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芒畢露的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個懂得收斂自身鋒芒的人。
白玉郡主雖然知道牧秋語此人深藏不露，絕非是外表看起來的那樣溫和，也不是沒有聽說過牧秋語是怎樣使得柳尚書氣勢洶洶的來，最後卻夾着尾巴灰溜溜的回去。柳尚書此人，浸淫官場多年，也算是老油條了。不過白玉郡主卻並沒有把那個老匹夫放在眼中。
柳氏一門，若不是有護國公柳擎這一個人在，只怕早就已經在先帝執政的時候，盡數死在了北疆那樣的苦寒之地！
因此，在白玉郡主看來，牧秋語就算是一個善於掩藏自身鋒芒的人，也不會鋒利到那裡去。但是她沒有想到，牧秋語真正顯露出鋒芒來居然會是這樣的犀利，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削鐵如泥，好像所有的陰謀詭計在她的面前都會黯然失色一樣。
這樣的人，應該是站在一個國家權力的巔峰，俯瞰所有人才對！
這個想法，着實讓白玉郡主嚇了一大跳——站在權力巔峰的女人，若不是像赫連雲玉一樣成爲一代女帝，就是一國之母，母儀天下！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似乎都不應該落在一個小小的商人女子身上。否則的話，那豈不是再說，她們這種真正出身皇親國戚的女子，還不如一個卑微到塵埃之中的女子嗎？
女人的直覺是十分敏銳而準確的。而女人的直覺有多麼強大，嫉妒心就有同樣的強大！
白玉郡主看着眼前鋒芒畢露的牧秋語，只覺得自己心中泛起了一陣陣被侮辱的怒火，一雙盯着牧秋語的雙眼之中像是要噴出火來一樣。
牧秋語將白玉郡主眼中的神情盡收眼底。
這種眼神，牧秋語並不覺得十分陌生。早在鳳雲皇宮之中的時候，赫連鴻軒的那些妃嬪們，甚至都會因爲赫連鴻軒對她太過包容而對她產生嫉妒之心，就算那個時候，她所扮演的角色，是赫連鴻軒的妹妹，跟赫連鴻軒之間一點可能都沒有。
而牧秋語記得清清楚楚，那些妃嬪們看她的眼神，跟現在白玉郡主看着自己的眼神相差無幾。除了……白玉郡主的眼神看起來更爲露骨，而那些妃嬪的眼神礙於當時彼此的身份，還不敢這樣明目張膽罷了。
不過雖然看出來白玉郡主對自己的眼神是嫉妒使然，但是牧秋語的心中卻是疑惑異常——自己方纔所說的那是一番懷疑之語，按照一般常理來說，白玉郡主的眼神，現在無外乎應該是兩種。
一種就是事實被戳穿之後的慌亂，另一種，則是被人胡亂懷疑所產生的憤怒。
所以說，這個白玉郡主到底在嫉妒哪門子？
有時候，身爲女人的牧秋語自己都不自覺的想要感慨一聲——女人心海底針。連她都搞不懂女人到底在想着什麼，更不要說是那些天生九個女人思維方式不一樣的男人們了。
不過，撇開白玉郡主有點奇怪的情感不談，牧秋語心中一萬個肯定，陸盛歡的事情，就算不是白玉郡主直接做的，那根白玉郡主也有着脫不開的關係！
“郡主爲何不說話？”牧秋語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帶着十足嘲諷意味的笑，“難道這就是默認了？”
“牧秋語！”白玉郡主像是一隻被踩着了尾巴的貓一樣炸毛了，雙手狠狠地在茶桌上一拍，疾言厲色地道，“你以爲你是誰，憑什麼這樣質問本郡主？！”
牧秋語見到白玉郡主這樣的反應，頓時覺得，這個女人，似乎也沒有想象之中的那樣聰明，至少，是一個太容易被情緒控制的人。
都說惱羞成怒惱羞成怒，她難道不覺得她現在的反應就是這個詞語最好的寫照嗎？如此一來，就算事情跟她沒有關係，別人也早就會在心中認定，一定是白玉郡主做的。
不過，眼下倒也不是嘲笑她的時候，更何況牧秋語也沒有那個嘲笑別人的無聊愛好。
“民女的身份，郡主不是很清楚嗎？”牧秋語臉上冷笑不減，淡淡的反問道。
就是這樣像是軟棉絮一樣的回答，叫人根本無從着力！
白玉郡主的呼吸變得有一些急促，一雙太過狹長的丹鳳眼死死地盯着牧秋語，塗着大紅色丹蔻的手指死死地扣着紅木的茶桌，好像唯有這樣，她才能夠控制着自己不上去一巴掌打歪牧秋語的臉！
是了，牧秋語是什麼身份，白玉郡主很清楚。正因爲清楚，所以不能夠動手。若是牧秋語僅僅只是一個小小商人，今日就算在這三和軒中，將她悄無聲息的處置了，最多隻會引來官府中人的追查，不過最後也根本就追查不出什麼來！
