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家大公子名痕,字無霽。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名字,這清潤溫雅的聲音中蘊含着玉石崩斷的力量,方纔影響着鳳痕的無形氣場破碎掉。
窗外黃鸝鳴叫,清脆婉轉的一聲讓鳳痕神色清明瞭許多,恍然大悟間眸上染上喜色。
他趕忙起身,雖說胸口的被噴濺蹭上的血跡鮮紅的刺眼。
但他似乎毫無察覺的向來人道謝,後怕的同時又帶着誠懇,不像在作假:“多謝景公子搭救。”
嘖。
鳳鈺這回是樂了。
那股讓他神志不清陷入低落狀態的氣場,和打破結讓他恢復清明的力量,分明是同源。
她眯着一雙美眸,對鳳痕的可笑行徑幾分譏諷,幾分漫不經心。
東璃第一佳公子,東璃萬千閨閣女子心中的夢中情人,就這麼被人牽着牽着鼻子走。
浮躁,沉不下氣,被名爲情緒的魔鬼驅使着,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看來東璃國弱,也是有跡可循。
那男子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鳳痕的道謝,一副笑面虎的模樣:“不過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家醜不可外揚,讓景公子見笑了,景公子今日初到東璃,是無霽怠慢不周。”
景公子,初到東璃?
鳳鈺有些驚訝的擡眼打量着,視線掃過。
名喚景公子的男子一襲長衫,衣服的垂感極好,打眼一看便是世間少有的極品料子,眼珠烏黑如瑪瑙,端得是一張俊朗好容貌,英氣卻不冷硬。
他生得漂亮,被稱爲東璃第一佳公子的鳳痕站在他附近都被比下去一截。
但,美色在前,鳳鈺卻依舊面色如常,淡淡眸光打量掃視着雲景珩。
先不談她天生對於男色沒有太大觸動,色字頭上一把刀,古往今來,牡丹花下枉死之人比比皆是。
再說了……昳麗絕色如宴輕她都能做到心懷不亂,平靜以待,何況是比不上他的雲景珩?
男子身旁侍從打扮的女子也是生得一副明豔好容顏,一雙靈動活潑的小鹿眼中幾絲幽暗寒芒,飽滿的嘟嘟脣嘴角卻時常向下。
但白皙的肌膚,濃密的睫毛,小巧而精緻的小翹鼻都讓她哪怕神情冷漠,氣場肅殺,也依舊嬌俏動人。
主子嘴角噙着一抹溫和的笑意,下屬卻冷漠肅殺……
這個組合並不算常見,再加上方纔和鳳痕的談話間透露的信息,她幾乎可以確定他的身份了。
南秦國雲府二公子,雲景珩。
雲景珩身邊的女子便是她最器重的下屬,南秦赫赫有名的頂級影衛:秋夜。
真是有意思。
鳳鈺眉毛挑起,腰肢便被人斜斜摟上,不用想都知道始作俑者是誰。
“我不喜歡他。”清淺細微的聲音幾乎是直接在耳膜附近發出的,這種奇異的感覺讓鳳鈺有些新奇,有些疑惑。
宴輕殷紅的鳳眸中有一絲得償所願的滿足笑意:“這是在你我密談時的一種保護措施,阿鈺若是好奇,本座抽空教給你。”
不就是隔絕空氣採用骨傳播嘛,說得那麼玄乎其玄幹什麼?
