撒開手推開櫃門,走過來,衝她們笑着拱個手禮,“四小姐,六小姐。”
宋明豔在打量着鋪子裡的擺設,宋繁花衝孫掌櫃問,“我大哥今日在鋪子裡沒有?”
孫掌櫃道,“在的。”
宋繁花笑問,“沒待客吧?”
孫掌櫃笑道,“沒有,今天來了一大批貨,大少爺在後院裡整貨。”
宋繁花挑眉道,“這麼巧啊,我一回來就得當苦力?”
孫掌櫃笑應說,“裡面有很多人的,用不上六小姐。”
宋繁花在說笑,孫掌櫃也在說笑,宋明豔直接一扭身,往後門去了,宋繁花也跟着上去,葉知秋和七非又跟在宋繁花身後,等到過了過道門,果然看到偌大的院子裡擺了很多貨。
宋氏商號經營很多明目,沒有特一而定的,早先年以茶起家,後來名聲信用都起來了,就與很多商鋪都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係,是以,從之前單一的茶,到現在的布、帛、胭脂、珠玉、金、銀、食品等等,院子裡擺了很多貨,常安在忙着分類,還有很多夥計在負責往庫房搬,宋世賢坐在太陽底下一側挨着樹蔭牆的椅子裡,戚煙拿了一張手帕在爲他擦汗。
其實五月的瓊州不熱的,大概是宋世賢也剛忙完,此刻是滿頭大汗。
戚煙彎着腰,輕柔地用帕子爲他拭汗,拭罷額頭的汗,拭臉,拭臉的時候,大概是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脣,宋世賢明顯的一頓,接着就轉頭往戚煙看了一眼。
戚煙不慌不忙地問,“怎麼了?”
宋世賢抿住脣,臉上沒什麼情緒,只從她手中接過帕子,自己給自己擦了起來。
戚煙立在一邊,也不再多手。
擦罷,宋世賢將帕子遞給她,吩咐說,“去沏杯茶來。”
戚煙應是,揣了帕子就下去要倒茶,過了雜亂的大院,正準備上樓,卻不成想,在門口,撞見了宋繁花和宋明豔,她整個人一愣,如出一轍地與孫掌櫃那般,呆住了,還是宋繁花笑着喊了她一聲她纔回神,連忙上前見禮,聲音裡難掩激動,“四小姐,六小姐。”
宋繁花問她,“我大哥呢?”
戚煙道,“在院裡,大少爺想喝茶,我去樓上給他泡茶。”
宋繁花笑道,“那你去吧。”
戚煙應一聲,越過她們上樓泡茶,泡茶的時候自然就不是一杯了,而是一大壺,泡好,她拿了大托盤,將茶壺和茶杯一一擺放好,端着大托盤下樓,來到大院,她將大托盤放在石桌上,拎起茶壺倒茶,倒了很多杯,除了宋世賢、宋繁花、宋明豔、常安的外,還有那些搬東西的夥計,倒完,發現杯子不夠,她又跑樓上拿,她做這些的時候宋世賢一直看着,看到她一會兒跑上一會兒跑下,累的氣喘吁吁,滿頭大汗,殷勤地爲大夥倒茶又續茶的樣子,他英俊冷沉的眉微微一擰,卻是什麼都沒說,轉頭看着宋繁花。
宋繁花被他眼神看的發毛,摸摸臉問,“大哥怎麼這樣看我?”
宋世賢伸手揉揉她的頭髮,問,“跳火的時候有沒有想到若是醒不來,大哥會不會難過,姐姐們會不會難過?”
宋繁花道,“我知道自己醒得來。”
宋明豔伸手就敲她頭,“大哥的意思是,你若醒不來呢?”
宋繁花無辜地摸着頭,說,“我醒得來啊。”
宋世賢明顯一噎。
宋明豔也是一噎,心想,你倒是真不知道我們想說的是什麼意思?
