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地下室原本是別墅主人鍛鍊身體的訓練房,用鐵皮封閉了窗戶口後,室內便伸手不見五指,可是陸一峰在黑暗中行走的速度雖然不快,卻靈巧的閃過了擺放在室內的各種物品。
陸一峰剛醒時連移動手臂都困難,只經過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已經恢復了基本的行動能力,似乎他每呼吸一次,都能使內傷好上一絲。
陸一峰的身形在房間中心一個瘦小的身影前停下,學着他的樣子盤腿坐在了地上,用詢問的語氣道:“薩爾?”
“是的。您好,先生。”一個平靜地不似少年的聲音道。
“你讓我很驚訝?”
“爲什麼這麼說?”
“如此悲慘的經歷,我以爲你會瘋狂,絕望,悲傷,歇斯底里,對人和事都充滿了怨恨,因爲這個多姿多彩的世界,對你來說只剩下了一片黑暗。但是我在你的語氣中只感覺到了平和、愛、希望等等美好的情感。”
“快樂是由自找的。既然事情已無法改變,悲傷是一天,快樂也是一天,我爲什麼不選擇讓自己過的快樂一些?何況,這個選擇也會給關心我的人帶來快樂。”
陸一峰站起走到了牆角的冰箱前,先拔掉了電源,再打開了冰箱:“你會喝酒麼?還是來點飲料?”
“喝酒吧,我知道你想喝酒。我聽說一個人喝酒就像喝涼水,心越喝越寒,有人陪着一起喝,纔會越喝越暖。”
陸一峰從冰箱裡拿了兩聽啤酒,打開後遞了一聽給薩爾,薩爾接過微微喝了一口。
陸一峰盤腿坐下後喝了一大口,道:“你今年幾歲?”
“十四歲。”
“幾歲得的病?”
“七歲。”
“七年時間,都活在黑暗裡?”
“是的。”
一個七歲的孩子,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七年,無論誰聽到,都會認爲這是一個悲劇。可是薩爾笑了:“我能活着已經是上天的恩賜。而且我雖然看不見,卻還是能聽得到,感覺得到:在春天,我感覺到花蕾在春風裡慢慢開放時那種美妙的生命力;在夏天,我在每一聲的蟲鳴聲中感受到對生命的敬畏;在秋天,我聞到了秋風從遠山上傳來的木葉清香;在冬天,我聽見雪花飄落在屋頂上的聲音,就像是一段最優美的旋律。四季我都覺得很快樂,這些都是我在沒有得病前,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的!”
薩爾最後用平靜的聲音總結道:“一個人能否獲得快樂,問題並不在於是不是看不見,或者見不見得光;而在於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樂樂的活下去。如果你想快樂,就沒有人能夠將快樂從你心裡奪走。”
陸一峰感受到了薩爾語氣中所表達的快樂和幸福,在他的眼裡已經沒有了一絲憐憫和同情,取而代之的是奇異的尊敬。
任何一個在逆境中依然如此熱愛生命的人,都應該獲得其他人的尊敬。
陸一峰真誠地道:“我敬你一杯。”
“謝謝。”
兩人碰了一下酒罐,薩爾淺淺喝了一口,陸一峰卻是一口氣喝完,道:“痛快。”起身,又去冰箱拿了一罐。
良久,陸一峰問道:“你知不知道你父親在做什麼研究?”
“開始的時候並不清楚,後來聽說他在研究能夠治我的病的方法,我非常希望能夠見到光。”薩爾嘆了口氣,“但是父親爲了醫治我的病,失去的快樂恐怕已經超過了我病好之後所能得到的。”
“可惜父愛是不能夠衡量的。”
“愛確實是能讓人失去理智,你是不是想來告訴我父親做了錯事?”
“爲什麼這麼說?”
“我本來住在父親的實驗室裡,上次父親來給我打針的時候明顯心神不寧,而且打完針後我就睡着了,醒來之後就在你們發現我的地下室裡。如果沒有出現緊急情況,父親絕對不會把我送走。”
“你知道他給你打了什麼藥劑麼?”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幾天即使沒有光,我也能清楚的感覺到周圍的情況,我的聽覺也更加的靈敏了,也許我現在不怕光了也不一定。”
“你想不想試試?”
“不想。”
“爲什麼?”
“因爲這裡沒有父親。即使要見光,我也希望身邊有我的父親陪伴,那樣即使失敗了,我也可以撲在他懷裡大哭一場,而不需要獨自忍受,甚至還對你強顏歡笑。”
“你爲什麼對我如此誠實?”
