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樣偷看別人聊天，是不是不太道德？”萬侍程站在古金通的另一邊，看了看對着電腦看得津津有味的倆人，忽然覺得有些不妥。
古金通把耳機摘了下來，對着萬侍程“噓”了一聲：“就當是爲我們裝的監聽監看設備做試驗了，大不了一會兒要價的時候我們少跟他們要一點兒。”
“監看效果不錯，你監聽的怎麼樣？”辛小飛把古金通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壓根沒理會萬侍程關於道不道德的問題。
古金通向辛小飛豎了個姆指，回答了他的問題。萬侍程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問辛小飛：“這個方我們接不接？”
辛小飛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讓萬侍程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古金通剛不是說了，跟他們要價的時候可以少要點，你怎麼還能問出這個問題？”辛小飛毫不給他面子地回他。
萬侍程的無力感更加強烈，以前的辛小飛雖然也把損人當成一大人生樂趣，但好歹還會給人留點面子，自從三年前那件事發生後，辛小飛似乎再也沒有“顧慮”這種情緒了。
萬侍程敲了敲古金通的電腦，看着古金通像保護什麼寶貝似的把電腦護在懷裡，同時用憤怒的眼神瞪着自己，深感自己能如此正常真是萬幸。
“你倆差不多得了，測試完了就收起來吧，萬一一會兒瑩瑩要進來見小飛，結果看到你們幹這些不光彩的事，不把你們當變態纔怪。”
說完這些，萬侍程便不再管他們，徑自轉身出了裡屋，堂屋正聊着天的兩人聽到動靜，立刻停了話音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這個方我們接了。”萬侍程對他們說完，便從他們臉上看到“鬆了口氣”的表情。萬侍程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其實這個東西的仿製難度倒是不大，他們如此希望萬侍程他們接方，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偷偷向裡屋瞟了一眼，萬侍程淡笑不語。
在與萬侍商量完價格後，江賀北起身向萬侍程告辭，卻被曲夢瑩拉了下衣角，他扭頭看向這個任性的表妹時，接收到她略有些責備的眼神。在心裡嘆了口氣，江賀北重新掛上謙和的笑容對萬侍程道：“其實，我有個不情之請……”
“如果你是想要見辛小飛，那我恐怕要拂了你的意了。”萬侍程不待他把話說完便接話道。
雖然早就想到可能會被拒絕，但被反駁得如此乾脆，還是讓江賀北有一瞬間的怔愣。向來對爲人處事遊刃有餘的江賀北很快便恢復泰然，深感遺憾地轉身要走，可當發現曲夢瑩沒有跟上來後，又不得不停下腳步去叫她：“瑩瑩，走吧。”
曲夢瑩用那雙比黑珍珠還要黝亮的眼睛執着地看着萬侍程，把萬侍程這個七尺男兒看得愣是矮下去一截兒。
“瑩瑩你也知道辛小飛的德性……”
“就說兩句客套話也不行嗎？”曲夢瑩這下算是幫她表哥報了之前被打斷話音的仇了。
萬侍程又矮下去一截，撓了撓頭有些爲難地說：“你有什麼話，我幫你帶給他。”
曲夢瑩雙眸水潤，彷彿下一秒就會滴下淚珠來：“我每次給他打電話，你都這麼跟我說。我跟他多年的交情，就因爲三年前那件事，難道就連句話都說不成了？”
“小飛他有自己的難處……”
“這話我也聽了無數遍了！”曲夢瑩雙手插腰，剛纔還如蓄了清池的眼睛此刻卻瞪了起來。
萬侍程一邊在心裡感嘆女人翻臉真是比翻書還快，一邊又爲自己不上不下的處境擔憂。
看了會熱鬧的江賀北覺得是自己這個表哥出場的時候了，於是走到曲夢瑩跟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他大概是真的有什麼不便吧，瑩瑩你就不要爲難他們了。”
曲夢瑩把瞪着萬侍程的視線投注到江賀北身上，那眼神就像在控訴他表哥胳膊肘往外拐。江賀北早就習慣了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小表妹的脾氣，不怎麼在意地繼續勸導她。可惜今天這個嬌弱的女孩是鐵了心非要見辛小飛一面，任憑江賀北、萬侍程好話說盡，她把頭一揚，就當沒聽到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沒了耐性的江賀北想要使用蠻力把表妹拉走時，裡屋的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面帶不耐的辛小飛站在門口看着曲夢瑩。
曲夢瑩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近幾步，忽然意識到什麼臉上一紅停了下來。