宋世賢伸手捏捏宋繁花的臉,難得的,露出了一點兒笑,“這一跳火,倒是比先前胖了好多,是因禍得福了。”
宋繁花現在最聽不得的一個字兒就是“胖”,她一下子就怒瞪着眼,瞪着宋世賢,“大哥要不要這般討厭,我這剛回來呢,你能不能別惹我不高興?”
宋世賢道,“說你胖就不高興了?我還沒罰你呢。”
宋繁花愕然一愣,問,“大哥要罰我什麼?”
宋世賢嚴肅地道,“不愛惜自己,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宋明豔緊跟着一句,“罰,一定要罰。”
宋繁花擡頭瞪她,宋明豔笑道,“你瞪我做什麼,我老早就想說這話了,誰讓你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她伸手扯扯宋繁花的短髮,十分嫌棄地道,“醜死了。”
宋繁花氣的扭頭就朝她打來,宋明豔纔不怕她呢,宋繁花一動手,她也跟着動手,結果,兩個姑娘在院子裡打打鬧鬧了起來,惹得搬着貨物的夥計們紛紛躲避。
常安頭疼地看着這兩個小祖宗,十分無力地說,“你們再這般瘋鬧下去,這貨今天就搬不完了。”
宋繁花和宋明豔不甘心地瞪了彼此一眼,倒不敢瘋鬧了。
宋世賢看了一眼站在遠處的七非,問宋繁花,“段蕭呢?”
宋繁花道,“去陵安城了。”
宋世賢眉頭一蹙,“他一個人去的?”
宋繁花道,“不是,無方跟他一起去的,還有……”宋繁花看了一眼搬貨的夥計,又看了一眼常安,對宋世賢道,“等晚點兒了我再跟大哥說,現在先向大哥介紹一個人。”
宋世賢挑眉問,“誰?”
宋繁花看了宋明豔一眼,笑道,“唔,四堂姐的夫君。”
宋世賢一驚,險險將手裡的茶杯給甩了出去,他大聲道,“明豔成親了?”
宋繁花笑道,“嗯。”
宋世賢頃刻間睃目看向宋明豔。
宋明豔一張豔麗的臉白慘慘的,她惱恨地瞪了宋繁花一眼,卻不能否認她確實與葉知秋拜過天地的事實,她悶悶地嗯一聲,說,“是成親了。”
宋世賢猛地將茶杯蓋兒一扣,站起身,衝她說,“你跟我到樓上來。”說罷,擱下茶杯,起身就走。
宋明豔頓了一秒鐘,輕嘆一聲,跟上。
宋繁花沒去,施施然地靠坐在了椅背裡,戚煙來給她續茶,順便的將宋世賢喝過的茶杯收起,她本本分分,一句多餘的話也不問,倒是常安,在聽到宋明豔說成親了後,大爲吃驚,整理貨物的手停住了,仰臉衝宋繁花問,“四小姐真的成親了?”
宋繁花笑道,“是啊。”
常安問,“四姑爺是誰?”
宋繁花擡頭往一邊兒站着的葉知秋看一眼,常安立刻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常安其實老早就看到了那個一臉白的過分甚至比六小姐都還要再白一點兒的男人,他原本還在心中想着這人是誰,怎麼一個大男人能白成那樣,如今一見宋繁花的眼神瞟了過去,他頓時就一陣雞皮疙瘩冒起,出口就道,“不會是那個小白臉吧?”