“因爲我的心告訴我,對你最好一直說實話。”
“噢,現在你能感覺到我右手伸出了幾個手指麼?”
“三個。”
“你怎麼會知道?”
良久,薩爾低沉的聲音道:“我知道我說三個時你手指還沒有伸出過,但是我就是知道你會伸出三個。”
“什麼時候有這種預知能力?”
“我得病的時候慢慢就開始有了,但時靈時不靈,前幾天父親給我打了一針後,這種能力就顯得得心應手了……有時候我能夠知道別人一週內發生的事,但是關於我自己的就看不清。”
“那你能看清我的未來麼?”
“你的命格太過強大,我最多隻能看前五秒鐘的時間,而且會耗費大量的精神,倒是上次帶着你來地下室並將我抓來的那個男人,現在可能有**煩了。”
“那是他自找的。閒談結束,讓我們進入正題吧。”
王虎現在不是覺得自己有**煩,而是乾脆連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對自己說了三百八十遍加油,又做了四百六十次深呼吸之後,終於在花園裡採了一些自認爲很好看的花,往陸凌霄的房間走去,一路上他不停在考慮臺詞,是說“你的前半生我無法參與,後半生我奉陪到底”好呢,還是說拋個硬幣然後說“正面,你做我女朋友;反面,我做你男朋友”會比較有型。
但還沒等真正決定,陸凌霄的房間就已經到了。
王虎深吸了口氣,心中暗暗鼓勵自己:“船到橋頭自然直,事情遠沒有我想的那麼壞。”就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了敲門,結果發現門並沒關,想起楊高說洗澡什麼的,嚥了口口水便推開門進入了房間。
你可以不做成功後的準備,但是一定要做失敗的準備,這句話絕對是金玉良言,可惜王虎雖然有聽說卻從來沒做過。
因爲即將面臨極大的變故,各組之間的配合還會不斷加深,所以基地廢除了見其他組的組員時必須身穿黑紗的規定,王虎進入的時候,發現五組五人都在一張圓桌上似乎研究着什麼,看到他進來,五張面孔,十雙眼睛帶着詫異的目光,齊刷刷的盯在了王虎的臉上,王虎頓時臉色通紅,忙不迭將花藏着了身後。
發現第一步就和自己的預料完全不同,王虎完全沒有想到五組的其他人也在陸凌霄的房間之中,王虎想既然陸一峰和楊高都知道了,說不定其他人也全部都看出他喜歡陸凌霄的心思來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地豪氣,大步走到陸凌霄面前,大聲道:“你好,我是七組的王虎,我...我喜歡你已經很久了,我雖然本事不大,但是我有一顆絕對愛你的心.....你能不能.....能不能......”
王虎看着一直冷眼望着自己陸凌霄,心中慢慢涌起一陣不妙的感覺,最後完全忘記了自己該說什麼,只是訥訥的看着陸凌霄。
五組其他四人多是二十歲左右的女子,對這樣的事是最容易起鬨的年齡,可她們都安靜的坐着,看着王虎的眼神除了同情就是淡漠。
一道肉眼可見的寒氣從陸凌霄身上涌出,桌子上水杯外出結了一層厚厚的霜,王虎手中的鮮花也因爲承受不住寒冷而紛紛枯萎,王虎在陸凌霄眼神的注視下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心中涌起一股絕望的悲哀,想掉頭就走,可內心卻又不甘心。
良久,陸凌霄道:“你覺得我好欺負是麼?”還沒等王虎說話,陸凌霄又冷冷地道:“你跟我來。”說完從窗口一躍而下。
王虎想不到今天和窗戶結了緣,嘆息着隨手將手裡的乾花放在了身邊的櫃子上,跟着跳下。
其餘五組四人也緊隨其後。
衆人來到草坪上站定,陸凌霄冷冷地道:“出手吧。”
王虎慌忙擺手道:“我爲什麼要向你出手?我絕不會向你動手的。”
陸凌霄冷笑着道:“有膽量來冒犯我,就沒膽量接受挑戰麼?”
