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大早坐在心理諮詢室內，陳立仍舊忿忿不平。
要是自己能拿出一億美刀，還開這個諮詢室幹嘛？必然是不去吃喝玩樂就在去吃喝玩樂的路上！
自己剛畢業出來工作，不瞭解內情的人只知道羨慕自己開諮詢室自己做老闆，又有幾個人知道，這諮詢室是靠父母資助開起來的，而且初期遠沒有做出名氣，加之國內對於心理諮詢這個東西還不太接受，目前業務極爲慘淡。
除掉水電租金，一個月下來只能賺幾千塊，跟打工沒有任何區別，連一個助手都不敢請，更不提房子車子這種遙遠的事情了，否則鬼才願意去住那廉價公寓。
那殺千刀的第二人格開口就跟自己談一億美刀的事情？
“算了，我跟自己生什麼氣？”一想到“我就是他，他就是我”，陳立又不由啞然失笑。
看起來，想徹底弄清楚自己人格分裂的事情，還真不是短期就能解決的，只能慢慢再想辦法吧，最關鍵一點，絕對不能讓父母知道這件事。
拿定主意，陳立決定將事情掩蓋下來，不讓任何人知道。
想着這些的時候，諮詢室大門被人推開，一陣淡淡的香氣飄了過來。
擡頭看去，就見一位年輕的妙曼女子走了進來，看起來異常面熟，細細回憶，陳立這纔想起，正是昨天跟李兆峰爭吵那位，也就是亂扔遙控器砸自己額頭的元兇。
想不到，她還真的照着名片上的地址找來了。
當下，陳立臉上顯出職業微笑，起身走到女子面前，並伸出自己右手：“你好，有什麼可以效勞的？”
“你昨天留了名片，說有需要可以來找你。”女子伸手跟陳立握了一下，隨意打量着這間諮詢室的陳設：“所以，我就來看看。”
看着看着，女子臉上的神色漸漸轉爲失望。
陳立自然知道她的失望來自哪裡，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自己家庭並不富裕，父母資助有限，無法租下更大的辦公室，裝修也極爲簡陋。
所謂的心理諮詢室，其實就是一個不到二十平米的套間，外邊隔出來用於接待和候診，內間用於跟來訪者一對一私聊，畢竟心理諮詢這個行業，最重要一條行規就是保證來訪者隱私。
而在這個諮詢室裡的工作人員，目前也只有自己一人，接待和諮詢師一手包辦了，這樣一種寒酸的狀態，自然容易讓人覺得不可靠，進而對自己的水平產生懷疑。
陳立儘量讓自己的笑容充滿親和力，伸手指向內間：“很寒酸是吧？就好像很多路邊小飯館，不親自嘗一下，絕不會相信他的菜其實很好吃的。”
“那就嚐嚐吧。”女子被這句話所打動，跟着陳立一起走入了內間。
將房門虛掩，陳立隨手遞上一張表格和簽字筆：“麻煩先填個資料，很多時候心理諮詢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我這裡需要存檔備案。”
“這我知道，看病都有病歷。”女子點了點頭，提筆填寫起來。
幾分鐘後她便填完，將表格遞給陳立：“看看可以嗎？”
陳立接過看了看，隨意瞥了對方一眼：“張娜，張小姐。”
“是我。”女子點了點頭：“那麼，接下來我們怎麼治療呢？”
“就像朋友那樣說話聊天就行了。”陳立放下表格，微笑着回答：“簡稱話療。”
“你說話很有趣，不過我高興不起來。”張娜還以淡淡一笑，但笑容裡帶着一絲苦澀：“簡單說吧，
我失戀了，被人甩了，你懂吧？”
“那是你自找的。”陳立也不客氣，語氣咄咄逼人。
“我自找的？”聽到這話，張娜一下子激動起來，當即起身指着陳立鼻子：“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在這裡胡說八道，明明是……”
說着說着，聲音漸漸小了。
在她對面，陳立絲毫沒有怒意，就那麼坐在座位上，用一種極爲玩味的笑容注視着她。
“好吧……我承認我脾氣的確不是太好……”狠狠瞪了陳立一眼，張娜極爲不甘的辯解：“可是他幹了什麼？他在外邊找別的女人！”
“他在你這裡得不到女人的溫柔，自然要在別處去找，他有錢難道找不到麼？”陳立收起笑容，輕鬆的看着對方：“這還是他，要換一個條件不如他的，你是不是會更加過分？如果你覺得有男人能受得了你，那我們也沒必要繼續談下去了，你自便吧。”
“你……”張娜雙目圓瞪，看起來是恨不得想一口把陳立吞了。
片刻而已，自知理虧的她還是忿忿的坐了下來：“但是我是真的愛他啊，你不知道當初我們有多相愛，他有什麼不滿可以跟我說啊，爲什麼要去找別的女人……”
“愛？”陳立眉梢一揚，眼中說不出的輕蔑：“你愛他什麼？”
“我愛他的一切！”斬釘截鐵而又自信滿滿的回答，張娜覺得，這個答案足以讓陳立無言以對了。