宋繁花點頭笑道,“是啊。”見葉知秋冷殺的眼神睨了過來,宋繁花對常安小聲說,“還是叫四姑爺。”
常安一愣,大概也感受到了莫名殺氣,立刻輕咳一聲,擡頭衝葉知秋笑了笑,善意地解釋,“我沒別的意思,純粹是覺得你長的很白。”
葉知秋冷眼一眯。
常安嚇的手心一抖,一句話都不敢再說,低頭忙着貨物的分類。
宋繁花衝葉知秋說,“我四堂姐被我大哥帶上去了呢,你不上去看看?我四堂姐在外面私定終身,很可能我大哥一氣之下會讓她跪大門呢。”
葉知秋眉心一攏,想了一下私定終身是什麼意思,又想了一下跪大門是什麼意思,臉一寒,即刻擡腿,上樓。
樓上二樓的書房裡,說是書房,其實只擺了簡單的一張桌子,一個超大的書櫃,書櫃上擺了零星的幾本書,這幾本書全都是商業之書,是宋世賢在無聊之餘用來打發時間的,旁邊有一個一人睡的軟榻,再接着就是一把椅子,只有一把椅子,一個軟榻,宋世賢進去後沒坐椅子也沒坐榻,就站在桌子邊上,衝宋明豔道,“把你在外面所經的事給大哥如實地說一遍。”
宋明豔撇了一下小嘴,“也沒遇什麼事兒。”
宋世賢冷喝,“好好說,關於你的親事,是怎麼回事兒!”
宋明豔氣息一窒,想到在一葉知秋閣所遭的事,真是一想一個鬧心,可宋世賢是長哥,這事兒總還是要對他說的,雖然不甘願,宋明豔還是原原本本地將自己被坑害到一葉知秋閣後又與葉知秋成親的事說了,說罷,宋世賢憤怒的拍桌,“是他們強迫你的?”
宋明豔點頭,“就是強迫的。”
宋世賢抿抿嘴,想問一下她與葉知秋圓沒圓房,有沒有夫妻之實,可這話到了嘴邊,就是問不出,惹是宋明慧在,這事兒他就不多問了,交給宋明慧就是,若是方意瑤沒瘋沒傻,這事兒宋世賢也不會多問,可如今宋明慧不在,方意瑤神智不清,宋世賢一時有些頭疼,想了半晌,還是撇開男女這層隔膜,本着身爲大哥應盡的責任,出聲問,“你可與那葉知秋有了夫妻之實?”
宋明豔頃刻間臉一紅,飛快地搖頭說,“沒有。”
宋世賢明顯的鬆一口氣,對她道,“你不喜歡葉知秋?”
宋明豔道,“不喜歡。”
宋世賢問,“葉知秋呢?”
宋明豔冷笑,“他就是一傀儡,哪裡知道感情。”
葉知秋伸手欲開門,結果,一聽到宋明豔的這句話,硬生生地停住了手,然後繼續聽着門內的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全都是在說着怎麼做才能把這已成事實的親事兒給抹掉,他忍了忍,實在是忍不住了,豁的一下把門推開,冰冰冷冷地站在那裡,衝宋世賢說,“入了我葉家的門,她就只能是我葉家的鬼。”
宋世賢雖然沒武功,卻半絲沒有被葉知秋的冷寒之氣懾到,他面色微慍地說,“你們葉家的人?我妹妹不甘不願,被你們強迫成的親,這算哪門子的葉家人?”
葉知秋道,“即便是強迫的,她也已經與我拜了堂,入了月老的廟,她跑不掉的。”
宋世賢不與他爭論這個,只道,“我妹妹不願意嫁你,你就說怎麼才能毀了這門親吧。”
葉知秋一臉冷冷地盯着宋明豔,不答話,但那眼神看的宋明豔一陣心驚肉跳,她大聲嚷嚷道,“你想幹嘛?這裡是瓊州,這裡有我的家,還有我的親人,他們可都是罩着我的,你別想再強迫我做任何事!”
葉知秋冷漠一笑,轉身就走了。
宋明豔一臉驚懼,宋世賢拍拍她的肩膀,對她道,“回了瓊州就不必再怕他,等會兒我們一起回府,對你爹說說這事兒,讓你爹去治他。”
宋明豔一想到宋陽,驚怕的心陡然間就放了下來,她說,“好。”
宋世賢說,“等院子裡的貨收拾好,我與你們一起回。”
宋明豔又說一聲,“好。”
宋世賢就下樓,吩咐常安動作快點,還好整理了一天,這貨也沒多少了,後來七非也動手幫忙,不到太陽西沉,這一院子的貨就全部入庫妥當,宋世賢讓常安留下,先清點明細,入帳,他帶着戚煙、宋繁花、宋明豔、七非回了宋家大院,至於葉知秋去了哪裡,沒人知道,也沒有人關心,倒是宋繁花在發現葉知秋不見後衝宋明豔問了句,“葉知秋呢?”