“我只是說出我的心裡話,我真的很喜歡……”
陸凌霄喝道:“夠了。你還想再侮辱我麼?!接招吧。”
隨着陸凌霄雙手法印變幻,地面涌起了無數的地下水,瞬間就溼了王虎的腳踝,並迅速凝結成冰,將王虎雙腳凍住,不停地往小腿處蔓延。
王虎心中一驚,勉力掙脫,後退了兩步,可地上全是冰水,他又跑的到哪裡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虎眼前出現無數點七彩的光芒將其籠罩,原來陸凌霄從冰水中抽出一把冰劍,眨眼之間就刺出了九九八十一劍,冰劍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幻化出無數的光芒,王虎只覺得一片耀眼,早已看不清劍勢,只能全憑感覺盲目抵擋。
漫天的劍光終於消失,王虎葉終於知道那把劍在哪,可惜再要抵擋卻已經遲了,因爲此刻那把劍就擱在他的咽喉上,劍上透出的涼意將他喉嚨處的皮膚激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陸凌霄冷冷地道:“你連我一招都接不住,還敢大言不慚?以前倒還見你有一點血性,我纔會救你一命,沒想到現在你不但性格懦弱,功力也不進反退。聽說你現在跟隨着一位強者學武,但參照目前的情況,那位什麼強者的水平只怕也是有限的很,前面只怕還要加上兩個字,‘狗屁’強者才貼切些。”
王虎臉上的尷尬瞬間褪去,沉聲道:“你可以罵我,但是不能罵我師父。”
“我罵你師父又如何,能教出你這種輕薄無聊的徒弟,我看他也不是什麼……”話說到這裡,陸凌霄身形一僵,感覺到身後一股濃重的殺氣襲來,猛的轉身,殺氣卻轉到了身後,再轉回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一把漆黑無光的匕首正靜靜地橫放在她粉嫩的長頸上。
身後傳來的聲音似乎也和這把匕首般冷酷無情:“王虎的師父不是你這種級別的人所能夠評價的。如果讓我再聽到你說他壞話,我會將你身上的肉一塊一塊都割下來。”這個聲音又湊到了她的耳邊,陰測測地道:“明白了麼?”
五組其他死人大驚失色,她們本來站在一邊輕鬆地看着王虎出洋相,可她們甚至都沒看清這個刺客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組長便被制住,手中迅速凝結成冰晶長劍將三人團團圍住。
其中一個稍微年長的女子道:“都是特別處的隊員,有話好說。”
另一個瓜子臉的女子道:“這只是一場誤會,不要釀成流血衝突,到時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還有圓臉小姑娘喝道:“你再不放下隊長,等下讓你血濺五步。”
剛纔陸凌霄逼迫王虎動手,制住並責罵王虎的時候,她們站一邊看笑話,等到形勢逆轉,便講起道理來了。
陸凌霄不由後悔自己剛纔兩個轉身便將本來制住王虎的長劍撤掉,不然也不會如此被動,心中對王虎的恨意不免又多了幾分,想要再硬幾句,身後那人卻似乎是說到做到的人物,不知道七組什麼時候又多了這麼一個厲害的人物,雖然話還是惡狠狠地,語氣卻明顯緩和了下來:“俗話說上樑不正下樑歪,能教出這麼窩囊的徒弟,可以向上推斷出他的師父只怕也不是什麼高明之輩。”
王虎聽到這一句話,突然微笑了起來,道:“楊高,你放開她。”
楊高看到王虎的笑容,發現竟然和陸一峰有點神似,微微一愣之後,收起匕首從包圍圈裡從從容容地走了出去,衆人看到他輕易就制住了陸凌霄,不知他的虛實,一時間竟然不敢動手。
其實如果光明正大的動手,楊高絕不是陸凌霄的對手,他的功夫就像是軍隊裡的特級狙擊手,雖然威力巨大,可如果三發子彈內沒有解決對手,自己恐怕也就危險了。
陸凌霄看着楊高走進陰影裡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瞳孔不由微微收縮,如果被一個行走在黑暗中的刺客盯上,只怕以後無論做什麼事,恐怕都要擔心會不會有匕首從背後插入自己的心臟。
陸凌霄再轉頭看王虎時,更是大吃一驚,這哪是剛纔那個畏畏縮縮的年輕人,現在的王虎更像是一個百戰沙場,殺人無數的大將軍。
一股澎湃的戰意從王虎身上向四周輻射開來,眼中再也不見了猶豫和悲傷,取而代之的是如水的沉靜:“你可以踐踏我的愛,把它貶的一文不值,這都沒有關係, 因爲這是你的自由和權力,我無權干涉,甚至在你眼中,也許別人對你的仰慕本就是一種侮辱。但是無論是誰對我的師父不敬,她都必將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