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餐廳出來後,馮錫倫就跟隨着姚子琳一同回到關押她的那個房間。
他到底意欲何爲?姚子琳心頭大駭,此時她正端坐在沙發上,而馮錫倫,進了房間後,居然直接就往浴室去了,裡頭傳來沙沙的沐浴水聲。
雖說這是他的地盤,姚子琳還算是個俘虜,但是這般堂而皇之地在“女性的房間”洗浴,怎麼看都於禮數不合。難道他……姚子琳不想自作多情,畢竟自己是個已婚婦人,並且也不是什麼頂級美人兒,她可不認爲凡是個男人都會對她動心。
然而,這種情形,作爲已婚婦人的姚子琳是再熟悉不過了,加上馮錫倫方纔說的那番話,讓她不往那個方向想都不可能。
好吧,那就當做是她自作多情吧!姚子琳心想,雖然跟蔣世均賭氣的時候,她說過也要跟其他男人交往交往。然而她所謂的交往,不過是在結婚前與別的男子禮貌地結識一下,頂多牽個小手什麼的,絕不會有任何逾越的接觸。
姚子琳雖是知識女性,但傳統的貞潔意識還是很強烈,認爲女子嫁人了,身體就是丈夫的,只能忠誠於丈夫,當然,丈夫也要一樣,夫妻雙方都應是對方的唯一,這點是平等的。要是馮錫倫真的動了邪念,要對她出手,她必定誓死反抗!
外頭守衛森嚴,逃跑是不可能的,姚子琳開始在房間內尋找可以防衛的東西,馮錫倫畢竟是個軍人,自己手無搏雞之力,不可能跟他硬碰。姚子琳想着,萬一他撲過來,自己就把手臂割破,到時血流成河,不忍直視,她不信對方還有那個歪念心思。
房間不大,她找了一圈,沒尋找半片利器。現成的利器沒有,潛在的呢?姚子琳心想若是有個花瓶瓷器什麼的,打破了也能當刀片用,奈何屋內的陳設都是金屬和布製品,沒有她需要的陶瓷。
她記得洗浴間裡有一面鏡子,若是把鏡片打碎,不就是利器嗎?然而現在馮錫倫在裡面,她不能進去。
浴室裡的水聲已經停止了,預示着馮錫倫很快就會出來,她坐立不安,直想奪門而去。
姚子琳通過那唯一的玻璃窗,看了自己身上和頭上,只恨自己不愛打扮,頭上連個髮簪都沒有,實在無計可施的時候,拿個尖銳的髮簪在手裡也是一種抵擋啊。可她何嘗想過,自己會陷入這般境地呢?
正急得團團轉,浴室的門咔噠一聲打開了。姚子琳背上的汗毛瞬間直立起來,如臨大敵地站在客廳牆邊——她可不會傻乎乎地跑到房間裡等他。
她不進去,對方可不會就此放過她。馮錫倫穿着白衫黑褲,身上帶着沐浴過後的清爽和馨香,步伐輕鬆地走出來。他俊臉上的邪氣叫姚子琳既恐懼又反感,如此下流的模樣,真是白瞎了他那張好臉蛋。
馮錫倫倚在門邊,玩味地看着她,似乎在思索着該怎麼下手。
姚子琳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能慌,一定要熬過去。她看向蒸汽嫋嫋的浴室,急中生智,問道:
“我可以先沐浴一下嗎?”
似乎沒想到她會提這個要求,馮錫倫揚了揚眉,隨即揶揄地笑道:“當然可以。”
他的表情似乎在說,其實你也挺期待的吧。姚子琳忍受着屈辱,垂下頭快步從他身旁跑過,急匆匆地奔進浴室內。
關上門後,姚子琳欣喜地發現,浴室的門是可以反鎖的。她毫不猶豫地把門鎖上,咯噠的聲響剛落下,外面就傳來馮錫倫打趣的聲音:
“夫人,這門不太結實,一踢就能開了哦。”
言下之意就是,門鎖也擋不住他。姚子琳咬牙,心想擋不住也得鎖!