宋明豔撇嘴,“管他上哪兒?最好是走了。”
宋繁花一怔,瞪着她,“人家好歹是跟你來的,你就是不喜,也不能趕人。”
宋明豔張揚地道,“我就是不喜歡他,他最好從哪兒來滾哪兒去。”
宋繁花想到葉知秋是她一力費心思請下山離了一葉知秋閣的,如今被宋明豔嫌棄成這樣,真真是無語之極,她嘆道,“葉知秋的能力你遠遠想不到,若是你還想呆在瓊州,還想跟大哥姐姐們聚在一起就別惹他,小心他一個不爽又把你掠走了,到時候,你哭天喊地都沒人管。”
宋明豔一怔,眨眼道,“你別嚇我。”
宋繁花輕哼,“誰有閒心嚇你。”
宋明豔一臉吃了苦瓜樣的愁相,“你的意思是我從此就擺脫不掉他了?”
宋繁花反問,“你爲何要擺脫掉他?”
宋明豔道,“我不喜歡他。”
宋繁花問,“除了他爹強迫你與他成親,他強迫你什麼了?”
宋明豔想了想,說,“沒有。”
宋繁花道,“就是了,他又沒對你做什麼,以他那種死心眼的人,他娶了你,就算你不喜歡他,他也不會對你始亂終棄,拋棄你,更沒強迫你與他洞房,你還在不樂意個什麼?”
宋明豔氣道,“這事兒不能這麼看啊。”
宋繁花一臉“還得怎麼看”的樣子說,“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未來就知道了。”說罷這句話,宋繁花提起裙襬就上了馬車。
宋明豔想不明白,氣悶地也跟着上了馬車。
宋繁花與宋明豔坐的還是回來時候的那輛馬車,宋世賢與戚煙坐在一輛馬車內,各自有趕馬車的人,回到宋府,宋繁花跳下馬車就往宋清嬌的院子跑,宋明豔倒是被宋世賢先帶去見了宋陽,宋陽在聽說了宋明豔已經與別人成親後也是驚訝的不行,驚訝之餘就問宋明豔的夫君在哪兒。
宋世賢道,“這就是我帶四妹來見二叔的原因,那個人……”宋世賢看一眼宋明豔,讓她一五一實地向宋陽說清楚情況,宋明豔當然要說,還添油加醋,唾沫橫飛。
宋陽聽罷,只眉梢一勾,問,“你說那人姓葉,住在一葉知秋閣?”
宋明豔道,“是啊。”
宋陽問,“人呢?”
宋明豔撇嘴,“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宋陽看她一眼,說,“等人出現了,把他帶到我的院子裡來,到時候你也來。”
宋明豔想着宋陽說了這句,大概就是要替她主持公道了,她高興地應道,“好,等我見着了他,定然帶他帶見爹的。”說罷,問,“我娘呢?”
宋陽道,“在屋裡頭睡覺。”
宋明豔想了想,起身走去臥室,去看方意瑤,宋陽看着宋世賢,問,“小六也回來了?”