但是牧秋語看着只是一個平民百姓，身後牽扯的人，卻根本不少，而且非富即貴！白玉郡主倒是不怕宇文哲那個靠着從皇后肚子裡爬出來才坐上皇位的蠢貨，但是她必須忌憚睿親王夫婦！
在白玉郡主看來，睿親王夫婦想要將牧秋語姐弟收爲義子的消息雖然還未昭告天下，但是時尚哪裡有不通風的牆，皇宮之中但凡排的上號的人全都知道這個消息！若是在這個當口，牧秋語不見，那不就是在觸睿親王的黴頭？
那是有多想不開纔會這樣去做？
也就只有昭和公主那種被寵得連腦子都是擺設的傢伙纔會因爲一支小小鳳釵對牧秋語發難！
因此，就算心中如何不甘心，白玉郡主都必須忍着！
不過白玉郡主還是覺得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一樣，不管怎麼深呼吸都無法舒暢起來。因此，她還是忍不住嘲諷道：“牧秋語，你有睿親王給你撐腰，腰桿倒是挺的比本郡主還直啊！”
這就是在說，牧秋語恃寵而驕，仗着睿親王對她的寵愛，不把她蕭白雁這個有封號的君主放在眼中！
“郡主這話，民女就聽不懂了。”牧秋語嗤笑一聲，道，“郡主是貴妃娘娘的義女，民女怎麼敢跟郡主相提並論？”
白玉郡主倒是很想拍着桌案問問牧秋語：到底是不敢，還是不屑？！
貴妃娘娘的義女，按照禮法來說，是根本就沒有資格分封郡主的！要不是貴妃還有一個西涼國作爲後盾，要不是貴妃生下了一個兒子在宮中的地位還算穩固，皇帝那裡有那個閒工夫分封一個貴妃的義女做郡主？
但是睿親王的義女不同，那是要入宗室玉牒的，是正正經經的郡主，就算牧秋語的骨子裡流淌的不是宇文家的血，但是睿親王認了，皇帝認了，若有的人都得認了！
也就是說，等到牧秋語成爲了郡主的時候，聽着白玉郡主和牧秋語兩個人是同級不分尊卑，但是仔細說起來，牧秋語比白玉郡主不知道要高貴了多少！
可偏偏牧秋語還要說什麼不敢跟她相提並論，那不是在暗諷她蕭白雁不知禮數嗎？
“你……”白玉郡主原本就帶着淡淡小麥色不甚白皙的臉，被牧秋語氣得通紅，好像左左右右抹了好幾層胭脂一樣，但是卻並不美麗，看着無比的滑稽！
“郡主的身子不大好，還請喝一口茶，平復一下心情吧。”牧秋語不失時機地勸道。
這句話，聽着像是在爲了白玉郡主的身體健康着想，但是牧秋語可還沒有忘記，剛剛她說到白玉郡主的身體有恙的時候，白玉郡主那突然之間改變的臉色啊！所以說，明面上是勸慰，但是暗地裡，卻是催命符！
果不其然，已經火冒三丈卻不得紓解的白玉郡主聽到牧秋語在這個時候說起她的身體問題，臉色更是難看，張嘴深深的呼吸了一大口氣，像是想要對着牧秋語破口大罵，但是張了張嘴之後，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反而兩眼一翻，就整個人暈了過去。
牧秋語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很疑惑，到底是自己的口才更上一層樓了，還是眼前的這位白玉郡主的心理承受能力實在是太弱了。畢竟，自己的口才比起那個直接將周瑜給氣死的諸葛亮弱了不知道多少……
白玉郡主暈了過去，牧秋語伸手探了探白玉郡主的鼻息，發下呼吸還算是正常，心中便也不怎麼擔憂。收回手，正打算起身去叫墨畫進來，原本在房間之中泠泠淙淙的琴聲轉過一個調子，然後緩緩消散。
牧秋語起身的動作就停下了，擡眸，看向了跪坐在琴桌之後，一直用琴聲提醒着白玉郡主控制情緒的侍琴女子思兒。
“牧老闆娘真是好口才啊，居然能夠把白玉郡主給生生氣暈了過去。”思兒收回了放在琴絃上的一雙纖纖玉手，擡眸，從進入房間之後起，第一次，與牧秋語對視。
那是一雙黑的太過徹底的眼睛，就像是原來世界之中，牧秋語見過的那些快帶美瞳的姑娘們的眼睛，一片漆黑。與白色的眼白形成鮮明的對比，幾乎要叫人從中感覺到一絲深深的恐懼！
難怪這個思兒從進來開始就一直都是低眉順眼一副乖順的模樣，原來不僅僅是爲了表示尊重，也是不想讓別人正視她着一雙眼睛吧？
“白玉郡主會暈過去，倒也實在是有點出乎民女的意料。”牧秋語看着思兒的那一雙眼睛，語氣頗爲感慨，“倒也是，枉費你用琴聲來提醒她的一番苦心，你說是不是啊，靜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