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皇上在批奏章的時候,半晌將奏摺放下,又去拿另一份奏摺的時候,便看到了一封書信。
“原來是柳老師送來的。”皇上說着,便立刻打開看了看。
“恩師不愧是忠君愛國,雖然已經避世鄉野,卻還心繫着廟堂之事。說起來,恩師的公子柳雲鶴,朕許久沒見到了。小蕭子,柳雲鶴現在在何處?可還是在太醫院?”
被皇上突然問及柳雲鶴,我便想着這是個讓柳雲鶴擺脫藺滄瀾軟禁的好時機。於是便道,“聽聞柳大人一直身子抱恙,至今還未回太醫院。”
“哦?竟有此事?可有找太醫去瞧過?”
“並不曾。”
“那怎麼行?”皇上立刻道,“恩師如此心繫朕的朝堂之事,可朕卻沒有照顧好他唯一的兒子,實在是對他不住。想來,這件事也讓雲夢也十分擔憂。這樣,小蕭子,你帶着朕的聖旨去,將柳雲鶴接入宮中,給他安排一個住處,然後就派太醫給他瞧瞧。”
“奴才遵旨!”
我帶着聖旨,不用去別處,就直接到了相府。
“原來是蕭公公來了,不知道蕭公公此番過來有何事?”我進了相府,便見到了藺滄瀾。
“奴才今日來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來接柳大人進宮的。”
林瀾滄面上一滯,又呵呵一笑道,“老夫糊塗,這柳大人原是太醫院的太醫,如今蕭公公怎麼帶着皇上的聖旨過來找老夫呢?”
“藺大人,有些事情奴才就不明說了。但既然奴才直接來您的府上找人,便就知道柳大人一定是在藺大人府上。奴才是帶着聖旨來的,藺大人不要讓奴才爲難,到頭來便也是讓藺大人爲難了。”
藺滄瀾打量了我一番,道,“老夫先前只是見過蕭公公幾面,今日再看蕭公公,真是老夫年紀大了,眼拙了。蕭公公年紀輕輕就做到了副總管的位置,果真是有過人之處。”
“藺大人過獎了。藺大人是先看一下聖旨才把柳大人請出來,還是直接就可以將柳大人請來了?”
“既然蕭公公已經說了是帶着聖旨來的,老夫哪還有不信的道理。老夫這就派人去請柳大人。”
“有勞藺大人了!”
不一會兒,柳雲鶴就被帶了出來。柳雲鶴除了精神差一些,倒也不像看着還有病在身。
“奴才見過柳大人。”
“小蕭子,你怎麼來了?”
我道,“奴才奉了皇上的旨意,特意請柳大人回皇宮診治。”
“回皇宮?”柳雲鶴一聽,眼神便有了光彩。他一直被藺滄瀾軟禁,想來已經對藺蘭芷十分思念。
“皇上還等着奴才回去覆命,柳大人就請吧。”
“好。”
柳雲鶴走之前,還給藺滄瀾躬身行了一個禮。
我跟在後頭要走時,卻被藺滄瀾留了一下。
“藺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只是如今蕭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以後興許老夫也有仰仗蕭公公的地方。”
“藺大人言重了,藺大人有什麼吩咐,儘管找奴才,奴才一定盡力辦到。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好,蕭公公慢走!”
我帶着柳雲鶴進了宮中,太醫診治一番之後,確定沒有什麼大礙。於是柳雲鶴便跟着我去向皇上謝恩。
在路上,柳雲鶴突然對我道,“蕭公公我有一事相求。”
“柳大人何必說的這麼嚴重?柳大人有何事儘管說就是。”
“我想懇請蕭公公待會兒在皇上跟前替我美言一句,讓我一定還能留在宮中。我不想再被藺相軟禁,不能見到蘭兒,我簡直比死還難受。”
“柳大人,這……”這件事不是不能辦到,只是他與藺蘭芷的事情已經越來越複雜,我已經不能再替他們做主。
“蕭公公,就當我求你了。倘若蘭兒有一日真的被皇上寵幸,我也只想留在這宮中看着她安好。蘭兒她心思單純善良,這宮中生活我實在擔心。在相府的那些日子,我差不多也想通了。我與蘭兒之間便不再強求,一味強求,我擔心只會害了蘭兒。我若是真心待蘭兒,就不該讓她置於險境。可我又十分不放心蘭兒,便想着倘若能陪一時是一時。還請蕭公公成全。”
柳雲鶴這番話讓我很是感動。這世間最深沉的愛,便知是默默的陪伴。
“此番過去,奴才倒是不用幫柳大人,柳大人大可自己做到。”
“我自己?”
我點頭。然後又對柳雲鶴說了幾句。
等到進了養心殿,柳雲鶴便依照我的吩咐,完全展示了他的滿腹詩書。前一次見到皇上時,因爲是事出突然,柳雲鶴又一直對皇上有些不滿,並未多說什麼,便沒讓皇上看到他的才華。
此番皇上是因爲柳承啓想起的柳雲鶴,再加上柳雲鶴又這般滿腹詩書,讓皇上完全另眼相看。
皇上大笑道,“雲鶴你果真是傳承了恩師的才情,竟也是一位大才子。朕讓你當一個太醫,可是用錯了地方?”
