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兒的身體在我身邊已經逐漸的冰冷,我仍舊不能相信她已經死了的這個事實。
龍戰半蹲在我跟前,將我的手拿開,道,“讓我找人將她葬了吧,小蕭子!”
我不說話,然後注意到萍兒的手上握着什麼東西。我將她的手鬆開一看,發現她手中竟握着一個荷包。
那荷包上繡着兩隻鴛鴦,一邊繡着一個萍字,另一邊繡着一個蕭字。
我突然一笑,而這一笑,眼淚終於一顆顆的滾落下來。
你這個傻丫頭,今天來就是要送我這個荷包的吧?你這個傻丫頭,我其實是個女孩子。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真心都付錯人了。
你真是個傻丫頭啊,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呢,你怎麼就死了呢?
“小蕭子!”龍戰見我在哭,將手伸過來,要將我扶起來。
我卻突然一把抓住龍戰的手腕,擡眸看着他道,“龍大人,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你讓我查殺她的兇手?”
我都能看出來,那麼龍戰自然也看的出來。我搖頭道,“我不讓你幫我查兇手,我只讓你幫我查死因。”
殺萍兒的兇手我要自己去查,且不論是誰,我暗自對萍兒起誓,我一定會查出來,且爲你報這個仇。
死因我恐怕無從查起,我尚沒有這個能力。一個宮女死了,皇上不會大費周章的讓人去查,那些太醫也不會有這個閒工夫,所以我只能拜託龍戰。可是隻有這一件事,剩下來的我要自己去查,不將龍戰牽扯進來。
龍戰道,“倘若只是死因,那便不用查了,我知道。”
我不由一驚,道,“你知道?”
龍戰微微頷首。
“那你告訴我,萍兒爲什麼會死?”
龍戰用手指在萍兒的嘴邊輕輕觸了一點鮮血,湊到我鼻子邊,問道,“你可聞出什麼特別?”
我聞了聞,確實味道不似平日裡血的那般腥味,倒有種別的味道在裡面。
我問道,“這是什麼?”
龍戰道,“方纔我一湊近,便聞到萍兒身邊有些不同的味道。如果這味道是從萍兒的血裡面傳來的,那我就很確定萍兒是因何而死。她是中了苦竹花粉的毒。”
“苦竹花粉?”
龍戰點頭,繼續道,“這種苦竹花粉,並不常見,經煉製後有劇毒,人吸入後,輕者神志不清,重者致死。”
“既然不常見,那查起來是不是更簡單了?”
“這苦竹只有在南疆有種植。”
“你是說下毒之人是南疆的人?”
“至少也是和南疆有些瓜葛之人。”
我道,“南疆的人來我中原之人並不多,且又是在皇宮之中。龍大人,這樣去排查一下,是否很簡單?”
龍戰道,“兇手既然敢用這極有標誌性的南疆苦竹,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兇手既然有恃無恐,自然是知道我們對他的身份無從查起。我料想,就算你去查,也是於事無補。據我所知,在這皇宮之中,是從來沒有過南疆之人的。那人定然是隱瞞了自己真實的出身,你又從何查起?”
“不論有多難,我都會查到。既然知道死因了,那小的還有一事相求。”
龍戰站起身,道,“你放心,我會找人好好安葬她。”
“多謝龍大人!”
“振武,你們將萍兒姑娘擡走吧。記着,對死者敬重一些。”
“首領放心。”
兩個侍衛將萍兒的屍體擡走,我忍不住看向她。原本還活生生的一個人,兩天前還對我那般清澈明媚的笑着,如今說沒就沒了。
我只覺得全身一空,想伸出手去抓住萍兒,卻知道已經抓不住了。
我的手突然被龍戰握住。他的手中都是繭,握着我的手有些摩擦,微微的疼。
“起來!”龍戰說着,將我拉了起來,我全身無力,一個趔趄,被龍戰扶住了腰。
我掙開他的手,踉蹌着後退一步,站定,道,“小的沒事。”
“你還敢說你沒事?你這副樣子能不能走到華陽宮都還是個問題。”
我勉強一笑,硬撐道,“小的真的沒事。龍大人怎麼會出現呢?小的覺着,每次小的出來,總能湊巧的遇到龍大人!”
“不過是在附近巡視,正好聽到了你的叫聲。保衛皇宮的安全本就是我的職責,你時常能見到我也是正常,難道這樣,不好嗎?”
我道,“沒什麼不好的,小的只是在沒話找話罷了。”
“小蕭子,你這樣讓我放心不下。”龍戰朝前一步,又要拉住我。
我繼續退後一步,道,“小的真沒事。龍大人放心,龍大人,小的還要查出殺害萍兒姐姐的真兇,所以小的不會有事的。今日之事,多謝龍大人了。小的知道,如果沒有龍大人的照拂,萍兒姐姐怕是連一個葬身之地都不會有。”
“小蕭子,你非要和我這般客氣?”