宋世賢說,“回來了。”
宋陽唔一聲,倒也沒再多說什麼,等宋明豔看罷方意瑤出來,宋世賢就與她一起走了,宋世賢回自己住的東院,宋明豔去找宋清嬌。
宋清嬌的院子一直都很熱鬧,雖然瓊州宋府不比衡州宋府,家丁不多,除了僱了一些灑掃的丫環和僕人外,每個主子的院子裡進得去主屋的人都是從衡州帶來的,人不多,自然不比衡州熱鬧,但宋清嬌懷了孕,嶽文成爲了讓她開心自然是天天找樂子逗她開心,宋昭昭也是天天踩着時間過來找她嗑話聊天,秋水和秋霞又時刻伺候在邊上,每天這個小院都很熱鬧,宋繁花一進來就感覺特別舒服,那種舒服不是可以用三言兩語能夠言明的,也不是用語言能夠描繪的,只有親身臨到那個環境才感受得到。
宋繁花一踏進來,本在院子外面採摘着五月大月季花的秋水看到了她,咦了一聲,擱下花籃子,擦了擦眼,再往門口看去,宋繁花依然站在那兒,她頓時就嚇壞了,反應過來看到的人是誰後高興的大喊,“六小姐!”
宋繁花笑問,“我三姐呢?”
秋水一臉激動笑意地說,“在屋裡插花,今天的大月季開的特別好,三小姐興致來了,就在窗沿下插花。”
宋繁花笑道,“這麼閒情逸致。”說着,擡腿往主院的那個房子走去。
秋水繼續提着籃子剪花,剪到一半,又被一個不可能出現的聲音給驚住了,她扭頭一看,見門口立着的人是宋明豔,她真是嚇的眼珠子都要跳出來了,比之見到宋繁花,秋水見到宋明豔真真是叫個嚇破了膽,她不可置信地大聲喊,“四小姐?!”
宋明豔抱臂笑着道,“幹嘛那麼大聲啊,你是想把房頂都掀起來嗎?你好好說,我聽得見。”
秋水噎了一下,收斂了一點兒音調,但仍舊控制不住那吃驚的音色,道,“三小姐在屋裡插花。”
宋明豔什麼都沒說,哦了一聲,也擡腿往主院的屋子去了。
秋水拍拍胸口,又擡頭看看天,心想,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六小姐回來了不說,連失蹤了快一年的四小姐也回來了,真是大喜事啊。
宋繁花和宋明豔一前一後進了宋清嬌的院子,宋清嬌先是看到宋繁花,又看到宋明豔,可以想像她受到了多大的“驚嚇”,嶽文成一見宋清嬌高興的身子都發顫了,責備地瞪着那兩個擅自闖進來的女子,喝道,“都不能一個一個的來?”
宋繁花和宋明豔都一臉無辜地眨眼,宋繁花說,“我與四堂姐本就是一個一個來的呀。”
宋明豔點頭,“是,我還故意慢了六妹妹好久進來的,就怕三堂姐受不住這麼大的驚喜。”
嶽文成往她們二人臉上一瞪,小心翼翼地扶住宋清嬌。
宋昭昭坐在一旁笑的樂不可支,“哎,你們是不知道三姐夫對三堂姐多寶貝,眉頭皺一下他都能煩燥一天,你們一進來就把三堂姐驚的直髮顫,他能不衝你們板臉色纔怪了。”
宋繁花走到宋昭昭旁邊坐下,秋霞立刻上前給她倒茶水,宋明豔也揀了宋昭昭一旁的椅子坐,坐穩後秋霞也給她倒了杯水,宋明豔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擱下杯子的時候說,“我就知道我一回來你們鐵定要受到刺激。”
宋清嬌瞪着她,“這話改明兒你當着二堂姐的面說,看是她受刺激還是你受刺激。”
宋明豔一噎,想到宋明慧,她訕訕地道,“算了吧,我還是提前告訴二姐,我已經回來了。”
宋清嬌噗嗤一笑,嶽文成緊提着心驀地就一鬆,臉色也變得好看了,他衝宋繁花問,“你回來了,段兄呢?”
宋繁花道,“他辦他的事。”
嶽文成便不問了,挑了個椅子,坐在宋清嬌身邊。
宋明豔一臉感慨地對着宋清嬌說,“我走的時候三堂姐還沒成親呢,這一回來肚子都這般大了,怎麼感覺時間過的這般快呢。”
宋繁花打趣地說,“你都消失了快一年,能不快嗎?”
