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哈！喉！”屋外，小笨蛋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對着一棵大樹鍛鍊拳腳，因着年歲太小，他拳腳無力，動作幼稚，可目光炯炯。
復仇果然可以讓人生出無限意志，他今日既然能忍辱負重，相信他日也必然能成一番大事，只是我不知道這仇恨是不是也會毀了他？
因着失去麒麟竭，我無力再生火做飯，便用法術變化了一碗野菜：“小笨蛋，吃飯了。”
小孩子聽到聲音回頭，卻在看到我時猛地愣住了。
我以爲是自己沒有變化乾淨，身上還留了血漬，剛想低頭查看卻聽到他用稚嫩的童聲問我：“老奶奶，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
老奶奶！
我大吃一驚，慌忙走到門口的水缸前，只見幽幽的清水之中，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正對着我，她皮膚佝僂，面色蠟黃，一雙眼睛更是渾濁不堪，不是一個老奶奶又是什麼？
“蘄霰呢？”小孩子問我，見我沒有立刻回答便直接衝進屋裡，將裡裡外外都找了個遍，“蘄霰她昨日還在的，爲何如今卻不見了？”他一把拽住我的衣衫。
“她……”我遲疑了一下，轉而無力的回答道，“她走了。”
“走了？”小孩子一愣，還未等我開口卻是如受了什麼打擊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這孩子一直倔強，即便是剛纔踢打大樹鍛鍊拳腳時弄傷了手也不曾皺過一次眉頭，可如今只聽得仇人走了卻哭成了淚人。
我可以無視生命的消亡，無視那些鮮血遍佈大地，卻唯獨聽不得這孩子的哭聲，委身抱住他：“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我還沒報仇，她怎麼就走了？以後我該去哪裡尋她報仇啊！”他哭得好傷心，只是因爲怕自己不能替母親報仇。
我輕輕拍着他的背：“沒關係，這三界說小不小，說大其實也不大，等日後你法術精進了，自然就能尋到
她，爲你母親報仇的。”
“老奶奶，你說的可真？”他問我，一雙還掛着淚珠的眼睛滿是童真，這纔是個孩子的模樣，只是因着蘄霰害死了他的孃親才變得那樣執拗。
“自然真。”我回答他，雙手輕輕拂過他的額頭，這讓我想起羅念，那個還未出生就死了的孩子，如果他活着該多好？是不是也會如他這般清秀好看？
“奶奶，你怎麼會在這裡？”孩子乖順的依偎在我懷裡，小小的，柔柔的，暖暖的。
“我？”我此刻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是如此蒼老，“我是被蘄霰抓來的，因着不會法術，又隔着千山萬水，已然無法回到自己的家鄉，便也只能留在這裡了。”
小孩子心善，聽得我是被迫留在這裡，不由安慰我：“奶奶莫傷心，我會在這裡陪着你的，等他日我法術大成，一定會送奶奶回到家鄉。”
我苦笑一聲：“只怕奶奶等不到那個時候……”我只是拔了一半的麒麟竭便已經成了一個老太婆，若是將全身的麒麟竭都拔了，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
“奶奶。”小小的孩子悲傷的叫了我一聲，“其實我是個孤兒，我的父母族人都被蘄霰殺害了，如果奶奶你不嫌棄，我願意做您的孫兒，留在您的身邊，替您養老送終！”
眼淚無端浸溼眼眶，這是多好的一個孩子，即便仇恨在心頭卻始終不忘善念。
我緊緊將他抱着，更覺得自己這番是做對了，我的確應該復活青華，這世界需要青華主持正義，這孩子需要青華帝君的庇佑，世間衆生都需要一個安寧太平的天下，而能實現這一切的就只有青華！
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結局，我居然會跟一個孩子在人間住了下來，他稱我奶奶，我就叫他小笨蛋，因着我失去了所有麒麟竭，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原本該是我照顧他的，到最後卻成了他照顧我。
小笨蛋很聰明，起初還只是在山間挖些野菜煮熟了與我一道分着吃，後來就漸漸跟山下的凡人熟絡起來了，他學會了編婁，每天編一些與凡人交換食物，於是我們也漸漸擺
脫了每天只吃野菜的窘境，有時候凡人過節也會憐憫我們這一老一小，送些糕點過來給我們。
兩個仙靈，卻在人間受着凡人的施捨，我有時候想想會替小笨蛋覺得心疼，他明明可以過的更好……
“沒關係。”可小笨蛋卻這樣對我說，“比起那些死去的，我已經很幸福了，至少還有奶奶在我身邊不是嗎？”
他的話又讓我想起了多年前那個復仇的蘄霰，她也曾這樣對陵光說，說比起那些死去的，她至少還有陵光哥哥，當時的陵光聽我說這話時，笑容酸澀，正如同現在的我對這個孩子一樣。
“木頭叔叔什麼時候纔會醒啊？”小笨蛋也時常會對青華產生好奇，但是他只知道我再醫治他，卻不知道我在用什麼方式救他，更不知道他到底還有多久纔會醒來。
“你知道嗎？”他沒事的時候也會趴在青華的牀邊跟我聊天，“其實就在蘄霰將我擄劫到人間的時候，我是見過這個叔叔的。不，不是一個，是跟這個叔叔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操縱着閃電，威力巨大，很是厲害，當時的蘄霰差一點就要死在他的手裡，只是可惜……最後還是讓她跑了。”小笨蛋很是崇拜黑衣青華，“奶奶，你說，若是有一日我也能有那位叔叔一般的力量，是不是就可以爲孃親報仇了？”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能低頭不語。
“當時那位黑衣叔叔如此厲害，想必咱們的木頭叔叔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小笨蛋心心念念着，“真希望木頭叔叔可以早點醒來，這樣他就能教我厲害的法術，讓我早日打敗蘄霰！”
木頭叔叔……
我望着青華，我拔光一身麒麟竭，卻不見他有半點起色，說到底還是我蘄霰太嫩，沒能生出更多的麒麟竭來，如今卻也只能等着自己身上再長出新的來，只是以前未曾注意過，直到如今才發現一片麒麟竭居然要長三年才能長到指甲蓋大小。
青華，你究竟要睡到什麼時候才能醒來？我真怕有一天，我死了，而你卻始終沒能醒來，屆時，你該怎麼辦？這天下又該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