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幫她，爲什麼還把她留在風月樓？”
她瞥了一眼出聲詢問的冷允與一旁憤懣的璞毅，搖頭，無奈地解釋，“在那裡，她會比較安全。”他們姐弟二人在城裡逗留了這麼些時日，也不知道這些消息有沒有傳到兇手那邊，這麼顯眼的一對組合，以那羣人的本事想找出也不是什麼難事。況且，她已經贖了她的賣身契，又有霓霜在，還有什麼不安全的。
“我想跟姐姐在一塊。”璞毅話落，甩開她的手，往原路返回，小依丟下一句冷颼颼的話，不再理會他們，不疾不徐地往前方走去。
“你若是想她死就回去吧。”
“駕，駕”駿馬奔馳的踢踏聲越來越近，小依駐足，視線掠過馬上的身影，愕然一凝，“莫大哥。”
莫然聽聞聲音一扯繮繩，疑惑地看向出聲的陌生男子，熟悉的五官與面頰上那顯眼的蝴蝶胎記，他錯愕地看着她，不敢相信，“你是小依？”
“莫大哥，好久不見了。”小依盈盈笑道，眼底有着濃濃的喜悅。
“真是你？小依。”莫然翻身下馬，跨步上前，仔細地打量起了她，臉上同樣有着掩飾不住的喜悅，“我去客棧找你們，老闆娘卻說你們已經搬出去住，去你們住的地方也撲了一場空，還以爲沒機會再見你們，靈兒呢？她沒跟你在一塊嗎？”
“莫大哥，我覺得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比較好。”熙熙攘攘的人羣裡，他們幾人停留在中間總是有些不便。
莫然尷尬地捎捎腦袋，“哈哈，是我疏忽了，我剛好要去見莊主，你們跟我一塊去吧，我跟莊主說過你的事，他對你也很感興趣。”
“莊主？夢蝶莊的主人嗎？”
“是，那次跟你們分別後，我跟莊主出了一趟遠門，也是剛回來不久。”說起這件事，只見他憨厚的臉上染上一抹歉意的赧紅。
“莫大哥，你不用在意，我跟靈兒都過得很好。”她知道他的顧慮，出聲釋懷，她本就沒怪過他，又何必讓他耿耿於懷呢。
“小依…”
“走吧，莫大哥，我對這個莊主也挺好奇的。”
踏入酒樓二樓，瞥見角落裡的一桌，她臉上的笑容一滯，溫潤如玉的身影即使隱藏在角落邊緣，還是遮掩不住他的光彩，溫雅的氣質足以掩蓋其他表面的賄賂。
冷允佯裝未見，顧左右而其他，她苦澀地笑了笑，心中突地一跳，夢蝶莊，他該不會是夢蝶莊的主人吧。
眼見着莫然將他們一步步帶往那一桌，心中的預感也已成真，這幾日，一直有意無意地在躲着他，面對這個與哥哥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她有說不出的感覺，如今更是有着對他的一份歉疚。
“子軒……軒王爺。”小依頓了頓，又改口叫道。
她明顯看到子軒舉杯的手輕微一頓，臉上還是一派的溫雅，看不出其他。
心中忐忑更深，這種叫法是否不妥，可此時能喚出口似乎就只有這麼一句王爺。
“你認識爺？”
常年鍛煉出的靈敏神經讓莫然從空氣中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他抿嘴不語，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巡視，望能品出一些端倪。
小依淡淡一笑，平息下內心的情緒，她大方地坐落在位，“還是喊我子軒哥吧，你不是說我很像你的哥哥嗎？”他輕聲開口，溫潤的眸色有着寵溺及看不透的苦澀。
小依頷首，舉杯敬道，“謝謝，您一輩子都是小依最好的哥哥。”
一頓飯下來，從開始的僵硬到慢慢的融洽，氣氛也不似她想的那般糟糕，至少，她是這麼認爲的。
“爺。”
清冷的月光灑落在頎長上，在地面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看不清輪廓的黑影似深不見底的深淵，泛着幽幽的冰冷與揪心。
莫然低聲喚了句，可前方的白影似百年古朽的雕像，甚至連呼吸也是那般微不可聞。自他聽了他的敘說，明瞭一切前因後果，小依她，是莫然帶進城的，原來要同他一起前往夢蝶莊，而因爲這次任務，兩人生生的錯過了。
莫然心中低嘆，雖不是很清楚其中因果，但也隱隱猜到了一些，他也萬萬想不到，小依竟會進宮當了皇上的妃子，而最爲苦惱的是，偏偏自家主子也對她動了心。如果…沒有這次差錯的話，第一個遇見小依的會是自家主子吧，命運弄人，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你下去吧。”
他默默拱手，告退。
“彩蝶，當年你也是這般與我錯身而過…這次，你也要一樣嗎？”
空蕩中彌散着淡淡的怨懟，飄落在清冷的月色裡。
“咦，小依，新來的啊？好可愛的娃子，可惜了，怎麼就進宮當了太監。”
小依嘴角微扯，“姑姑，你從哪看出來他是太監了？”
“不是嗎？”琦安驚訝地擡頭看她，手還掐着璞毅的臉蛋不放，可憐璞毅一雙早熟的冷眸，對她起不了多少作用。
“不是，他是冷副統領的弟弟，冷毅，還不快向公主請安。”
“冷、毅見過公主。”他掙脫開她糾纏的魔爪，瘦小的身子行起禮來有模有樣，看得琦安嘖嘖稱奇，大感興致。
實在看不下去她對璞毅的“虐待”，她忙出聲提醒，“姑姑，你來找我什麼事？”
“嗯？是有件事，過兩日便是子軒母妃的忌日，我在想，是不是要辦一場法事？”
“子軒哥的母親？”
琦安停下手邊的動作，看不見她的表情，可話裡卻瀰漫着淡淡的感傷，“說起來，王妃去世也有二十年了，當年子軒還只是個吱呀學語的孩童，現在，都這般大了…”
她一時說不出安慰的話語，只能呆立在一旁靜靜聆聽她的當年往事，空氣中輕不可聞的一聲嘆息，隨即，彷彿剛纔的錯覺只是一場夢，琦安揚起明媚的臉，笑道，“若是真要辦場法事，那可就有得忙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這事子軒倒是不知道，我想即便他知道也不會有什麼看法，每年忌日他總獨自一人上落霞山叩拜，風雨無阻，今年，想必也是如此了。”
小依靜默不語，明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層追念的茫色，曾經，她的哥哥也是這般獨立在細雨中摩挲着冰冷的墓碑。
而她，所做的只是陪伴。