“是不是我們吵到你了？”曲夢瑩顯出女兒害羞的嬌態，模樣格外可人。
辛小飛卻並未被她打動，只是冷冷地點頭：“是有些吵。”
曲夢瑩本來只是裝裝樣子，被他這麼一說，頓時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一反剛纔的嬌羞，她瞪着辛小飛道：“誰叫你這三年都不理我？吵得就是你！”
辛小飛沒接她的茬，目光轉向江賀北。江賀北彼時正在打量這個年輕英俊的仿製專家，當接收到他的視線後，立刻露出最拿手的溫和笑容，向他輕點了下頭。
曲夢瑩不滿於辛小飛對自己的忽視，上前幾步想要與他理論，辛小飛察覺到她的動作，像是受到驚嚇一般把腳邁回了裡屋，曲夢瑩立刻停了腳步，露出有些受傷的表情。
辛小飛到底不是個無心的人，見自己傷了人家女孩的心，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儘量溫聲道：“我身體很好，最近過得也還不錯，你讓侍程帶的話我都收到了，謝謝你的關心。”
曲夢瑩得了他的迴應，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意，臉上幾乎綻開一朵明豔的花，就像之前許的願終於達成了一樣。
“你好好照顧自己，我今天就先走了，改天再來的時候，你一定要出來見我。”曲夢瑩近乎撒嬌道。
辛小飛有些猶豫，眼神瞟向不斷向他使眼色的萬侍程，最終點了下頭含糊地應了聲“嗯。”
儘管語氣實在應付，但聽在曲夢瑩的耳朵裡，卻像是得到了千金的重諾一般，她臉上的笑容擴得更大，最後只是向他們說了聲再見便拉着江賀北走了。
江賀北在感嘆自己表妹在面對心上人時如此好應付的同時，也爲自己完成了表妹的委託鬆了口氣。
屋子裡又安靜下來，辛小飛沉默着走到桌前拿了碗筷盛飯。萬侍程覺得奇怪，於是問他：“你今天怎麼突然飯量大增了？難道是見了美女‘食慾’大開？”
辛小飛看都沒看他，自顧自地把飯盛滿：“剛纔我剛把飯端進裡屋，就被古金通搶走了。”
“你是那麼容易被搶走飯碗的人？”萬侍程語帶雙關地說。
“……他說他能幫我看堂屋裡發生的事情。”
果然。萬侍程在心裡默默加了這兩個字。
吃過飯，萬侍程坐在牀上覈對昨晚辛小飛給他的數據，古金通正在處理萬侍程給他的那張泛黃的照片，辛小飛則在處理那個最棘手的活計。
“弄好了。”古金通把處理好的照片打印出來拍到辛小飛桌上，辛小飛放下手中的工作，拿過照片。照片上只剩下被放大過的瓷器，顏色也明顯被處理過，不再沾有原始照片泛着的黃色，瓷器上的紋飾也更加清晰。
“應該是嘉靖時的東西。”辛小飛自言自語道，“因爲回青中加有石青，所以青花藍中泛紫，另外，這上面的嬰戲紋，也算是嘉靖時期的一大特色了，所繪的孩童都天庭飽滿，後腦很大，額上有一或三撮頭髮，穿深色長袍，四肢短小。從精細程度看，是官窯器。雖然沒有完整的紋飾，但根據對稱性，也能繪個八九不離十。”
“要我給你找找有沒有相似紋飾的器物嗎？”古金通在面對工作時，與辛小飛的關係倒是十分融洽，甚至會主動提供幫助。
辛小飛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把原始照片給我看看。”
接過古金通遞過來的照片，辛小飛拿着尺子測量着瓷器主要部位的長度。
“根據這張照片上那個具有明顯時代特徵的桌子，我估算縮小比例爲1：25，如果能知道照片中人的身高就能更準確些。”辛小飛把數據都記在筆記本上。
“我覈對完了，一會兒就給羅燕生送去。”萬侍程站了起來，“我給瑩瑩打個電話，問問老人的身高？”
“記得最好是問二十年前的，人老了以後身高會變矮。”辛小飛提醒他，“實在不行的話，現在的身高也行，如果按照標準計算，從40歲開始，年齡每增加10歲，身高就降低1～2釐米，男性老年人的身高平均要降低2.25%。雖然也能大概算出照片中身高，但不精確數太多會影響結果。”
萬侍程隨口應了聲“我知道”，掏出手機撥通了曲夢瑩的電話。
“她說老人當時身高是178cm。”萬侍程過了一會兒向辛小飛彙報數據。
辛小飛點點頭，把剛纔記錄的數據改了改：“那麼，照片與實物縮小比例爲1：25.18。”
萬侍程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前，有些擔心地看了看辛小飛，然後轉頭對一門心思都在鼓搗電腦的古金通說：“我去燕生那兒的這幾天，小飛就交給你了。”
正在算數字的辛小飛對於這種說法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卻什麼也沒說。古金通不怎麼在意地擺擺手：“侍程你跟小飛呆久了，越來越像他保姆了。你就放心地走吧，我保證不弄死他。”
在得到古金通略帶調侃的許諾後，萬侍程帶着國寶數據離開了安靜祥和的齊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