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不是笨人,一聽這話就知道段蕭是在把她往外推,當然,說推有點冷漠,段蕭真正的意圖是想讓她脫離這一方烽火,可發生了雲門的那件事,她焉能這般放過雲蘇?
宋繁花抿了抿嘴,不領他的話,只對宋陽道,“讓我想一想,明兒早我來陪二叔二嬸吃飯,順便給你答覆。”
宋陽說,“好。”
擡頭看一眼段蕭,有點欲言又止。
宋陽想對段蕭說一說梵尤去找鳳隱珠的事兒,可想到這事兒一說,段蕭又得着急了,而眼下的情況十分的不好,段蕭又不能分心。
宋陽斟酌了半天,最終沒說。
段蕭向宋陽和方意瑤告辭,拉着宋繁花走了。
一走出宋陽夫婦的院子,宋繁花生氣地甩開段蕭的手,對他毫不客氣地道,“你是故意想把我推開!”她抱起雙臂,看着他,“老實說吧,把我支開,你想做什麼?”
段蕭無奈地撫撫額頭,“就知道你會這麼想。”
宋繁花眯眼,“難道我不該這麼想?你當我不知道你心裡打的什麼鬼主意?”
段蕭輕笑,饒有興味地看着她,“軟軟什麼都知道,那你還讓我說什麼啊,唔,”他笑一聲,伸手擄住她的腰,不顧她的掙扎反抗,一把抱起她,大笑地說,“我這會兒想睡覺,軟軟既然是我心裡的蛔蟲,應該知道我很困了。”他低頭吻吻她的臉,笑着說,“我們不鬧了。”頓頓,又道,“你若想鬧,我任由在牀上鬧,嗯?”
宋繁花擡腿踢他,段蕭順勢接住她的腿,圈在腰上,以一種極爲曖昧的姿勢抱着她,這個姿勢非常危險,宋繁花壓根不敢掙扎,段蕭見她安分老實了,笑着用下巴蹭着她嬌嫩的臉面,嗓音低沉地說,“等你二嬸定好日子,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要娶了你,讓你冠上我之姓。”
回到臥室,段蕭將宋繁花放在牀上,他伸手解着外衫,宋繁花不想睡,起身走到桌邊去喝茶。
只要不出這個臥室,段蕭也不管她,她不上牀就不上牀吧,段蕭自個脫了單薄的外衣,又脫掉鞋子,躺到牀上睡覺。
睡覺前他還是對宋繁花說了今日他讓肖雄、肖璟、薛少陽、田家嚴、王朔領兵去夜襲東西虎軍的事,還有打算讓呂如寧明日帶着蘇項真正的骨灰回九王府的事。
說罷,正在喝着茶水的宋繁花手指一頓,她擡腳往四腳圓凳上一踩,扭過頭,看着牀上衣袂鬆散,露出結實性感胸膛,黑絲垂肩,面容冷峻卻又溫柔似水的男人,她道,“你派肖雄他們出城夜襲,我還能理解,大概是給元豐和馬懷燕製造出城的機會,可你這個時候讓呂如寧拿着蘇項的骨灰進九王府,呵。”
她輕笑一聲,撩開裙子將後面的凳子一勾,盤腿坐了下來,“你是想讓九王府的喜事變白事嗎?”
段蕭挑眉,單手支額,俊逸慵懶的樣子印在兩邊的燭火下,肆意妖冶,他笑着道,“怎麼會是白事呢,蘇項早就死了,我讓呂如寧帶着蘇項的骨灰進九王府,自然是讓他見證雲蘇的大婚,也讓雲蘇的這場婚禮沒有遺憾,蘇天荷不在,可蘇項在,我送他這麼一個大禮,他得感激我的。”
宋繁花撇嘴,“黃鼠狼給雞拜年。”
段蕭眯眼,“怎麼,你不捨得?”
宋繁花翻白眼,“我有什麼不捨得的?”
段蕭道,“沒有最好,就算你不捨得,我也會這麼做。”
宋繁花覺得段蕭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可又不敢問,只得悻悻地閉了嘴,哼了一哼,“你去找呂如寧了?”
段蕭道,“嗯。”
宋繁花問,“什麼時候去的?”
段蕭道,“吃罷晚飯。”
宋繁花道,“你爲什麼不喊上我?”