“小的”
我的話還沒說完,手臂被龍戰一拉,我整個人便被他拉到了他跟前。
“小蕭子,我不允許你對我這樣客氣。萍兒的事情,我自會替你查個明白。”龍戰的話語冷冷的傳來,透着一股讓人不能抗拒的威嚴。
“龍大人,你對小的的好,小的從來不敢忘。但萍兒姐姐與你非親非故,龍大人斷不用如此”
“可她是你的朋友。”龍戰打斷我的話,“還是你的很重視的朋友,我看不得你如今這般傷心。這件事我管定了,你就當我多管閒事好了。”
我拗不過他,心知說什麼他也不會聽。
他鬆開我,將我的衣服扯了扯,道,“我送你回去。正好我也要去華陽宮看一看。”
低頭一應,“是!”
我心知龍戰是否真的去華陽宮另說,他擔心我陪着我過去纔是真。
路上走着,我依舊無法從萍兒之死的悲痛中走出來,便沒有和龍戰說什麼。而龍戰一直走在我的一側,也未曾多言。
“當心!”龍戰突然急聲道了一句,將我的雙肩一拉,直接將我拉到了牆邊。
我回過神,才發現路上剛剛過來一輛拉着諸多馬桶的車子。
“實在對不住,請龍大人恕罪。”那拉着車子的太監趕忙道歉。
“無事,你走吧。”
“謝龍大人!”
那人走後,龍戰問我道,“你可有事?”
我的雙肩依舊被他攏着,只對他搖搖頭。等我想要站定的時候,卻看到姜烜就站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
我一下子愣住,竟忘了從龍戰那裡掙開。
姜烜定定的看着我,那眼神中似是有些不一樣的東西。也就是那眼神看着,讓我想起了什麼。我試圖掙開龍戰,卻發現龍戰將的雙肩抓的很緊,我竟然掙不開。
“九皇子”我喊了一聲,卻看姜烜死死的盯住龍戰的手,然後轉身走了。
等姜烜走後,龍戰的手才微微鬆開,我一把掙開,看着龍戰道,“你方纔”
原本想質問他的,可轉念一想,方纔是龍戰出手救了我,我此時又怎麼能出口質問。何況我要以什麼理由質問龍戰,說我喜歡姜烜,方纔不應該讓姜烜看到了誤會我們倆嗎?
罷了,這心事本就該藏在心底,隨土掩埋的,就隨它而去吧。
“龍大人,我們走吧。”
“嗯。”
等到了華陽宮的門口,正好看到姜辰走出來。看到我倆,道,“龍大人,小蕭子,你們剛好在這碰上了?”
“奴才見過六皇子!”
“小蕭子,你這聲音和神色怎麼看着不對?可是生病了?若是如此,待會兒就讓太醫過來看看,以三嫂的名義叫過來,便沒關係。”
我道,“多謝六皇子關心,奴才沒事。許是大熱天在外頭走,有些中暑了。”
“當心着點,讓你一人照顧三嫂的確辛苦了些。龍大人,你是過來看看部署的?”
龍戰點頭,“好幾日不來了,我來看看兄弟們。”
“那龍大人裡頭請!”姜辰引着龍戰進去。
“六皇子是不是要出去?如此不必管我,我看看就走!”
“哦,原先是準備找三哥的。龍大人既然來了,多耽誤一會兒不礙事。龍大人的部署,華陽宮裡的守衛也該配合不是?”
“嗯,六皇子言之有理。”
我見他們有正事要談,便道,“六皇子,龍大人,奴才還得回去伺候太子妃,就不在這久留了。”
“好,你去吧。有什麼需要儘管和我說。”姜辰道。
“謝六皇子。”
我看了一眼龍戰,龍戰朝我微微頷首,我便去了韓緋月所在的院中。
過去時,韓緋月還在竹牀上睡着,尚未醒來。
我便一人坐在院中,擇了些菜。此時太陽落下去一些,院中花草多,倒也清涼了不少。一人獨坐,便又想起萍兒來,一時間鼻子一酸,竟又要落下淚來。
我趕緊仰頭深吸了口氣。姜烜那日說我哭得像個女孩兒一般,我若是還這樣哭下去,早晚會露陷。哪有男人會同我一樣,整日哭?
我重新垂頭,繼續擇菜。腦海裡便全是萍兒與我相處的點滴。萍兒待我如此之好,從沒二心,有着什麼東西,還一直想着我。她原先的小主也是因爲我幫了個忙,才招人謀害。說來說去,我都欠了他們主僕許多。
原以爲萍兒跟在皇上身邊伺候着,便至少是無憂無慮,日子過得還算穩當,可不想今日還是遭人謀害。
是什麼人要害萍兒?萍兒雖然伶牙俐齒,容易得罪人。可她在養心殿伺候着,平日裡也很少與人打交道,是誰與她有了這麼大的仇恨,竟對她下毒?而且還是無從查起的毒,這到底是爲什麼?
正在思慮着這些問題,突然就看到一個太監跑過來站在院子門口對我道,“小蕭子!”
我趕忙吸了吸鼻子,以免要落淚,問道,“你找我何事?”
“外頭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