她看着洗手檯牆壁上的玻璃鏡子,鏡子是固定在牆上的,卸不下來。她尋找着能將之砸破的物品,浴室裡的東西一目瞭然,只有香皂盒子是硬物,肯定砸不爛鏡子。
拿蓬頭?姚子琳試了一下,不夠長啊……
徒手?她握着拳頭,作勢揮了揮,實在是沒這個魄力。
腳踢?她擡了擡腳,這個高度,她真是無能爲力。
“哎呀……”姚子琳懊惱地抱着頭蹲下。
她能想到的招兒都使不上,這下只能等死了……
馮錫倫悠閒自在地雙手環胸,靠在浴室門外。似乎能猜到姚子琳的想法一般,他又提高聲音說道:
“夫人,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難題了?需要我幫忙嗎?”
姚子琳氣不過地瞪着外面,心想你真想幫我忙就趕緊放了我!真是貓哭老鼠假慈悲!
馮錫倫低首看着腕錶,道:“夫人,再給你五分鐘,還不出來的話我就要‘進去幫忙’了。”
五分鐘!姚子琳跳了起來,要死了!五分鐘內就要想到脫身辦法?她焦急地在狹小的浴室裡踱步。心頭大亂,只能繼續唸佛號尋求救助。
馮錫倫優哉遊哉地吹着口哨,不時看看腕錶的時間。
還差兩分鐘的時候,外頭不其然地傳來通報聲:“報告團長!收到總部發來的緊急電報!”
馮錫倫一愣,他不無意外地站直了身子,走出房門外,他的副官正等着他。
“什麼電報?”馮錫倫皺眉,不悅之情毫不掩飾。
“是,是總部發來的,需要您親自回覆……”副官略帶怯意地回答。
馮錫倫暗自“嘖”了一聲,原本滿心期待的貓逗老鼠好戲,就這麼被硬生生打斷了。他不耐煩地離開房間,不忘囑咐房外的士兵要將姚子琳看守好。
到底是什麼緊急情況?馮錫倫快馬加鞭地往辦公室趕,只想着快點處理完,好回去繼續逗姚子琳。
辦公室裡,一名士兵見他來了,趕緊把一份電報雙手呈上。馮錫倫接過,快速看完——
立即返航 天明前於西岸碼頭交換人質
馮錫倫傻眼了,好半晌沒了反應。
父親應該是與蔣世均達成共識了,之前談判陷入僵局,馮錫倫沒想到逮了姚子琳後,他們會這麼快就達成一致,他還以爲至少能拖個幾天。
看來這蔣世均對他妻子的重視程度,大大超出他們的預料。馮錫倫在多年前跟蔣世均有過一面之緣,對方的冷傲霸氣讓他印象深刻。當時馮至堯就預言過,說這小子絕非池中物,日後必成大患,而今,果不其然,在張騫去世後,蔣世均獨攬大權,不管外界如何滋擾,京師的政權都被牢牢地扣在他手裡。
這次的戰役是馮軍籌謀已久的,派出了最主力的部隊,加上與洋人的合作,本想着一舉奪權,沒想到蔣世均使出這等奇謀,馮軍先頭部隊被打得落花流水、節節敗退不止,連主帥也被擒,實乃奇恥大辱。
幸好馮至堯留了一手,想到從京師內部反撲,不過京師裡頭也佈滿了蔣世均的爪牙,馮錫倫一直無法滲透進去,只能在外圍活動。
幾個月前,馮錫倫得到線報,說蔣世均的夫人在近郊辦了一個義舍,她經常到那裡去。馮錫倫藉此機會得以接近姚子琳,並且費了不少功夫,纔將自己的身份掩飾起來。
哥哥馮錫才被擄後,馮至堯第一時間授意他,設法抓捕姚子琳。他們聽聞蔣世均極爲寵愛自己的夫人,想着能爭取一點談判的籌碼——以他們的推斷,頂多也是蔣世均在條件上稍微退讓一點,讓他們割讓一點領地,或者賠償金會少一點。沒料到蔣世均會這般乾脆,直接就是交換人質。
難道他沒再提別的要求了?馮錫倫不忿地想着,父親也是老糊塗,既然蔣世均把自己夫人看得比什麼都重,他們應該趁此機會爭取主導纔對啊,看來父親也是急着要讓大哥脫身,生怕對方有變故。
那個姚子琳,必然具有非凡的魅力,不然蔣世均不會這麼癡情對她……馮錫倫對姚子琳的興趣已經達到最頂點。
能讓那個翻雲覆雨的男人如此珍重,這個女人,無論如何,他都要“嘗一嘗”!馮錫倫鐵了心地想着。他看了看腕錶,而今不過是晚上九點,天明前交人,他還有好多時間。
他迅速指揮着下屬回電報,然後是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