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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陸祥生

與此同時,新房子的裝修事宜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崇秋雖沒有替邵湘宇做什麼決定,但他在一堆廣告冊中表達了對現代中式風格的好感,於是傢俱裝飾一應承了古味。

廳裡的博古架,膳室的八人團圓桌,書房的雕花屏風,臥室放檀香大牀與紅木案几,後院還有供人休憩的榆木香妃榻……不管用不用得上,都照着冊子買了。

邵湘宇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只道崇秋喜歡於是興奮過頭,忘了自己也是名設計師,這麼堆傢俱囫圇往院裡一放,根本不像個家,這日那老教授來看,還以爲穿越到古代了……

崇秋指着博古架子問邵湘宇:“這個是什麼用的?”

邵湘宇愣了會兒,說:“放一些小玩意兒和……古董的架子。”

崇秋笑道:“我還以爲是書架呢,那你拿來放什麼?”

“……酒。”

一邊的老教授拄着柺杖,神色詭異地搖頭嘆氣:“暴殄天物哎……”

邵湘宇摸了摸鼻子也覺得沒趣。他給很多人設計過房子,主攻造型,室內也涉及,但唯獨沒有設計過自己的家。就因爲這裡是家了,他反而手足無措……心想這安排完後就是自己要過一輩子的地方,邵湘宇就亂了陣腳,什麼好的想法都想往裡安,儘可能做到完美,偏偏越想弄得完美越弄巧成拙。

“我們又不在這裡拍武打戲,弄那麼多古代傢俱,我看着怪怪的,住着肯定不舒服吧。”崇秋坦誠地表達着自己的想法。

“那要怎麼辦?”邵湘宇難得六神無主。

“唔,你的地方又不是打扮給別人看的,所以自己看着舒服就好。”崇秋見邵湘宇面無表情地聽着,以爲自己說錯了話,又連忙改口道,“我就提個小建議,你別放心上,你怎麼喜歡就好。”

“崇秋……”邵湘宇忽然道:“你決定吧,我給找個室內設計師,你有什麼想法都跟他說,不要有顧慮,你沒有想法他也會給你舉例一堆讓你來挑……”

崇秋怔了怔,垂眼道:“我的品味不好,到時候弄出來就不倫不類了。”

邵湘宇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你把他弄成雞窩我也喜歡,只要是你住的地方我都喜歡。”

崇秋臉頰發熱,這樣的花言巧語,邵湘宇總是想也不想就能說出來,他輕輕推開他道:“還有人在呢。”

邵湘宇瞥了一眼老教授,對方正手腳輕緩地摸那博古架,雖然算不上古董,但好歹也是名牌傢俱城做出來的,仿造程度與質量非同小可。

“教授你喜歡這個?”邵湘宇心情頗好地問他。

老教授點點頭:“我老伴兒就是研究這些個東西的,古建古文物保護……現在的東西啊,真是越做越真了,挺貴吧?”

“嗯,不過一輩子也就花這一次錢。傢俱要買得好,是可以代代相傳的。”其實相傳什麼只是說着玩,倒是那日老太太說房子住得久了就會有感情,邵湘宇便記了這一句,想着桌子凳子買了也用它一輩子。

老教授也是風趣的人,只斜着眼看了看不遠處的崇秋,然後回頭對邵湘宇道:“就你們這樣還代代相傳?”

“哈哈!”邵湘宇爽朗地大笑起來:“可以領養的麼。”

一週後,邵湘宇果然如約給崇秋安排了一個設計師,那人叫陸祥生,是潢藝的首席設計師。邵湘宇跟他倒是沒什麼交情,只是那位介紹陸祥生的朋友說他是圈子裡的人,邵湘宇聽明白了。他跟崇秋這麼買房、裝修、同居,基本上算是明目張膽地向世人出櫃了。但在這個社會,同性戀仍然屬於不被大衆接受的羣體,能瞞着就最好不要公衆於世。

週末,他們與陸祥生簡單聚了餐,邵湘宇請客。

對方是個脾氣性格都非常好的男人,嘴上一直帶着笑,溫文爾雅,氣質偏偏。崇秋對於自己和邵湘宇的事情被他人知道,起先是非常牴觸的。但見了陸祥生,他卻也心生好感,沒有了忐忑。

邵湘宇更是,隨便與誰都能三句話聊成朋友,對方又是同類,不免矯情地惺惺相惜。聊了一會兒,相互便直呼其名。

不過兩人說話時崇秋一直在一邊安靜地喝飲料吃東西,陸祥生便開起玩笑:“我還從沒見過那麼安靜乖巧的零,現在的孩子大都很浮躁,你怎麼把他養成這樣的?”

崇秋聽對方說到自己,對“孩子”的稱呼有點感冒,陸祥生看起來也不大,怎麼叫自己“孩子”,不過他只擡起頭來納悶地瞧了他一眼,並未留意剛纔那句話的重點。

邵湘宇不是天然Gay,對於陸祥生這種話題有一刻不解,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問:“你是一?”

陸祥生微哂,挑眉問:“看不出來?而且我喜歡他這一種。”

邵湘宇佯裝大驚:“哎,你這麼說我都猶豫要不要用你了!”