宋明豔摸摸頭,好不可惜地說,“白白浪費了這一年時間了,我都還沒走完五湖四海。”想到誤入一葉知秋閣,被困在那裡那麼長時間,害她沒能好好看一看五湖四海,宋明豔又把葉知秋恨上了,其實關葉知秋什麼事兒,那全是葉慎寒的錯,葉知秋平白地撿了個媳婦,又平白地撿了老爹留下來的冤債。
宋昭昭非常感興趣地問,“四姐姐去了很多地方嗎?”
宋明豔一臉傲嬌地道,“當然了,我對你說,外面的世界可好玩兒了。”
宋昭昭立馬抓住她的手,好奇地道,“你快說說。”
宋明豔便把這一路來的各地見聞說於宋昭昭聽,宋繁花也在聽,邊聽邊笑,宋清嬌也在聽,邊聽邊撫摸着肚子,嘴角也勾起了笑,嶽文成見宋明豔說外面的世界一身都在發光的樣子,止不住地搖頭,心想,這四姑娘出了一趟江湖,怕是不會在家好好呆着了。
姐妹三個一見面,那是聊不完的話,宋明豔說着自己在外面的各種“大風大浪”的事,中間穿插着幾個姐妹的打趣和挖苦,自然宋明豔不光說自己,也問了一些宋清嬌成親的事,還有她懷孕的日常生活種種,宋繁花也對宋清嬌的這一胎寶貝非常在乎,聊着聊着,就聊着寶寶的名字了,宋繁花想到剛進瓊州的時候她給寶寶起的名字,便說,“若是三姐姐這一胎是女孩,大名叫什麼你們自己起,小名就叫蕊蕊吧?”
嶽文成剝着桔皮的手一頓,仰臉問,“蕊蕊?”
宋繁花笑道,“是啊,三姐姐如今懷孕有五個月了,再有五個月就到十月份了,那個時候,瓊州可是一片花海,花蕊吐豔,正可謂是花開迎子,這是好兆頭,也是好寓意。”
嶽文成一聽,頗爲歡喜地道,“這麼一聽,蕊蕊倒是挺貼切女孩。”
宋繁花笑道,“就是呢。”
宋明豔也附和一句,“不錯。”
宋昭昭笑道,“若是男孩子呢,就叫子富,花開迎子,天生貴富,嶽子富。”
嶽文成將剝好的桔子一瓣一瓣掰開,餵給宋清嬌,見宋清嬌張口吃了,不見她蹙眉或是澀眼的樣子,就把剩下的桔瓣遞給秋霞,他又繼續剝另外的,邊剝邊想着這桔子不酸,下次得多買點,一邊去接宋昭昭的話,“子富不錯。”
宋昭昭哈哈一笑。
宋繁花看着宋昭昭如今能這般暢快大笑,心裡真是欣慰之極,當時在衡州,出了酒樓的那檔子事兒後宋繁花就擔心宋昭昭會想不開,如今,宋昭昭能開懷地大笑,想必已經把那件事淡忘了,即便沒淡忘,也能看得開了,而宋世賢也好像迴歸到了正常人的生活裡,至於他內心裡埋葬的感情,既埋葬了,那就再加把火,她要把柳纖纖從宋世賢的心裡徹底摘除,連渣渣和灰都不剩。
想到柳纖纖,宋繁花眸底立刻滲進了冷意,段蕭說柳纖纖關在他的將軍府,不知道雲蘇有沒有派人救她,是棄了她還是仍舊要用她,這真的不好說。
宋繁花垂下眼,安靜地喝着茶。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挪到飯堂吃飯,宋陽和方意瑤竟然也來了,一大家子人,雖然少了宋明慧,卻多了宋陽、方意瑤和霍海,倒越發熱鬧了。
吃罷飯,宋繁花與宋明豔又膩到宋清嬌的院子裡去了,呆到很晚,直到嶽文成忍無可忍,動手開始趕人,這二人才厚着臉皮出來,各自找各自的院子,去睡了。
宋世賢回自己的東院,回去後沒有立馬睡,在書房叫了常安,又叫了錢掌櫃、孫掌櫃、李掌櫃,與他們覈實了一下今天的入貨清單,又對了一遍前幾天的帳冊,一一核清之後宋世賢就揮手讓他們下去睡覺了。
常安沒有立刻走,在三大掌櫃都離開後,他衝宋世賢問,“今晚還讓戚煙伺候嗎?”