鳳鈺心中腹誹,輕輕的點了點頭。
她根據自己的猜測,有樣學樣的用靈力暗暗抽乾一塊小空間的區域,脣瓣貼近宴輕肩胛處的一塊骨頭,輕聲回答。
“我也不喜歡雲景珩,你不必妄自菲薄。”
成功了。
聲音在路徑上被空氣所隔絕,分貝在骨骼處被震響千萬次,宴輕身子一顫。
鳳鈺心中也有些震撼,新奇而自豪的滿足感讓她眉宇間不自覺的染上笑意。
不遠處的雲景珩眉毛也一挑,眸中淡淡的驚異之色,也發現了一絲異樣。
那邊的妖皇殿下在和那個嬌美清麗的女人交談,但云景珩無論怎樣放出靈力探尋,都沒辦法感知到一絲一毫的聲音。
若是有或靈力,或妖力的屏障將他的探尋隔絕在外還能解釋,但他的靈力依舊暢通無阻,卻無法探聽到哪怕一聲半音。
鳳鈺冷聲道:“雲公子不遠萬里前來,不會就是爲了聽人講述這後院腌臢事吧?”
“我這人雖睚眥必報,但也講究一個不傷及無辜,無論你哪個好妹妹,都是罪有應得。”她沒給鳳痕插嘴的機會,清寒的眸子依次掃過三人,帶着俾睨天下的氣勢。
她微微側過身子,露出安靜地躺在牀榻上生死未卜的碧珠:“我的人正在死亡的邊緣線上掙扎,若是救不回來——”
她驀的勾起脣角,露出豔如春花,令人屏息凝神,心驚肉跳的笑容:“這些年來縱容的,漠視的,欺辱過的,都要給她陪葬。”
給碧珠,還有那個在深宅大院中掙扎了十餘年的可憐的女子。
決絕的話語如珠落玉盤,擲地有聲。
清官難斷家務事,雲景珩本就沒有插手評公道的打算,只是在外影影綽綽的窺視久了,生了來近前看戲的心思。
如果他沒想錯的話,這個清寒明麗,淡漠光華的女子便是傳說中的草包廢柴五小姐,鳳鈺。
可……事實與傳聞大相徑庭,這熠熠生輝的絕色女子哪裡有半分怯懦無能,如今這淡然自信得近乎冷然的模樣,舉手投足間帶着與生俱來的尊貴氣勢。
她的一顰一笑都是凌然的萬種風情,若是隻有這便罷了,但……
在這個氣度不凡的女人身側的妖皇宴輕,分明對她是重視的,雲景珩經五年前那一役,對這個妖皇的恐怖之處記憶猶新。
鳳鈺對鳳府的態度耐人尋味,幾乎稱得上是狠,將那幾個夫人小姐磋磨得半死不活,就連鳳痕這個半吊子都未曾倖免。
雲景珩想起東璃此行的目的,波光粼粼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驚喜,一個隱秘的計劃在此刻悄然成型。
他淡淡開口,語速平緩,無端的令人信服:“鳳府家事,在下無法評論是非對錯,景珩此行來是爲了南秦和東璃的結交,既然鳳城主外出,自然就得耽擱幾天了。”
“這段時間將住在鳳府叨擾各位了,還請見諒。”
雲景珩打着官腔,說得滴水不漏,一副公平公正的樣子道貌岸然,讓鳳痕直接傻眼了。
他本以爲雲景珩是個救命稻草,沒想到人家像扔燙手山芋一樣將他扔開了!
鳳痕乾笑兩聲,面色漲紅,有些窘迫的答道:“讓景公子看笑話了,但……現在這情形……”
他有些爲難,屋內兩尊大佛和狼狽的自己,滿地的狼藉,東璃本就國弱,如今這麼一鬧,恐怕過段時間流言蜚語便會傳遍四國交際圈……
鳳鈺這個掃把星。他恨恨的想着。
“不叨擾,雲公子來得巧,正好能欣賞到一處好戲。”鳳鈺樂得看笑話,一拂袖施施然看着,笑意盈盈的樣子好像在談論着今天天氣怎麼樣。
屋內氣氛一僵,幾人各心懷鬼胎,但要是真說起來,也只有鳳痕一人的心情是不太美麗的。
宴輕是陪着鳳鈺來撥亂反正,雲景珩主僕二人來東璃的目的更是簡單而直白。
名爲兩國建交,商榷事宜。
實際上……
是吞併東璃,覆滅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