段蕭一愣,忽地意識到宋繁花的小脾氣和醋罈子又來了,她可能沒察覺,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不希望他跟任何女人有接觸,尤其呂如寧,看一眼都不行,段蕭高興壞了,勾脣笑了笑,對她招招手,“你過來我對你說。”
宋繁花不幹,坐着不動。
段蕭笑着看她,“我就跟呂如寧只說了幾句話,沒多看她一眼。”
宋繁花瞪他,“你想看就看,誰問你這個了?我是想說,呂如寧喜歡你,你卻把她呂府毀了,她愛你又恨你,斷不可能乖乖聽話,你說讓她去九王府她就會去的,你肯定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才讓她不甘地接受了你的使派。”
段蕭道,“確實,說了一些話,關於呂子綸和呂止言的。”
說到這二人,宋繁花就驚奇了,“呂子綸身負重傷,被韓老太太帶去雪域,不知道近時京城發生的事還能理解,可呂止言就在陵安城,不可能不知道,再者,呂氏一族既懂天機讖言,就算呂子綸和呂止言不在京城,也一定能與呂如寧通過不同的方式得知一切信息,呂子綸受傷動不了,可爲何呂止言就不動呢?”
段蕭聽着,但笑不語。
宋繁花覺得段蕭跟呂止言之間肯定有鬼。
其實,呂止言想回來的,但他回不來,京城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呂子綸受傷,呂府一夕之間從天貴神壇跌落,金鑾殿逼殺,大戰開啓,兩軍對壘,這麼多事,天下大亂,呂止言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想進京,卻被一個意外之人給攔住了。
不是別人,正是柳紹齊。
當然,柳紹齊既出現了,周易之也出現了。
柳纖纖命薄如紙,周易之不敢挪動她,柳紹齊也不敢挪動她,她們得在陵安城醫治柳纖纖,就必然得找安靜的環境,周易之一直不敢出現就是因爲有人一直在查她的蹤跡,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個人,來到陵安,卻又被另一個人盯上,那個人是誰,饒是周易之都不知道,周易之沒法,只能挾持了呂止言。
說也奇怪,有了呂止言在手,那個暗處的人就好像消失了。
但呂止言是呂府血脈,本就有着非比尋常的能力,又接受了韓老太太傳授的另一脈呂氏異能,自然是厲害的,雖然呂氏風雲譜毀了,可學到身上的本事還是有用的,呂止言與柳紹齊對上了。
呂止言雖強,可柳紹齊更強。
柳紹齊如今已吸收了九珠之力,只等三件神兵到手,就能開啓九回之路,但在這之前,他跟他娘要先治好柳纖纖的身子,然後帶着她一起回蓬萊,了結這裡的一切恩怨。
所以,爲了柳纖纖,柳紹齊只能將呂止言緊緊握在手中,讓他插翅難飛陵安城。
呂止言被拖住後,前思後想,想到在京城出發的前一晚,段蕭把他喊到將軍府,臨走時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說,“一路順風。”
呂止言每每想到這裡,他就氣的想殺人,真是好深的心計,一環接一環,先用柳纖纖,再用他!
當然,陵安城的佈局所有人都猜不到,因爲提出讓呂止言去滅安逸山的是雲蘇一黨的大臣,段蕭只是順了他們的請求,再運用當下之局布棋而已。
呂子綸被韓老太太帶去雪域,卻在雪域遭受到了巨大劍陣的封路。
這劍陣是江左臨走前佈下的,就等着呂子綸和韓老太太自動送上門,當然,這劍陣不會讓他們死,卻讓他們有進無出。
而呂子綸和韓老太太都是呂氏後人,根脈源於雪域,自然不會因爲被封了雪域就喪失性命,宋繁花讓這劍陣封的不是呂子綸,而是韓老太太,因爲她不會讓韓老太太出來搗亂壞事。
段蕭那邊困死了呂止言,宋繁花這邊困死了呂子綸,哪怕呂如寧與這二人通過不同尋常的方式取得了聯繫,這二人也無暇顧及,無能爲力了。
宋繁花問完那句話,也不指望段蕭答什麼,反正肯定有鬼,至於是什麼鬼,往後自然會知曉。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殺雲蘇。
雲蘇!
宋繁花一想到這個名字,一想到這個人,腦海裡就躥進了那一夜恥辱的印跡,宋繁花雙手緊握,雙眼迸出濃烈的恨,捏着手中的杯子咔嚓一聲響,碎了,碎片割傷了手指,割傷了手背,宋繁花都毫無所覺。
段蕭猛地翻坐而起,三兩步來到桌前,看着她流血的手,怒喝,“你做什麼!”
這一聲怒喝氣勢十足,一下子就將宋繁花被恨意吞噬的五感給抽離了出來,她慢慢地感到了疼,然後蹙眉,往疼痛的來源處看,當看到手中的杯子碎了,碎片割了滿手的血,她一愣,飛快地鬆開手,碎片沿空中落下,落在被地毯包裹的地上,她看看手,又看看段蕭沉黑的像濃霧般的陰鷙眼神,她張了張嘴,失神地說,“我……”
段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