宋世賢面無表情地道,“嗯。”
常安哦一聲,不再多問,下去睡自己的了。
宋世賢又在書房裡坐了一會兒,過了亥時一刻,他起身離開,關上書房門,回臥室,走到臥室門口就看到戚煙在點香。
宋世賢以前睡覺是不點香的,但自從讓戚煙到了內室伺候,她就每天晚上都點香,第一次見她點香的時候宋世賢很排斥,讓她立馬撤了,戚煙倒也沒說什麼,他說撤她就撤,後來幾天,宋世賢睡覺前是沒看到戚煙點香,醒來也不見屋內有香薰的味道,但就是無緣無故的,他的睡眠越來越好。
宋世賢自己很清楚,因爲柳纖纖,他白天雖然看上去是正常的,但到了晚上就睡不着覺,思念、痛苦、難過、憤怒各種各樣的情緒充斥着內心,讓他根本沒法入睡,後來,睡眠越來越好之後,他大概猜到是戚煙搞的鬼了,於是,一天晚上,他故意裝睡,看戚煙搞什麼,結果,她又點香,他當場就從牀上跳起來,扼住她的手冰冰冷冷地說,“你要是對我陽奉陰違,那就不必在我院裡伺候了。”
戚煙看着他,反問道,“你沒睡着?”
宋世賢一噎,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看她被當場抓包了還能那般平靜,心裡暗想,不愧是宋明慧找來的人,脾性和定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他沒回答她的話,只看了一眼香爐裡燒的香,問她,“點的什麼?”
戚煙道,“安神香。”說罷,又道,“偏重的那種,我看你整夜整夜都睡不好覺,就做了這種。”
宋世賢蹙眉問,“你自己做的?”
戚煙道,“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制香,因爲二小姐偶爾會頭疼,在我這裡拿了一些香,大概覺得我挺對她胃口,就讓我來伺候大少爺。”
宋世賢鬆開她,沒再說什麼了,那夜,他把她轟了出去,卻享用了她的安神香,一夜好眠,自此之後,戚煙再點香,他也就沒管了。
宋世賢想到這裡,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低着頭兀自點着香的戚煙,她來伺候他,也真的只是純粹的伺候,以前不讓她進屋,她就不進屋,安排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讓她進屋伺候了,她也只是進屋伺候,本本分分,沒有露出一點兒非分之想,當然,她就是想,宋世賢也不可能給,他的心裡住了一個女人,大概今生今世也沒法忘記,幸運的是,戚煙好像也沒有非分之想,每天做自己該做的事,而這些該做的事,全都是以他爲主,讓他吃得香,睡得香,穿的暖,活的好,除此之外,她就安靜地做自己的事。
宋世賢進屋這麼久了,戚煙連擡頭看一下都沒有,只是認真地點着自己的香,點完就去洗手,洗罷手就來問宋世賢,“大少爺要不要睡了?”
宋世賢看着她,想到今天她滿頭大汗的樣子,說,“你是我的丫環,給我沏茶倒茶就行了,你若心疼那些夥計們,沏了茶放那裡,讓他們自己倒就是,不用對他們那麼殷勤。”
戚煙笑着哦一聲,“今天大家都忙,我又沒事,就給他們倒了,下次我不倒了。”
宋世賢嗯一聲,說,“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