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誰輸誰贏

按張嵐的說法,黃山已經沒什麼好玩的了,山也看了,街也逛了,東西也買了,就差不多應該去下一站了。李小福雖然不大同意張嵐對於旅遊的理解,不過也同意換個地方了。那下一站去哪兒呢?這個點上李小福是做不了主的,後來張嵐欽點了西湖。

李小福心中微嘆:“哎,這個時節去西湖,人多勝湖啊。”

去了杭州,張嵐興奮之餘,更是堅定了去蘇州的想法。蘇杭的名頭不是白叫的。

盛夏八月,杭州也是火城一座,但是遊人如織,充滿了各大景點。張嵐還是沾點便宜的,因爲李小福給了她一塊玉牌,讓她掛在胸口,結果張嵐馬上就覺得暑氣不侵,跟在空調屋裡一般。張嵐當然奇怪,李小福笑道:“這是我從木頭那討來的。”張嵐驚道:“木頭還會這個啊,那如果賣起來的話,木頭還不成鉅富了麼?”李小福哂道:“你道這個東西容易麼?我也是給了他不少好處他纔給我做的,這東西外能辟邪,內能縛靈,掛在身上寒暑不侵,病痛不招,實乃居家旅行的最佳配備。”張嵐的眼睛已然成了星星狀,抓着李小福的手說道:“這麼神啊,那你還有沒有啊?你不會沒給兒子志遠準備吧。”李小福搖了搖頭說道:“當時沒想起來,不過志遠現在有我徒弟看着,而且以後大哥永華會收他爲徒,教他修真之法,他也不需要這東西。”張嵐鼓起臉來說道:“你看看你,一點也不想孩子他爸,不爲孩子着想,回去我就把這東西給兒子掛上。”

剛到杭州,張嵐就迫不及待的要去西湖,其時已是傍晚,李小福也就依着張嵐,便招了輛車,直奔西湖。那司機知道目的地之後,便滔滔不絕地開始給張嵐李小福介紹西湖美景,直說得漫天星星,還重點給張嵐介紹起了購物地點,哪兒東西好,哪兒上檔次,哪兒摸兒多,哪不入流。可惜的是,直到地點之後,李小福夫婦也沒有多給他車費,倒是白費了他這麼多口水。

落日輝映,古來很多騷人墨客喜歡留詩西湖,當中李小福最喜楊萬里的《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這首。

“呵呵,小時候我常常發誓要把書法練好,最喜歡寫的就是這一首。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那個時候沒見過什麼迷人的風景,所以常常就在夢裡想象着這接天蓮葉和那映日荷花,可惜的是今天終於看到了,那書法還是沒練成。”李小福就這麼站在西湖岸邊,遙望落日。

張嵐顯然被李小福影響了情緒,也突然詩性,念道:“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底。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蔭裡白沙堤。小福,你說,我們以後還能站在這裡,像今天這般唸詩麼?”

李小福頭也不回,說道:“站在哪裡,都無所謂,重要的是老婆你和我一起。”

女人一般都是聽覺動物,最受不了這種甜言蜜語,張嵐突然被感動的一塌糊塗,連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順着李小福的目光看去,晚霞似錦,接天連水,晚風習習,荷花飲水。

“小夥子會下棋麼?”身後突然傳來蒼老的聲音。李小福回頭一看,卻是以白髮老翁佝僂着身軀在問自己,李小福笑道:“略懂。”

“那願不願和老頭子在這下上一棋呢?”

李小福往那老頭身後一看,卻是一樁石盤,上面縱橫切割,原來是圍棋。李小福點了點頭說道:“請。”

張嵐也是好奇,看來名勝古城的人就是不一樣,連一個老頭都這麼好風雅,有趣有趣,也站在李小福一旁。

那老頭看李小福直接走到白子放的一邊,笑道:“你這是讓我麼?”李小福啞然失笑道:“也不算,這下棋雖有先後,卻無輸贏,既然如此,又何所謂讓與不讓呢?況且說句實話,小子記憶超羣,心算超羣,若是讓我先走,只怕——”

那老頭哈哈大笑道:“有趣,既然如此,那老頭子我就厚臉皮一把,執黑先走了。”倆人坐定之後,那老頭捻起一子,也不猶豫,直接放定,然後問道:“你說下棋無輸贏,何解?難道到最後你就斷定會是和局麼?”

“不是,這只是小子的一點想法而已。這棋子無論是黑,還是白,都只是棋子而已,贏的是棋子,輸的還是棋子,便是黑全勝了,黑裡面也會再變出白了,於是又是一場爭鬥,敢問最後贏的是誰?輸的是誰?”

那老頭眼睛微亮,說道:“這好像說的不是下棋了,而且像你這般年紀不該有這種垂暮之思的。”李小福笑道:“下棋本無輸贏,是人心有輸贏,所在在這方寸之間,拼殺的不是棋子,而是人心。”那老頭捻鬚而笑道:“那若像你所說,還還反抗什麼呢?乾脆讓我把你的棋子吃完便罷,也早早結束這拼殺之局啊。”

“你若伸手遮住陽光,樹木也會奮力長大,你若截斷河流,魚兒也會逆遊而上,這是天性,這是自然。”李小福落子如飛,每當那老頭一子落下,李小福想也不想,便緊跟而去。

“那你想撤去這遮天的手,攔江的壩麼?”那老頭問道。

李小福頓了頓,說道:“和了。”那老頭不解道:“什麼意思?”李小福笑道:“這棋,和了。”那老頭低頭一看,半響之後,老頭腦門微微出汗,然後擡頭說道:“這十步之後的棋你瞬間便算到,真是古今少有啊,我真服了。”

張嵐聽到這句,頓覺臉上有了光彩,雖然不太明白剛纔倆人來來回回說的那些話,不過這棋最後果然如李小福所說和了,那便是李小福贏了。

那老頭神情有些落寞,說道:“我在這裡下棋有十來年了,還沒有遇到過你這樣的高手,我,我輸了。”李小福突然哈哈大笑,那老頭心中微慍,心道你贏便贏了,這般狂笑豈不是嘲笑與我,當下冷然問道:“不知有何好笑的?”

李小福伸手把黑子白子胡亂一推,然後抓起一把道:“你輸了,但是我沒有贏,你也不是輸給了我。”那老頭還在思索李小福所言,李小福就攜張嵐踏歌而去:“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好詩,好詩啊。”張嵐看李小福神神叨叨模樣,說道:“你跟那老頭打什麼機鋒啊?好像挺能鎮得住的。”李小福笑道:“他們老年人都喜歡這樣,我只不過是投其所好而已。況且那也是我的真實想法。”

老頭子怔怔地看着石盤上凌亂的棋子,突然一聲悅耳的聲音從老頭身後傳來:“爺爺,媽媽叫你回家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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