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海珊、鄭淑恩和朱雪瑩站在荒野上,凝視着太陽升起的方向,只見天空現出魚肚白,太陽從雲層之後探出頭來,金色的光線把棉花般的雲染成淡紅色,沐浴在晨光之下的大地和夜幕之下的完全不同,它像披上了一件紅色的霞衣,又像是塗料一層金粉,也只是在這時,趙海珊她們才發現在小路旁,星星點點的散佈着些淡雅的小野花。
“現在該做什麼?”
終於有了林若京的線索,也到了她被關的地方,可是依然沒有救出她來,在那地下十幾米的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自己又在那裡做了什麼,現在回想起來,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一樣。
噩夢呀,噩夢,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林若京沒有出事,林風明的媽媽一直活得好好的,自己也沒有來風華市……
這些想法多麼奢侈,如果只要說一句話就能實現內心最隱秘的願望,那就讓媽媽回來吧!
可是心裡有一個聲音,細小而尖刻,它毫不留情的說: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不可能的……
這聲音反反覆覆,即使拼命捂住耳朵也不能絲毫降低它的音量,它無情的把趙海珊的思緒拉回現實。
“去找林風明吧。”鄭淑恩說。
趙海珊看了朱雪瑩一眼,這幼小的孩子又變成她一貫的模樣,張着一雙大眼睛懵懂的看着這個金色的世界。
林若京很快適應了房間的光線,透過玻璃窗,柔和的陽光靜悄悄的溜進她的臥室中,在她的小牀上留下愉快的腳印。
她坐在牀上,肩上披着一件白色的襯衣,這件襯衣是昨天哥哥留給她的,現在還能感覺到它上面親切的氣息,她看着自己在牀上的影子,那影子被拉成了一條斜斜的線。
“我一定是瘦了好多吧。”
她輕輕擡起纖細的右手,放在自己眼前仔細的端詳,她手上的皮膚白皙,可以清晰的看見前臂上青色的血管,一瞬間,她悵然失神,內心深處令她刻苦銘心的記憶像沉入大海中的木船一般緩緩的浮上來。
這時,門外響起了輕靈的腳步聲。
林若京凝神諦聽,只聽那腳步聲如穿着舒適的輕皮靴踏在柔軟的地毯上,節奏輕快,從這聲音來看,這人一定不是哥哥,最初聽到腳步聲的時候,聲音似乎在客廳那邊,然後,這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
像鼓點一般,聲音來到自己的門口,然後戛然而止。
“是誰呢?”她心中思忖,“不是哥哥,家裡沒有其他人,那麼,是那位姐姐嗎?”
第一次見到那位姐姐時的感覺,此時又清晰的回憶起來。從昨晚開始,她就已經不止一次的在心中回想那種感覺了,可是,這時回憶起來,還是一樣的鮮活。
就算再過五十年,等到我老的時候將給我的孫子們聽的時候,一定還會這樣的讓人心跳不已吧。
那時候,她已經差不多放棄了對生的熱切渴望,從昏昏沉沉的夢中醒來時,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陰暗的地方,憑藉着前方的鐵窗外射進來的一點點微光,她知道自己到底被丟在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眼睛漸漸適應了這裡微弱的光線,思考的機能和身體的疼痛一起活躍起來。
這是堆放雜物的房間吧,她想,對自己的試驗被什麼東西干擾了,那些人不得不中止了進行到一半的試驗,然後就是光線的迅速改變,就像進入了時空的狹縫一般,再然後,就是在這裡了。
從那時候開始,到底過了多久了,她沒法通過自己的身體感覺來估計時間的流逝,一覺醒來,身體並沒有太多的疲勞,肚子是一如既往的咕咕叫,“實驗體不需要食物,只要在她們餓死之前完成全部的實驗步驟就行了。”她想起那個刻薄女人的話,那女人似乎是他們的領導,她想起那女人的眼睛,細長的眼睛裡射出讓人不寒而慄的光線,可是在那彎曲的眼角,分明被時光深深的刻下了一道抹不去的哀傷,想到那女人不知受了什麼樣的苦楚,她不禁生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憐憫。
正在試驗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呢?
她在亂成一團的記憶中搜索,試圖把那些斷斷續續的話拼成一個故事。
“緊急情況!”
“快逃出去!”
“封鎖上面的出口!”
聽見巨大的響聲時,穿白色大褂的人都驚慌起來,他們全都只想着走廊上響起的咆哮聲,痛苦的**聲,似乎是巨獸的沉重鼻息聲,這些聲音和男人的尖叫聲混合起來,像狂暴的海浪一般一波波的打在她弱小的心臟上。
身體的感覺幾乎消失了,只有從未消失的理性提醒自己,手腳還在,心臟還在跳動,自己還活着,拼命的眨眼睛,喚回僅存的一點意識,她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倒在房間的一片狼藉,閃着銀光的小器具散落一地,高大的鐵架子東倒西歪,白色的紙張像被獵槍擊中胸膛的鳥兒從空中滑落。
接着,她看到幾個人跑進來,他們和之前的那些人不同,從他們臉上看不到不知所措的慌亂,他們看到了她,向她小跑過來,幾個人一起除去她手腳上的束縛……
沒注意到的時候,鐵門被打開了。
刺眼的白色光芒毫不忌憚的衝進來,將屋裡沉積的黑暗一掃而光,伴隨着這洶涌而至的光,還有一道清新的氣息。
就是這使人很暢快的氣息,使她忍住炫目的光,睜開眼睛。
一個藍色的人形,立在那白光的中心,她穿着棕色的長靴,黑色的長褲,一件天藍色的外套在風中微微擺動,一股高貴的氣息籠罩着她的身體。
她黑色的秀麗長髮在白光之中顯得格外醒目,分明蓋過了這刺眼的白光,她的臉清秀而端莊,像一位從童話世界中走出來的女騎士,在她白皙的脖頸之下,是如月光一般皎潔的細緻皮膚。
尤其讓林若京心神盪漾的,是她凝望着自己的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