“哈哈哈!”陸祥生喝了口咖啡道,“我開個玩笑你就嚇成這樣,這麼沒有安全感?”

邵湘宇笑着搖頭:“你別指望了,想要跟他混熟最起碼半年吧。”

“誒?”

“我以前帶他去打保齡球,還有我幾個朋友,當時覺得他們還處的挺好,可沒想到隔了幾個月他就徹底把他們忘了,除非你天天跟他呆一塊,否則他不會把你當朋友。”邵湘宇表情略帶驕傲地說着,像是在表達——崇秋的世界裡只有邵湘宇一個人。

崇秋聽了小聲反駁:“我可沒忘了霍春山他們,你少亂說。”

邵湘宇笑了聲:“那天霍春山叫你出去打高爾夫,你怎麼說來着?”

崇秋橫了邵湘宇一眼,這人還好意思提,要不是那日前晚被他折騰得腰痠背疼,他也沒必要找蹩腳的理由拒絕。

“他怎麼說?”陸祥生倒聽得有興趣了。

“他先說不去,其實我那朋友早先就跟他約好的,於是就開玩笑道,不去不行,他聽了就急了,憋出一句‘我不認識你’,把我朋友氣得……”

“哈哈哈,他真敢這麼說啊,那也太不給別人面子了!”

崇秋聽邵湘宇他們拿他說笑,心中鬱悶。那日霍春山忽然給他打電話,自己下不了牀又不懂在短時間內撒謊,實在沒法了才說出這樣的藉口來,其實並非刻意。

陸祥生嘴角噙着善意的笑,望着崇秋若有所思:“這樣不行,你要多交點朋友。”

崇秋說:“我一個人習慣了。”

“你們兩是怎麼在一起的?”

崇秋看了邵湘宇一眼,不做聲。

這一局是設好的,自己無意間走進來,就走不出去了。邵湘宇的手段很高明,高明到自己至始至終都沒有發覺對方是衝着他來的,也不知道源頭在哪兒,只是不知不覺中就有了信任,有了依賴,還有了喜歡……

邵湘宇也笑而不語。

陸祥生知趣,換了個方式道:“兩個人過日子,不可能不吵架的,你沒有朋友,有了委屈有了困惑跟誰去講?”

這句話真真說到崇秋的心坎上,他下意識地抿了脣。

“喂喂!”邵湘宇用手指輕釦桌面,笑吟吟的:“不帶你這樣一見面就挖牆腳的!”

“哈哈……”陸祥生大笑,同類人總是能瞬間理解字裡行間這層意思。

只是崇秋在此時忽然開口:“我會找找看的,朋友……”

陸祥生的眼眸亮了亮,但很快掩飾過去,跟他們說起裝修的事情。

邵湘宇公司那邊一忙,就無瑕再管,他撒手把“家事”全部拋給了崇秋,怎麼說崇秋也是新家的男主人之一。

不過無論多忙,他仍然每天準時準點、風雨無阻地出現在F大附小門口,接崇秋上下班。

這日邵湘宇去接他,離下班還有十分鐘,崇秋就收到了短信:“我到了。”他此時還在班級裡檢查衛生,這周輪到丁明輝他們做值日,幾個男孩揮着掃帚玩得不亦樂乎,教室裡撒的水東一塊西一塊,崇秋頭疼地訓了幾句,幫着一起打掃完,才匆匆離開。

從教學樓出來,就見丁明輝跟在他後面喊:“崇老師,崇老師……”

崇秋一邊走一邊轉頭問:“怎麼了?”

“那個天天接你下班的人是誰啊?”

崇秋看了看十步遠外的邵湘宇,小聲道:“是老師的朋友。”說完正要打發這小豆丁走,沒想到他亦步亦趨地跟上前來,拽着崇秋的袖子認真道:“崇老師,你們是情侶嗎?”

崇秋瞬間囧了,連連搖頭:“不是不是。”

邵湘宇已經看到了他們,見崇秋的臉色以爲發生了什麼事,一臉疑惑地走過來。

丁明輝不怕生,對着邵湘宇就坦白開了:“叔叔,我問崇老師你們是不是情侶,崇老師說不是。”

崇秋抓着丁明輝的肩膀,紅着臉狠瞪他,瞪完又瞪邵湘宇,心中默唸童言無忌……

邵湘宇憋笑憋得內傷,他蹲□捏小男孩的鼻子:“你怎麼知道我們是情侶?”

丁明輝不好意思地垂着眼:“我看見你們親親了。”

邵湘宇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巧克力,原本是給崇秋準備的,現在他心裡高興,直接塞進丁明輝的手裡:“聽叔叔的話,這個事情千萬不能跟別人說知道嗎?”

“爲什麼?我們班大多數小朋友都知道的……”

“……”邵湘宇一頭黑線,挑眉看了看崇秋,崇秋明顯一副被矇在鼓裡的驚恐表情。

“那你告訴你的同學,我跟你們崇老師不是情侶,是夫妻。”

崇秋輕踹了邵湘宇一腳,面色憤赧。

丁明輝小雞啄米般點着腦袋:“知道了師孃!”緊接着又對崇秋道:“崇老師再見!”完了一溜煙就跑,留下崇秋跟邵湘宇面面相覷,暗波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