“微臣不敢,能替皇上分憂,無論是什麼職位,微臣都會盡心盡力辦好。”
皇上瞧了瞧柳雲鶴,又想了想,然後對我問道,“蕭志,朕上次安排的那些職位的人選,可都已經定下了?”
我回道,“回皇上,那些人選您都和藺相還有龔相都商議好定下了,但還有一個禮部尚書之位尚在空缺。”
“好,那就讓雲鶴你去當這個禮部尚書,雲鶴,你覺得如何?”
“微臣不敢,微臣尚沒有爲官經歷,恐怕……”
“你是怕自己不能勝任?你是朕選的人,朕覺得你行,你就能行。恩師的兒子可不能這般就認輸了。你不僅丟了朕的顏面,也會丟了你爹的顏面。雲鶴,你覺得如何?”
柳雲鶴跪下謝恩,道,“微臣一定竭盡全力,不辱皇上使命。”
“好,你退下吧。”
“微臣遵旨!”
柳雲鶴起身,看了我一眼,便退了出去。
“蕭志,你說朕如此草率的定下一個禮部尚書,是不是不太好?”柳雲鶴走後,皇上突然問我。
我道,“皇上慧眼識珠,定然是覺得柳大人真的適合這個職位。皇上不拘一格降人才,乃是皇上的聖賢之處啊!”
我心中自然不是這樣想的。皇上可以說是因爲柳承啓纔想起了柳雲鶴,又顧念師生情誼,纔將柳雲鶴破格放到了這個位置。可其實,是不是柳雲鶴不重要,關鍵是在皇上看來,柳雲鶴不屬於藺相,也不屬於龔相。皇上只是需要建立自己的親信,來稍稍打壓一下龔相和藺相的氣焰。
可是皇上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這柳雲鶴曾是藺相的門生,而且對藺蘭芷情根深種。柳雲鶴到底最後會不會站在藺相那邊,誰也說不好。
這朝堂之上我不甚關係,只是如今柳雲鶴如願以償,可以時常進宮,守護在藺蘭芷旁邊,也算是圓滿了。
“你這張嘴。對了,朕問你,如今宮中一直缺個大內總管,依你看,是誰比較合適?”皇上不知道爲何突然問起了這件事,這其中大約有很多分的試探。
“這個奴才不知。不過太監總管一直是在重要,還請皇上慎重定奪。”
皇上看向我,問道,“你覺得你能勝任這個職位嗎?”
我忙跪下道,“皇上還是不要拿奴才開玩笑了。奴才能坐到副總管的位置,已經是奴才走了很大的運了。奴才年輕,資歷尚淺,萬萬是沒那個能力的。”
皇上看着我,眼中有些讚賞之意,道,“你倒是謙虛,也不油嘴滑舌。此事朕自然會定奪,你去給朕七杯茶來。”
“嗻!”
我退下之時,就看到樑振武匆匆走了進來,似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回稟。
我泡了一杯茶,回來之時,正好聽到皇上問道,“屍體已經確認過了?是他無疑?”
樑振武道,“回皇上,的確是龍戰的屍首,他們已經再三確認過。”
龍戰的屍首?
龍戰他,死了?
我心中一驚,那托盤就從我的手中脫落。杯盤落地的聲音十分凌亂。
“何事?”皇上威嚴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我忙到了門口,對着皇上跪下道,“是奴才一時手滑,將茶杯落在了地上了。還請皇上恕罪。”
“罷了,不過是個茶杯而已,你再去沏一杯茶來!”
“奴才多謝皇上,奴才這就去再沏一杯來。”
我吩咐了一個宮女將地上打掃一下,然後一個人去沏茶。可拿着茶葉的時候,手卻在那一直不斷的抖。
龍戰他死了。龍戰他怎麼能就這樣死了呢?
我一直保有一絲僥倖的心理,想着龍戰武藝高強,定然能逃過一劫。可不想,龍戰他還是死了……他還曾說過我們要如何相見的啊!爲什麼就這樣死了呢?
“蕭公公!”身後突然傳來樑振武的聲音。
我心中一驚,手已經攥緊。
樑振武此人,也算是害死龍戰的兇手之一。如今龍戰死了,他卻還在這好好的活着。
“蕭公公!”
樑振武又喊了一聲,我只好轉身看向他,問道,“樑大人怎麼來了?”
“皇上見你許久沒去,便讓本官過來看看。”
“哦,沒熱水了,奴才正在燒熱水。讓皇上久等,是奴才的不是。”
樑振武的視線突然落在了我的手上。我便將手放到了身後,那手中的茶葉已經被我碾碎。
“嗯,那我先告辭。”
“樑大人慢走!”
目送樑振武離開,我收回了嘴上帶着的那點笑意。以前因爲龍戰還活着,我尚顧及着龍戰對我的叮囑,沒有多接觸樑振武。可如今龍戰已經死了,我一定要爲龍戰做些什麼。不論是麓甯,還是樑振武,我一定要盡我所能替他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