“對啊，這句話說起來真是輕鬆。”卻不想，陳立眼中的輕蔑更加明顯：“他是高富帥，所以你愛他的高，他的富，他的帥，這就是一切。”
“這些不都是優點麼……”張娜覺得自己底氣有些不足。
“這些是優點，但男人的優點只有這些麼？”陳立擺手打斷了她的話，字字不留情面：“還有那麼多幸福的女人，她們的男人不高不富不帥，她們眼瞎了麼？找了一堆垃圾？”
“那是別人……”幾乎是嚅囁着跳出這句回答。
“沒錯，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幸福的權利，但同時，也必須爲自己的選擇承擔一切後果。”陳立緊盯對方雙眼，似乎能洞察她內心的一切：“你選擇了，所以，是你自找的。”
“你認爲，我是愛他的錢？貪圖這些虛榮？”張娜明白了陳立的意思，趕緊開口辯解：“不是這樣的，我們大學的時候就交往了，當時雖然也知道他家裡條件比較好，但是不知道是這麼有錢的，那個時候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你覺得你不是貪圖他的錢，別人呢？”陳立冷笑一聲反問道：“別人不會這麼看，恐怕大多數人都會認爲你是貪圖他的錢，而他本人也難免受別人看法的影響，所以你們以前可以真心相愛，現在卻必須得承受外界的壓力和世俗的眼光。”
“你說得太對了，這就是我們遇到的問題。”張娜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因爲面臨這麼多問題，才導致我們的感情不再單純，要知道以前我們幾乎不吵架的。”
“你真的很愛他？我是指單純的感情！”沉吟片刻，陳立好奇的問了一句。
“是的！”張娜毫不猶豫做出肯定答覆，但瞬間神色又黯然下去：“可惜現在說這個似乎有些晚了，如果能挽留他，我願意改掉自己的壞脾氣，這些年，我還有二十萬積蓄，只要他不認爲我是貪圖他的錢，我寧願都不要。”
就在這個時候，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
對話暫時中斷，陳立輕輕壓了壓手掌，然後拿起話筒放到耳邊：“您好！”
對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卻沒有絲毫輕柔，充滿了冷漠和生硬：“心言諮詢室？”
“是的。”陳立只當是有業務上門，肯定的答覆：“有什麼可以幫到您？”
“我是李兆峰的母親。”女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生硬，不像是嗓子發出，更像是兩塊鐵片摩擦發出的聲音：“我在他車裡發現了你的名片，告訴我，他心理有什麼問題？怎麼會找你諮詢？”
“如果是這個問題，那請您放心。”這種問題並不涉及別人隱私，陳立沒有隱瞞：“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所以他有我的名片，但從來沒有找我諮詢，所以目前還談不上有什麼問題。”
“這樣啊……那就這樣吧。”得到這個答覆，女人的聲音終於顯露出了略微的安心。
而得到讓她安心的答案後，她也沒了繼續通話的興趣，自顧自就掛斷了電話。
但在電話掛掉前一瞬間，陳立意外聽到她無意間自言自語的嘀咕：“不過他也該看看心理醫生了……”
就在陳立愣神間，聽筒內傳來盲音，但最後那句嘀咕，卻讓他想到了某些可能，同時產生了某些想法。
放下電話，發現對面的張娜正在等候。
“剛纔說到哪裡了？”思考着剛纔的問題，陳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剛纔我說，雖然現在說這些有點晚了，”張娜只當是電話干擾了陳立的思路，也沒有太在意：“但如果能挽留他，我願意做出改變，比如改掉自己的壞脾氣……”
“後邊一句！”陳立緊緊盯着對方眼睛。
“後邊一句？”張娜楞了一下，終於想起了陳立關心的那句話：“哦，我說我還有二十萬積蓄，如果他能回心轉意，我寧願全部不要。”
“就是這句！”陳立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彩，像是看見了小母雞的黃鼠狼般：“其實啊，你們有着這麼牢固的感情基礎，我有個預感，你們之間未必沒有機會。”
“真的？”一聽這話，張娜如服用興奮劑般來了精神，一下子起身抓住陳立的手臂：“如果你真的能讓他回心轉意，二十萬全部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