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家庭使用的轎車,行駛在不算太平整的黃泥道路上。
車後座裡,姚子琳握着姚子墨的手,擔憂地望着她的肚子,問道:“姐姐,這車子那麼顛簸,沒有關係嗎?”
姚子墨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她泰若自然地說:“沒事,這麼點小抖動,不影響。”
“還沒到嗎?”姚子琳不禁探頭望着窗外,道路兩旁是一排排整齊的白樺樹,遠處幾家農戶隱約可見。
“快到了,還有一會兒……”姚子墨安撫地輕拍她的小手。
姐妹倆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姚子墨與幾名貴婦人合資設立的收容所,專門收留流浪兒童和孤寡老人。因爲西巖寺那邊畢竟是寺廟,地方也狹小,在姚子琳失蹤這段時間裡。姚子墨就與周沛珊以及另外幾名好友,在城郊尋找了一處村落,購下了一個四合院,命名爲“慈航義舍”,簡單修葺後,便讓原本在西巖寺的棄嬰和孤兒住了進去。
現在裡面已經住了有近二十人,姚子墨因有孕在身,無法天天去照顧,於是聘請了幾名當地的村民去當幫傭,她與周沛珊等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輪流去探望,送資送物。
自從姚子墨信佛和行善事後,她不但順利懷孕了,夫家的生意也做得順暢起來,她那位原本挺厲害的婆婆,都認爲這是回報,因而對於姚子墨很支持,購買收容所的資金也有一大半是姚子墨夫家出的。
姚子墨對於行善,其實並沒有抱着太多尋求回報的心態,不既然能得到婆婆和丈夫的支持,她自然更加歡喜。而今妹妹姚子琳經歷了磨難,重新歸來,她自是得帶上她一道,共同行善修福。
大約一刻鐘後,車子終於抵達。“慈航義舍”本是一名沒落鄉紳的祖宅,佔地寬廣,看得出來,剛建成那會兒應該也是相當氣派輝煌的,只是日久失修,外牆和瓦蓋的顏色都脫落了。作爲收容所,也不適合太過華美,因此修葺的時候只是把破爛的門窗換下,並將屋內的牆壁粉刷過一遍。
姐妹倆去到的時候,收容所裡剛好都吃過早飯,孩子們有的在屋內練字看書,有的在院子裡玩耍曬太陽。老人們則是坐在院子一邊的桌椅子上,精神好點的老婦,手裡都拿着針線活兒做着。
姚子琳看着這熟悉的景象,勾起了一點過去在西巖寺上課的記憶。馬上要入冬了,姚子墨這次前來主要是爲了送禦寒衣物。
下人們幫忙將她帶過來的衣物分發下去,姚子墨跟收容所裡的主管人“韓大媽”瞭解着這段時間收容所裡的情況,韓大媽三十五歲左右,是一名寡婦,自己帶着一對兒女生活,她的大兒子剛滿十八歲,在村子裡開了個雜貨店,乾點小生意,十五歲的女兒也在哥哥店裡幫忙。韓大媽辦事仔細爲人熱心,姚子墨便聘請她作爲收容所的管理人。
姚子琳在院子裡逛了一圈,看着那些灰頭土臉卻依舊樂觀積極的孩子們,和那些身患各種疾病卻還頑強求生的老者,心中五味雜陳。
跟他們比起來,自己實在是幸運過頭了……姚子琳再度感恩地想着,感慨之餘,她也想着要爲這些可憐人提供一些幫助才行。
“姐姐,以後我有空就過來,行嗎?”姚子琳徵求地問。
“當然,你能來那是最好不過的。”姚子墨淡淡笑道。
“嗯……可是……”姚子琳略帶無措地看了看周遭,問:“我來了能幫什麼忙呢?”
“你可以像以往那樣,教孩子們畫畫啊……”姚子墨建議:“又或者,教她們做做刺繡也好。”
“這樣就行了嗎?”姚子琳總感覺這樣的幫忙不夠實在。
姚子墨自是領會她的心意,她道:“教會他們一些本領,比直接把錢送給他們更好,所謂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
“哦……”姚子琳有點半懂不懂地應着。
姐妹倆在收容所逗留了一個多小時,也就打道回府了。
幾天後,便是姚子琳與蔣世均結婚一週年的紀念日。姚子琳自是記不得的——就算沒有失憶也不一定記得,倒是蔣世均,老早就計劃好要如何與愛妻度過一個難忘又有意義的結婚紀念日。
姚子琳一早起來,黎叔便告知她,蔣世均要約她到外面遊玩——前一夜蔣世均工作到很晚纔回家,姚子琳都沒跟他照上面。
忽然說要外出,姚子琳一頭霧水,完全沒有做好準備,只顧匆匆換了一套外出的衣服。爲求方便,她沒選繁複的馬褂長裙,上身穿了白色的長袖襯衫,領子上一個大大的蝴蝶結,袖口爲可愛的燈籠型,下穿一條高腰杏色暗花長裙,外搭流蘇錦緞披肩,腳蹬褐色高跟小皮靴。
黎叔開着車把她送到某個約定地點,姚子琳感到更加茫然了,她心想既然是去遊玩,蔣世均直接回家裡接她不就好了嗎?
她不禁問黎叔:“黎叔,你知道世均要帶我去哪裡嗎?”
“回夫人,老奴也不知道,司令到時候會做好安排的。”黎叔恭敬地回答。
車子抵達目的地,竟是姚子琳的母校——德馨女子藝術學院。黎叔放下她之後,便與她告別了,姚子琳看着校門外那幾個金漆大字,心裡是陣陣懷念的感覺。
她湊近看着,憑着模糊的記憶,喃喃念道:“德馨……女子藝術……學院……”
現在正是學生們上課的時間,大門的鐵閘緊閉,姚子琳擡頭看着校園裡面,四層高的教學樓,青瓦朱牆,教室裡窗戶半掩,隱約飄來書聲朗朗。
姚子琳正凝神望着,一輛停在路邊的車子前車門打開了。身着灰色三件套西服的倜儻美男筆直朝她走去,快來到她身旁時,姚子琳才幡然醒悟,錯愕地回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